第72章 ☆、072
錦城的大火燃燒了三天三夜,楚非歡隔了老遠站着,面容肅穆,像是一尊石像一般。似乎可以聽到城內人的哀嚎哭泣,有的人原本可以安穩的活下去,可是他們最後切切實實的,還是被放棄了。
大火是被一場持續了許久的暴雨給澆滅的,水流順着城牆上流淌下來,最後彙聚成了黑色的小溪流。錦城成了一片焦土,比被戰火摧燒還慘烈幾分。一把淡青色的傘撐開在了頭頂,擋住了那帶着寒意的雨。衣裳濕透了,幾乎一擰就可以絞下一片水來。
“得了風寒,麻煩封鏡她們,還影響軍中士氣。作為軍中主帥,你可真是任性。”殷無意輕笑一聲,潮濕的發絲帖在了額頭,她撩了撩,将傘換了一只手,半個身子露在了雨中,可她絲毫不在意。
楚非歡的視線隔着雨簾,一直落在了那座殘敗的錦城上。許久之後,她才扭過頭,凝視着殷無意說道:“自從年少時候随着我父王南征北戰,見過了各種場面。戰死的士兵屍體堆積如山,最初時候我覺得惡心想到嘔吐,随着時間的推移,我認識到了這世道就是如此殘酷,我開始變得麻木,手中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鮮血,害了多少□□離子散家破人亡,可是我從來沒有向如今一樣迷茫過。這錦城,原本是一座繁榮的城池,就算我大軍入城,也能夠保證不傷百姓一分一毫,可是現在,它成了現在的樣貌。”
“是秦國抛下了這座城還有它的百姓。秦國如斯狠心,還有什麽手段,幾乎可以想象了。如此,更應該興兵滅了秦國,天下一統,才是安定。”殷無意搖搖頭,嘆息一聲,“你不該在這種關頭猶豫的。拿下了錦城,攻克鹹京也指日可待了。秦國沒有新主,不管是誰再坐上秦王之位,都會有人反對的。”
“蘇子越把持着朝政,他存着接符蘅回去的心思。”楚非歡皺着眉說道。暫時有蘇子越壓制着,秦國國內不會起什麽大騷動。
“我知道你顧慮着什麽。符蘅還被關在了關城裏,你沒有下手大概是怕我後悔吧。畢竟我是她師姐妹一場。可是阿歡,我心頭只有你,其他人算什麽?我可以放棄一切跟在你身邊,你還需要擔憂什麽呢?符蘅一事,我已經命人去處理了。從此以後,世上便沒有她那麽個人了,朝着鹹京去吧,那兒将是一片亂局,有着無數的機會。”殷無意垂着眉眼,輕聲說道。握着傘的手背,忽然覆上了一雙帶着暖意的手。楚非歡向前貼近了殷無意,終于發現她大半個身子露在了外面,接過了傘,有些心疼的将她攬入了懷中,低頭輕輕的吻着她的額心,聽着她細細的呢喃:“我可将一切事情都為你做盡,你可不能夠再負我。”
錦城落到了楚軍的手中,蘇子越算計中的場景又沒有出現。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行為,讓蘇子越在朝中頗受到了一些老臣的質疑,就算他的相國老爹也開始動搖了。失去了據北關還有錦城,鹹京幾乎完全的暴露在了楚軍下。鹹京裏頭人心惶惶,人們一面抗拒着征兵,一面又聯想楚軍攻城也許會像錦城那樣一副慘相。他們的新王依然是下落不明,在秦國宗室的幾個王爺,已經蠢蠢欲動,想要擁兵自立了。
一個木匣子傳到了鹹京中一位老大臣的手中。他既不是那些宗親的黨羽,也不會一味的順從蘇子越。打開了被神秘人送來的木匣子,他只看了一眼,就被吓得暈厥了。家中的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好不容易等他醒過來,迎接來的就是他的大哭。捧着木匣子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着頭,直到額上滿是血跡。
“天要亡我大秦!天要亡我大秦啊!”他忽然驚呼起來,捧着木匣子跌跌撞撞地,像是發瘋了一般哭喊着,朝着宮中奔去。幾位相鄰的同僚聽到了動靜,也紛紛的探出頭來觀望着,有一種直覺告訴他們發生了大事了,來不及換上了官袍,就追着那幾乎瘋癫的老大臣,朝着宮中跑去。
木匣子被恭恭敬敬地供在了首位。
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放聲痛哭。
得到了消息扶着老相國趕過來的蘇子越一進宮殿就看到了以下的場景。他踢開了跪在前頭擋了路的大臣,雙拳緊攢一步一步地沿着白玉階,走到了龍椅上。顫抖着雙手打開了匣子又猛然地合上,通紅雙眸暴睜着,裏面充斥着血絲。他整個人都在發顫,右手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了一口鮮血來。“哭什麽!這肯定是楚國人的陰謀!”他大聲地呵斥道,內心被一股子瘋狂充斥着,想要拔出長劍,将眼前的一切都銷毀掉。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這是假的!只是楚人的詭計!他有些癫狂的走了幾步,又猛然的回頭一腳将木匣子踹翻,從中滴溜溜兒的滾出來一個灰白的人頭來。蘇子越又走了幾步,跪拜在了地上,在這冰涼的人頭上,虔誠的親吻着,他的眸子裏沁出了淚水,瀉出了沉痛的壓抑的哭聲。
這幾乎是發瘋一樣的行為,将那些大臣都驚呆了,就連哭泣都忘記了。他們擡起頭怔怔的看着蘇子越。許久之後,才有人輕咳一聲,擦了擦眼角也不知是否真正存在的眼淚,撩了撩袍子站起身來,問道:“現在是時候讨論另立新主之事了吧?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楚國将要兵臨城下,我等再哀傷也無濟于事,當務之急是立新君,平定戰亂。依老臣之見,宗室裏頭的鹹陽侯為人謙遜有謀略,可以擔當大任。”開口的是一位符姓的侯爺,他假惺惺的推薦道,這朝中誰不知道鹹陽侯為人暴虐殘忍,被其虐殺的家臣不計其數。他這話一出,那鹹陽侯面上自然是擠出了笑意來,可是其他人立馬出聲反對了。
“侯爺您就別謙遜了,下官覺得您比鹹陽侯厲害多了!”不顧鹹陽侯的冷眼,立馬有其黨羽拍馬逢迎,谄笑道。那老臉上的淚痕還沒有擦拭幹淨,此時就擠出了一堆笑容。
“我倒是覺得先王的遠親南陽伯合适……”
“閉嘴!”滿含戾氣的喝罵聲,蘇子越站起身來,冷冷的瞪着這些小人嘴臉的宗親們,掀起了一抹嘲諷的表情,“帶兵打仗一個個都不行,自誇自賣倒是一流的本事。就憑你們,也想坐上秦王之位嗎?”
“蘇子越你算什麽東西!你不過是我符氏的家臣,難不成想要造反篡位不成!這秦國的天下我姓符的拿不得,難道你蘇子越就能夠坐上王位麽?老相國一生兢兢業業,沒想到生出了你這麽一個混賬兒子!”早便有人對蘇子越的專權不滿,如此混亂之境,朝中的人心已經散了,各自争奪着權位,也不怕撕破臉面,就大聲的叫罵起來。
蘇子越冷冷地瞪了那大罵的人一眼,向前走了幾步,摘下了腰間挂着的玉珏猛地扔在了地上。啪的一聲脆響,一群埋伏着的士兵立馬湧進了大殿中。刀劍泛着冷光,将朝堂中的人緊緊地包圍着。早在符蘅出事時候,蘇子越便在殿裏設好了伏兵,似乎是預料到總有一天會出現這般場景。
“越兒——”老相國重重的咳了幾聲,聲音疲憊蒼老。
“爹,是兒子不孝!”蘇子越冷硬的說道,“蘅兒她——此仇不報非君子!我要親自與楚軍作戰,用楚非歡和殷無意的人頭,來祭奠蘅兒!”
作者有話要說: 快結文了……我也不知道在寫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