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原委

☆、原委

于嘯杉聽夜昙說完,從窗外移回視線,似是不在意地笑笑:“原本以為是夜兒遇到了熟人,想請上來一起坐坐的,若是看錯了,那便就算了吧。”回首對身後的人說,“告訴柱子,回來吧,夜昙小姐認錯人了。”那人聞言趕緊追了出去。

夜昙感激地看着于嘯杉,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麽,爹和姨娘住的地方她知道,應該離這裏不算遠,雖然剛剛只是倉促一瞥,該也不會看錯了人,畢竟也是在一起生活幾年的親人,身形、動作總不會認錯。剛才一時情急脫口喊出鳳姨,她只害怕于嘯杉萬一跟去,暴露了爹爹的行跡,這會兒看來他似乎無意追究,倒也暫時安下心來。

鄭岳平贊賞地對着于嘯杉笑笑,于嘯杉也回他一笑。心中暗忖,找老二的事也不是一天半天了,并非錯過了這次就沒了線索,今天既然能在集市看見老二家的小妾,證明他們落腳的地方大約也不會遠,改日裏從她買貨的店鋪打探下,沒準也能得着點音信。何苦非要這會兒當着夜昙的面興師動衆,給她添堵。

她心情才好點呢,就讓她順心一會兒吧,找老二的事,終究來日方長。這當口,正是夜昙最難過得時候,天大的事也抵不過讓她開懷。

想着,便也不再提剛剛的插曲,只待酒菜陸續上來。鄭岳平難得興致很高地要飲上幾杯酒,于嘯杉便陪着,夜昙原本也說要敬大伯和三叔一杯,感謝這些時日的照顧。卻被二人異口同聲地阻止,“女孩兒家,喝什麽酒。”“咱們爺幾個,還講這些虛禮作甚。”夜昙也就只得作罷。

兄弟倆慢慢飲酒,夜昙似也胃口極好地吃了不少菜,酒菜吃罷,早就已經明月高懸,幾個人遂打道回府。

出得酒樓的大門,小風一吹,鄭岳平似有些酒意上頭,待坐到車上話便也多了起來。讓夜昙坐在他的身邊,握着夜昙的手絮叨着:“夜兒啊,大伯是個殘廢之人,也沒什麽本事,這些年咱們這個家全都是靠你三叔打理着才沒徹底散了,才能活的下來。你大哥哥和小哥哥這會兒在京裏讀書,伏天的時候回來你大概也就能見到了,他們也時常念叨着你呢。”

“他們心裏都知道感激你三叔,明白若沒你三叔支撐着,他們莫說是還能找最好的先生教他們讀書,只怕是早就淪落街頭要飯去了。更別說我這把老骨頭,可能根本就沒法活到再見到你的這一日。”

于嘯杉想插嘴打斷鄭岳平的感慨,卻被鄭岳平伸手按住,也只好默不作聲地繼續聽下去。

鄭岳平便也繼續說道:“夜兒啊,大伯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說,你別怪你三叔,無論你三叔做了什麽也不許怪他。你知道,他這些年犧牲了多少嗎?當年他是讀書的那些人裏,最出色的一個,若是繼續念下去,金榜題名中個狀元絕對不在話下。可是他得顧着我們一家老小,那會兒你娘臨去前還囑咐着讓他找你。他不是沒找啊,真的是顧不過來了。一家上下幾張嘴等着他養活着,你看他今天什麽都有了,好像過得挺好,可我知道,若是讓他選,他寧願還是當初咱們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的時候那樣,只要吃穿不愁,再有更多的錢又有什麽用呢?”

“你三叔想你,惦記你,還沒找到你的時候,年年給你娘上墳回來,他眼睛都紅紅的,我知道他心裏一直記挂着你娘的囑托,一直記挂着你。找到你那晚,他高興的什麽似的。後來可能對你嚴厲了些,總是他心裏有恨,要不是當初你爹鬧得那麽一出,咱們一家子也不至于到今天這個地步不是。”

“可是大伯明白,當初的事有你爹的錯,大伯也未嘗沒有錯,大伯屬于小富即安,不思進取的人,你爹年輕氣盛還想着繼續拓展生意,那會兒我不同意,他就天天嚷嚷着分家。其實,說是分家,産業分了,咱們也還能過在一處,只是我一時半刻轉不過來。”

“要說怪也只怪你爹當時認識的三教九流,不安生的人太多,不知怎麽聳動了你爹,上門來逼着分家 ,最後卻被那些人變成了明搶,你爹當時也慌了,可是按不住一起來的人。你大哥哥不服跟人家厮打起來,你娘攔着,護着你大哥哥,結果讓人踹到在地,你娘那時候懷着幾個月的身孕,當時就血流了一地,大夥都吓壞了,你爹想要過去扶你娘,卻也被人強行拉走。我急紅了眼,過去想跟他們拼命,被人生生地砸折了腿。”

“夜兒別怪三叔記恨你爹,他在外邊兩年,滿心歡喜地回來看望咱們,進門瞧見的卻是這麽個家破人亡的景象,他心裏沒法不恨啊。”

“可是夜兒也別擔心,你三叔雖然說起來恨得牙癢,其實他真要是見了你爹,也不會下得去狠手的。他是個念舊的人,咱們兄弟一場,他說的再狠,心裏也還是軟的。再說當日之事雖因你爹而起,畢竟也未必是他的本意,只是誤交匪類而已。大伯我這些年若說是氣,也不是氣你爹當初做的事,只是氣那天之後,怎麽能一去不回頭呢,只要是再回來,我們怎麽也還都是兄弟。”

Advertisement

喘了口氣,鄭岳平又接着說道,“回頭再說你的婚事,大伯說話你也許不愛聽,方路昇那孩子是不壞,可是卻也不是頂好的。別說你三叔心氣高看不上眼,就是大伯也不甘心就讓你跟了他。自小咱們家就只有你一個女娃,從你落生那一天,就給你寵上了天,誰不是把你捧在手心裏護着的。那時候跟你爹和三叔一起吃酒,總說着等咱們夜兒長大了,若非是個俊勇神武、文才武略全拿得出手的主,就算皇帝老子下了聘,咱們老哥仨拼了命也不會給他。”

“這次方家有意悔婚,我知道夜兒心裏不好受,可是大伯倒是覺得挺好,你要是就此斷了念想,大伯和三叔就是尋遍天下,也定是給你找個最好的人家,能配得上你的人嫁過去,才是了了我們哥仨當日的念想,也才算對的起你娘。所以,夜兒啊,忘了方路昇吧,這頁就這麽翻過去,咱們從此不提。那個配的上你的人,早晚會出現的。到時候把你交給他,我們也才算真的放心。”

說了太久的話,鄭岳平似乎有些倦了,又也許酒意漸漸犯了起來,說完最後一句話,鄭岳平忽然沉默了下來,一會兒的功夫便傳來輕輕的鼾聲。夜昙雙手握住鄭岳平剛剛一直攥着她的那只手,一直靜靜地聽着。看見鄭岳平熟睡了過去。才擡眼去看坐在對面的于嘯杉,昏暗中只見一對盈盈閃爍的黑眸,定定地注視着自己。夜昙一時接收了太多的消息,似乎消化不掉,便也只是迎視着那對黑眸發呆。車裏一時間除了輕微的鼾聲,安靜得落針可聞。

不一會兒,車架駛進了了莊子裏,幾個人擡着鄭岳平出來,鄭岳平迷迷糊糊地似睡醒了過來,看見夜昙只含含糊糊地說着:“夜兒啊,別怪你三叔,他疼你啊,他真的是打心坎裏疼你。”

“夜兒知道。”夜昙輕輕地應着,鄭岳平滿意地笑了笑,頭一歪又熟睡了過去。

于嘯杉回頭對跟着的菊香和婓玲說道:“帶夜昙小姐回去歇着吧。”又望着夜昙說:“夜兒,我去幫你大伯安置好,你自己早點歇着。你大伯今日吃多了酒,他說的話,你也別太往心裏去。你爹跟我們之間你的事,你別去想,也別去管,方路昇的事,也等他回了信兒再說,今日只管好好地睡上一覺,聽見了麽?”

說完話,于嘯杉才要走,聽見夜昙的聲音柔柔地喊了聲:“三叔。”

“嗯?!”于嘯杉回頭,疑問地看着夜昙,夜昙眨了眨眼,并不言語,臉上一片暖暖的神色看着于嘯杉,半天才又搖搖頭說,“沒事了,三叔,我去歇着了。”

安置好鄭岳平,于嘯杉剛進了院子,柱子便跟着一起進了屋裏。于嘯杉挑眉看他。柱子關好門,走到他近前說:“三爺,有兩件急事要跟您通秉一下。”

于嘯杉四平八穩地坐下,倒了盅茶水端起來說道:“講吧,都是什麽急事。”

“三爺,一是剛才您原本讓我跟着那人,又喊我回來,我不甘心,雖是沒跟着,但是去了她才出入的店鋪,問了掌櫃的。掌櫃的說,這個人是常客,雖是不知道住哪,但是有幾個月總會來一趟,已經有一兩年的功夫都是如此了,我便安排了人盯着,下回若是再遇上,定會跟着回去,探好住處。”

于嘯杉面露滿意的笑容說道:“行,你小子倒是長進了,不用我囑咐,就知道該做些什麽。這事辦的不錯,回頭記得領賞。還有什麽事?”

“哦,第二個事,咱們去方家的人快馬加鞭地回來了,您去老爺那屋的時候才進的院,這是他帶回來的書信。”說着,柱子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交給于嘯杉,于嘯杉拿起信,猶豫着要不要打開,拿了半晌還是放到了一邊問道:“回來的人說沒說方家那小子怎麽說的。”

他就說方家那小子看完信就淚流滿面,讓人攙扶着起來,寫了這個東西交給他,至于寫的什麽他也不知道。方家小子也沒多說話,嘴裏就是反複念着,“夜兒,夜兒”,似是魔障了一般。

于嘯杉長嘆一聲道:“雖是個不成器的,倒也是個癡情的種。行了,你下去吧。”

回過頭複又拿起信,琢磨了會兒,起身去了夜昙的小屋。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