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者有話要說: 顏七該要成長了~~該要重生了~~後面,她是依然和帝君糾纏還是愛上其他人?上卷即将結束!敬請期待~~~
我從不知醉酒是何等滋味,只是見着師父時常喝的酩酊大醉,看起來十分快活,是以回到宣桃殿時,我将從師父房中扛出來的酒壇子悉數扛到了自己的房中。關上門,使了個術法,我将自己鎖在了屋子裏面。
掀開酒蓋,一陣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我咽了咽口水,抱起壇子便猛灌了一口,頓時,辛辣之氣順着喉頭一路燒到了體內。我被這烈酒嗆得不輕,眼淚都快流了出來,可是又仿佛是一瞬間,整個人都興奮起來,我看了看壇子剩下的酒,毫不猶豫的又擡起來滿灌了一口。
“頑皮狐兒,怎的跑到了這裏?”
……
“我既要了你,便不會棄了你。上窮碧落下黃泉,你在哪裏,我便在哪裏,生生世世,永随不棄。”
……
“你伴在我身邊,我方能睡得安穩……”
……
腦子裏仿佛一鍋糊粥,這灼人的酒液便是一柄大勺,将腦子裏的混沌攪得更加亂,我有些痛苦的撫了撫額,不知哪裏來的怒氣,将手裏的酒壇子狠狠摔了出去!清脆的破碎聲将我一驚,腦子裏仿佛清明了幾分,那些個擾人的聲音亦通通消失了,我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又去抱起了另外一只酒壇子……
門外似乎有敲門聲,這一聲響又将我的腦子攪得亂七八糟,那聲音響了幾響,最後便是一陣巨響,我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沒有看錯,那原本還緊閉着的大門硬生生的垮了,大師兄一臉氣急敗壞的出現在我的面前,看着我,詫異道:“十三!你……你幾時也學會喝酒了?他看了看地上的壇子:“還喝了兩壇!小十三啊小十三!你真是越發能耐了!”
我看着師兄略有些重疊的臉,咧嘴一笑:“師兄……”張開一條臂就要抱上去,大師兄避之如猛虎,卻及時抓住了我将我穩住:“我說,你這是幹什麽!真是,一個老酒鬼,現在還養出一個小酒鬼!哎哎哎,你別抓着我!”
“大師兄……”我嗚咽一聲,扔了手中的壇子鑽到大師兄的懷裏。大師兄手忙腳亂的接過酒壇子放下,一臉的驚訝的将我拉開一些:“你……你莫不是着了魔吧!”
“大師兄……我們回家好不好……”我抽抽搭搭的拉着他的衣袖,忽然又有些站不穩,大師兄無法,只好一手将我整個人抱着,嘆了嘆氣:“究竟是怎麽了?”
柔軟的一聲嘆息,将我眼中打轉的淚水再一次催了出來,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滾落下,我拽着大師兄的衣裳擤了擤鼻涕,忽聞上方傳來一陣抽氣聲,我淚眼婆娑的望着大師兄:“你怎麽了?”大師兄的臉白了一陣,最終只是嘆息一聲,将我放到凳子上,耐心的将酒壇子一一收走,待将其他的收拾完了,才坐到我身旁,遞給我一方巾帕:“心裏難過,便說出來吧,說出來就好了。”
彼時,我的腦袋昏沉得緊,接過師兄的帕子,緊緊拽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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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沒用……從來,便只會讓關心自己的人為自己擔心……我總以為,自己的用心才是用心,我還總是自怨自艾,以為自己凄涼的很,卻沒想過我才是最最幸福的人……大師兄……你罵我吧……是我把三姐姐害成這幅模樣的!是我!都是我!”我哭到無力,趴在了桌上。身旁的大師兄費了好一陣子才消化了這番話,拍了拍我的腦袋:“罷了……十三,你的的确确是比我們是兄弟要幸運得多,我們師兄弟,皆是師父撿回來的,從小,便只有師父疼愛,我不知你為何這般傷心,也不曉得你究竟做了什麽,可是能夠悔悟,什麽時候都不算晚!我也想回去了,這九重天……着實不是什麽仙境,呆着,憋屈。”
我忽然止住了哭聲,有些呆愣,大師兄關切道:“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早就說過這酒不能喝!師父的酒都是挑的最烈的!快與師兄說說!”
我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一步一晃的朝外走。身後的師兄趕忙跟了上來穩住我,扶着我朝外走。我想,我是真正應該要放下心中的執念來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任了,明天我就離開九重天,回去好好修行,好好應對我的天劫,可是……我似乎還有什麽東西欠着……得要還了方才走的潇灑!
就這樣一步一步的搖搖晃晃,出了宣桃殿。又走了兩步,大師兄拉着我不許我再走:“十三,那方是青華帝君的宮殿了,不得再靠近了!”我置若罔聞,依舊朝那方走着,大師兄如一個老媽子一般在耳旁絮絮叨叨:“也罷也罷,青華帝君宮中出了名的冷清,你出來醒醒酒也好,可是你萬不得驚動那裏的人,聽見了嗎?”
我很乖的點點頭,繼續朝前走,眼睛也四處瞄着。又走了幾步,我咧開嘴笑了笑,挽起袖子就沖上前去。大師兄始料未及,在我化出了一把鋤頭沖眼前的樹劈下去的時候,他已然大驚失色:“十三你幹什麽!這是帝君的樹啊……啊……”身後忽然沒了聲音,我用滿是泥巴的爪子撓了撓腦袋,繼續奮力的挖樹。
“你在這裏做什麽?”一個很熟悉又很陌生的聲音飄進耳朵,興許是酒勁太重,我的腦子又變的混沌一片,循聲望去,卻只看見一張模糊的臉,再就是那一襲青衫。這人渾身帶着涼意,在我的身邊蹲下,我因着醉酒和這半天的勞作,身子早已經如火燒一般,他這樣靠過來,到能讓我涼快幾分,我十分歡喜,看了模模糊糊的他一眼,繼續努力地挖樹:“植樹啊……”我如實回答。
“這樹已經植好了,你又将它挖出來作甚?”
我擺了擺手:“我……我将他的樹弄壞了……是他未過門的妻子送與他的……真是的,不就是一棵樹麽,我片刻便砍他個十棵八顆種滿他的園子!讓他還欺負我……”我挖了許久,卻還未見到根,索性扔了鋤頭,用雙手歡快的刨起來。
雙手忽然被握住,我皺了皺眉頭,抓着我這雙泥爪子的手骨節分明,我尋着這雙手望去,依舊是哪個模糊的青色影子,我正想掙脫,他卻悠悠的開口:“這棵樹你不是将将種好麽,用土将它埋好吧。”
種好了?我疑惑的望了望這棵根苗在泥土中若隐若現的樹,又探出頭望了望外面的景色,恍然大悟道:“我竟已經将它從梵境扛回來了麽?唔……那……那就種好吧……”我又認真的捧起一團團泥土,将這個樹又重新掩蓋了好。
“你記得告訴他,這株樹,是我顏七賠給他的!從此,我們兩不相欠!”說完這句話,我又覺得不妥:“不對不對,他的未婚妻送了那麽多株,他哪曉得哪一株是我送的!?”我看了看自己身上,将目光集中在右手腕上的鈴铛镯子,呵呵笑了笑,将镯子取下挂上這株樹:“唔……得有個信物才好。”
綴着七只小鈴铛的銀镯子挂在樹上,微微撥動,便有清脆悅耳的銀鈴聲傳來,心中的一件事情,似乎也是關于他的最後一件事情,我終于放下了,靠着這棵樹,我無端端的生出幾分困意,原本就一片混沌的靈臺此番更加混沌,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人将我抱了起來。
“帝君恕罪,十三今日不知怎麽的,喝了師父的烈酒,是因着醉酒才這般模樣的,請帝君恕罪!”
“罷了,左右不過一棵樹而已,帶她回去修休息吧。”
這聲音……
“以後,別再讓她喝成這樣,天界的規矩甚嚴,她這般,總會吃虧。”
“啊……哦……謹遵帝君法旨。”然後,便再沒了聲音。
天君是個勤于政事的好君主,是以每日的早朝是雷打不動的,興許是這般勤政之心感染了諸天神佛,連着那東海岱輿山扶桑樹上的天雞打起鳴來都格外的響徹天地,而我,便是在這番響徹天地的鳴叫中宿醉醒來。
桌子上放了一碗醒酒的湯藥,我揉着腦袋,伸手正要端起桌上的碗,卻在發現自己的手腕一片空蕩時怔了怔。我的手腕上原本是有一只镯子的,那時阿爹阿娘在我們出生以後為我們九只小崽子特意擲出的,銀色的镯子上按着輩分排序綴了小鈴铛,我的镯子上,正好有七只小鈴铛,可現下,這只伴随了我一千八百年的镯子竟然不見了!
腦海中霍然滑過一些畫面,仿佛是我将自己的镯子取下,挂在了哪顆樹上!正要深思,腦袋卻一陣疼痛。我端着藥碗扶着腦袋朝大殿走,卻見着師父和大師兄正從殿門口慢慢走了進來,大師兄恭敬的跟在師父身邊,說:“青華帝君如今的修為都已這般登峰造極,何以還要閉關?閉關也就罷了,何以還要特特去一趟大赤天太清境,這不是舍近求遠麽?”
師父今日難得的着了一身正裝,金絲勾出的牡丹花熠熠生輝,趁着她的傾城絕色,更加奪目。
“天上就好這一派頭,罷了,我的事情也了結了。這天上的事情,我們也無須再管了,你通知通知十三……”
“啪……”藥碗掉在地上,碎了一地。我發瘋一般的沖向殿外,直直的奔向帝君所在的妙嚴宮。
妙嚴宮中已然人去樓空,尚且有幾個收拾包袱走出來的仙婢低低抽泣:“帝君這一走,只怕是幾千幾萬年都不得歸來了……”
然後是一個較為年長的仙婢:“哭什麽!帝君此番閉關,正是為了修道,興許下一次回來,帝君已然入道,如今,我們應當高興才是!”
這一番話出來,抽泣聲更甚,那年長的仙婢也忍不住紅了眼睛,回首再看一眼妙嚴宮:“服侍了帝君幾千年……只怕以後,是沒有機會了……”
我呆呆的看着幾個漸行漸遠的仙婢,這才發現,一顆狐貍心已然麻木,我想,我是不是已經入了我的道?否則,我怎麽會一滴眼淚也擠不出來,一絲絲的心疼都沒有了?此時此刻,應當是真正的分離了吧……其實,我是十分羨慕她們的,最起碼,他們能夠名正言順的伴随在帝君身邊那麽多年,為他撐一把傘,遞一杯茶,讓他不再那麽寂寞,可我呢?除開遠遠地觀望,連僅有的兩世記憶也沒有了……仿佛……我和帝君之間,本就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我想……我真的應該放下了。
不知從哪裏起了一陣風,似乎連着妙嚴清心境中常年飄飛的細雨都一并拂了過來,我想,我可能再也沒有機會看到帝君回來,看着他坐在九色蓮花上,靜靜的沉思。
一柄紙傘改過了我的頭頂,金絲牡丹映襯着的錦袍順着那節白皙的手臂滑至手肘,師父站在我身邊,說:“十三,別難過了。”
我忽然想起镯子的事情,抱着揣測的心态走向帝君的妙嚴清心境,那旁邊,種了許多樹。可是,我找了許久,并未見到我的镯子,再看看地上,更沒有什麽樹木被挖動的痕跡,師父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十三,你在找什麽?”
我怔了怔,說:“沒……沒什麽……大概是做夢……”
既然是夢,便終有清醒的一天。
番外二
作者有話要說: 上卷完~下面看顏七如何逆襲~~~誰說狐妖就是屌絲!簡直碉堡了!顏七!碉堡吧!
東極青華大帝,號稱東方長樂世界的大慈悲者,在世人供奉的畫像中,青華帝君一例是以端坐于九色蓮花之上,座下有火焰獸護法,周身環繞九色神光,放射萬丈光芒的形象出現,傳說中,帝君出行之處,必定是前後擁簇,十分尊貴。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尊貴的先神,此刻,只是簡單地着了一件青色的袍子,黑發落下,在身後用一根緞帶綁了,面如冠玉,閉目冥神,手中的一粒棋子已然拿捏已久,卻遲遲未曾落下。
大赤天太清境的太極宮中,撫着花白胡須的太上老君笑着搖搖頭,道:“天界有傳言,幾萬年前的青華帝君,自将魔君困入魔境,頓時聲名大起,一個名號傳遍了四海八荒,屆時,你尚且年少氣盛,左右出行陣仗是極大的,然則你悟性生來要比那幾位師兄高上一些,一心尋道,撇了凡塵俗世的名利糾紛,近幾年越發的清簡起來,為師料想你大致已是心無雜念,須知老祖以身合道,早已無情無欲,境界已無人能及,原以為你一踏出了第一步,可如今看來,這踏出的一步未必是假,只是,方向似乎偏轉了。”
青華睜開眼,一雙鳳目中難得的有了一絲不解,皺眉不語。
老君接過他手中的棋子,不假思索的落下,青華的眉頭皺的更深。老君又撚起自己的一顆棋子,放了下去,繼而道:“往日與你對弈,從未見你這般猶豫。須知這下棋同命理一般,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絞盡心思的落對了這一步,總會錯在後一步,然有些抉擇你以為是錯,走到最後一步才得知,那才是你要的結果。”
青華帝君執起一顆棋,不假思索的放入棋盤。
老君在這太清淨怕是也呆的寂寞了,難得有一個人相陪,連話語都比平常多了幾倍,見青華此舉,更是笑着搖頭:“徒兒,你心中,的的确确是介懷了。”
青華終于放棄和這個老頭打啞謎,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淡淡道:“你寂寞久了,開始喜胡言亂語了?”
老君亦端起茶,高深莫測的說:“哦?為師胡言亂語?青華,你此行是為修煉而來,然則修道者,修心更甚修身,你千裏迢迢的趕來,将身帶了來,卻獨獨忘了将心帶來。否則,你帶着那些凡塵俗物來我大赤天太清境,所為何事?”
帝君怔了一怔,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既心無牽挂,帶着什麽又何妨?左右不過是你這太清境中木葉凋零,我替你種一種,若是無聊了,剪剪枝亦不錯。”
無人曉得高高在上的太清境道德天尊,太上老君,其實只是一個老頑童,因着幾十萬年避世于太清境,如今越發的無聊起來,他老人家嘬着茶,頗為打趣道:“哦?用什麽來修剪?莫不是,你日日要在手中握一握的那只镯子?”
帝君的手滑了一下,杯子便直直落下,将要撞上地面之時,忽然停了下來,帝君從容的撿起懸在空中的杯子,有些失神,招呼也不打,起身離開。
道德天尊清修的太清境應了這個名字,太過冷清。諾大的院子中,獨獨立了一棵樹,青華走過去,伸手撣了撣樹葉上的雨竹,修長的手指細細撫過葉面,這棵樹有一個十分別致的名字,因為葉作星狀,多呈七片,喚作七葉樹,這棵樹,也正是那日那個喚作顏七的小狐仙在他院子裏鬧騰的那棵樹。
大概是因為顏七刨樹時損了七葉樹的仙根,他想着,不如一并帶過來吧——樹上的镯子,明日離開,天君定會大肆宣揚,她……應當回來的吧,那便明日再給她好了……可她沒有來——那便同這棵樹一起帶來吧。
可是……她為何沒有來?
沒來又如何?他……認識她?
青華有些失神的望着眼前的七葉樹,眼前立刻浮現出了那個總是灰頭土臉的小狐仙。他日夜鑽研道法,修為已是登峰造極,對一個先天神尊來說,是大可不必休息的,然而那個晚上,他只是将将躺在那株榕樹上,忽而聞到了真真幽香,竟然睡了過去,睡了也就罷了,竟然還發了夢!再一次,便是在妙嚴宮外的清心境旁,看着那個帶着些怨氣的小狐妖賣力的幹活,他忽然就來了興致,化了張椅子躺下,不知為何,又睡了過去,雖然只是片刻,可是警覺醒來,看着她站在自己面前,一雙小手離自己的臉不過半寸之時,他忽然就怔了。兩次……兩次都是因為她……
他不懂,為何自己會注意到這樣一只小狐仙。然而,當微風拂過,手上的串鈴微微晃動,搖起清脆悅耳的聲音,他的一顆心,無比的寧靜。
“你托生下凡已是數萬年的習性,何以中間有兩世,會沒了記憶?”老君摸摸胡子,眼珠子朝青華帝君的臉上轉了轉:“如此簡單的問題,你好意思拿來問我?”
“我曉得。”青華帝君飲了一口茶:“所以,我在找。”
老君一口茶噗了出來,有些無奈的抹抹嘴:“你就莫要白費力氣了,昊天允了你的記憶被拿走一事,那必定是不會讓你再取了回去。話又說回來,你為何這般執着這兩世的記憶?”
青華斜睨了老君一言,淡然道:“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