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樹林內,賈代善都不用懂唇語的親衛轉述,聽着風聲傳遞而來的猖狂笑聲,一拳揍上了旁邊無辜可憐的樹。

聽着那一人張臂才能抱得過來的巨樹發出巨大“咔嚓”聲,搖搖欲墜的,親衛一行互相對視了一眼,皆唏噓不已。

常鳴絞盡腦汁寬慰自家老大:“将軍,您換個角度看看,大少其實挺聰慧的,不是?”

賈代善聽到這話,将拳頭捏得跟緊了,“那樣更欠抽了。真有才能,學武保家衛國,學文治世安民,他在幹什麽?就算闖江湖,我不介意。但能不能靠實力來闖?拿錢拿老子狐假虎威的,算狗屁本事?”

常鳴聞言眼皮子一抽筋,看着最終應聲而斷的無辜大樹,唉聲嘆氣,光會揍樹有什麽用?有能耐別百裏尋子,有能耐去真揍一頓啊。邊唏噓,常鳴安排着屬下幹脆的将樹劈成柴火取暖,還順帶雕了幾顆圓滾滾的珠子,串成串。

“将軍,将就撥弄撥弄佛珠,息息怒,別亂殺生了。”

賈代善頗為嫌棄的看了一眼,沉默半晌還是擡手接過來,默默念個佛,消消心理的火氣。

—他打小就命不好,狗屁的什麽武曲星轉世,帶着所謂的殺戮而來,是保家衛國的好手,但也不是什麽孤家寡人,天煞孤星的命格,就是每逢殺生過後,就會生病。故而從小就有替身出家,替他擋劫難。

撥弄着不怎麽圓潤的珠子,賈代善正火氣越發旺盛之時,忽然視線朝東北方向往了一眼,目光帶着分肅穆,“甲午,去探探。”

當即有人應聲而去,沒一會兒便返回來,神色還帶着些慌張,緊張兮兮的開口:“老大,皇爺來了。”他們老大離京請過假,正常手續的,皇帝竟然不放心的親自跟過來了。

此話一出,呼嘯的空氣都帶着些死寂。

常鳴迎着其他兄弟的眼神,怯怯後退一步。他哪裏敢這個時候開口說話?要知道他們老大和泰安帝的關系,那完全就是剪不斷、理還亂,都是權勢在作怪。

兩人本來是伴讀兼之好兄弟,一路風風雨雨扶持着走過來,黑市話本都朝着契兄弟寫去了,正史上都往千古君臣得宜而去了。但随着泰安帝廢太子,兩人關系就慢慢疏離,乃至僵硬。

據說,要上演鳥盡弓藏了。

據說……

賈代善面色陰沉的滴水,邁步迎了過去,尤其是看着被風吹得頭發都滿天飛舞,腳步甚至都搖搖擺擺的帝王,感覺心理的火氣又刺啦一下燃燒了起來,硬邦邦的抱拳行了個禮,“末将見過吾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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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和帝見狀氣得要命,但想到自己接到的密件,又火急火燎的,甚至還有一分的委屈,言簡意赅着:“随朕去救涵兒。”

“什麽?”

賈代善一驚,也顧不得其他,看向泰和帝。瞧着人蒼白的面色,一肚子納悶的話語全化作了動作,毫不猶豫将自己的披風解下給人披上,看着把人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才問:“有我在,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常鳴偷偷給兄弟們使個眼色,讓人去牽馬來。

就他們老大這樣子,據說陳橋兵變個屁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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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馳的馬蹄聲響徹靜寂的山林,無名沉默的看眼賈赦—當老子的不會被兒子給氣暴走了吧?

賈赦也聽得聲音了,雖然有些納悶,但覺得不是他親爹的人馬。畢竟他爹可是京城節度使本就不能随意出京不說,現如今跟皇帝關系不咋地,頂多派人來抓他們回去,是不可能自己離開京城半步的,否則就說不清了。

于是賈赦也就不管這莫名的隊伍,自顧啃着雞腿,順帶瞅瞅被他綁着的千蛛手。

—吃飽了,才有力氣普法呢。

惬意的打了個飽嗝,賈赦擦幹淨手,拿着戒尺率先訓了訓無名,“你怎麽那麽沒契約精神呢?我花那麽多錢雇傭你,就是看中你□□第一殺的名頭。你一個殺手,錢是原則啊!”

說着,賈赦痛心疾首,“你竟然還怕我爹?還因此夥同外人,想欺負我?告訴你,扣你銀子!然後我要拿這一筆錢去請第二殺手過來!沒點競争,你就沒危機感!”

随着賈赦的話語飄蕩開來,整個破廟都陷入詭異的沉默。

賈赦絲毫不管衆人的神色,告、誡過自己看中的保镖後,目光轉向千蛛手,嘴角彎了彎,和顏悅色的開口:“盜帥是吧?”

千蛛手本想矜持的微笑,但賈赦奇葩的言行與個性,還是克制不住的眼皮直跳,聲音都有些顫了,“都是同好擡愛,擡愛。”

“的确擡愛了,你長得一點都不像話本裏那樣帥氣。”賈赦盯着人左看右看,哀怨無比:“都沒點盜……盜帥白玉湯的三分帥氣。”

雖然紅樓這個地界也是架空的,但終究不像電視劇那樣的,聖這個詞不能随便亂用。

感謝一句系統的提醒,賈赦喝口雞湯潤潤嗓子,笑嘻嘻的跟人拉家常,問道:“《武林外傳》看過沒?”

被直視的千蛛手不明所以,搖搖頭。

“聽說你也是劫富濟貧,盜亦有道啊?”賈赦深深嘆口氣,讓風一拿出小馬紮和紙筆。

“現如今夜黑風高的,正好适合講故事,我跟你們說,尤其是你這個盜帥,好好學學人家。老二,把我說的故事記下來,無償刊印送給所有的盜賊,人手一本。”

賈政扭頭,不理會賈赦。

“你信不信我把全□□的殺手都買過來?”賈赦不急不緩的開口,“然後吶,把教過你的夫子全宰了,連帶家眷?誰叫他們沒教好我親愛的弟弟,讓他懂得尊敬兄長呢?”

“無名,接不接這單?”賈赦笑盈盈的開口:“三萬兩一家。”

無名言簡意赅:“接。”

“賈赦,你要死啊!”賈政聞言,雙眸猩紅的瞪賈赦,“失心瘋了不成?連殺人之心都有?還想殺先生?那夫子也教過你啊?最基本的尊師重道都沒了嗎?”

“所以我讓你寫啊,好好教一教規矩。”賈赦說完這話,瞧着氣得面色恢複紅潤的賈政,滿意的點點頭,然後清清嗓子,讓普法系統調出《武林外傳》,他現場傳播—以案說法,寓教于樂。

在場的所有人:“…………”

一口氣說道第五集 最後,賈赦語調都随之深沉起來,目光幽幽的看向千蛛手,發自肺腑的開口道:“【随便偷點東西搶點東西送人就叫俠義了嗎?就拿這件事來說吧,東西雖小,就一扳指,可是它造成的惡劣影響是難以磨滅的,社會秩序亂了,社會風氣壞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頃刻之間蕩然無存,如果這些是所謂的正義,那偷來的正義,我寧可不要!】”

這字一字一字似乎利刃似乎的朝人射、來,千蛛手聞言面色沉了沉,略有不忿。

他成名已久被個毛頭小子訓不說,他可是俠盜。他們這一行的規矩,可比有些所謂的名門正派還森嚴。每一次下手之前,都得仔細探了又探,專門針對富不仁的惡霸。所得的錢財,起碼五成都是用于救助貧困之家。

可還沒等他義正言辭的反駁賈赦,就聽得賈赦冷笑了一聲。這一聲笑,響徹在有些靜寂的深夜,飄蕩在狂風呼嘯的破廟內,還顯得有些肅殺。像極了傳說中修羅在世的戰神賈代善。

千蛛手眼眸閃閃,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賈赦冷冷淡淡:“我爹以為我喜歡看話本喜歡闖江湖,是因為什麽劫富濟貧,盜亦有道,覺得江湖肆意!但我所崇拜的大俠,崇拜的江湖,是那些在亂世之中懂國家大義,沖在最前線保家衛國的。諸如郭靖郭巨俠保襄陽抗蒙古!”

“當然這故事以後跟你們講,就說眼下,”賈赦語調帶着輕蔑開口:“你們自己想想,最簡單的道理,是個人怎麽會喜歡偷東西的賊?這世上是有為富不仁的,但是自然有律法去裁定,你區區一個賊,哪裏的資格代表律法了?”

随着這話,破廟內的氛圍算是徹底冷若冰雕。非但無名,就連風一風二手裏也瞧瞧握緊了武器,就怕千蛛手失去理智,動了殺心。

“還真是一張巧嘴,不說地方官府做所所謂,那你堂堂國公大少為何身邊站的是□□第一殺手。”千蛛手聽得這一番話,都不顧賈赦的身份,嗤笑連連的開口問道:“殺人可比偷竊刑罰更甚!”

“所以我學佛祖割肉喂鷹啊,讓他耳濡目染之後,心甘情願去接受懲罰。”賈赦毫不猶豫的應了一聲,“殺人償命,是原則,但還是有一條例外,為國效力立下戰功,可以一免死罪。我呢,就想說服,立個榜樣,以此說法,讓全□□的殺手改行。”

無名聽到這話,驚駭的看了眼賈赦。萬萬沒想到,賈赦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

賈政揉揉寫酸的胳膊,掃了眼帶着些殺氣的千蛛手,開口跟着附和了一句:“沒失我賈家的名聲。”

末了,又想起了什麽,賈政冷哼道:“你別瞪了,這殺氣給我爹提鞋都不配,賈赦會怕就有鬼了。”

“就是,全□□疊一塊,都沒我爹殺得外敵多。”賈赦傲然,“這就是區別懂嗎?軍人留給子嗣,留給家族的,都是驕傲。而你們呢?只會窩裏橫。”

說完這話,賈赦打了個哈欠,“別想着動彈了,看你剛才屈服我爹的威名,假意被我綁着,我忍不住真心誠意的下個藥。”

千蛛手氣得咆哮,一運功發現自己內裏竟失,呲牙裂目的:“你!你……”

“《武林外傳》還有七十五回呢,我們一路上有時間慢慢說。”賈赦慢慢悠悠的,“說完還有《大周律》呢,不急不急。你現在要是還有精神呢,可以戴罪立功,檢舉揭發,将你偷過的人家,有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一一寫下來。當然,不要道聽途說,要有證據的。”

“你給人下、藥就是符合律法的了?”千蛛手怒發沖冠着,聽到賈赦口口聲聲的律法,只覺好笑,厲聲喝問道。

“哈哈哈哈哈,”賈赦聽到這話捂臉哈哈大笑,“給你治病呢不是?都是玩文字游戲的,你這麽急幹啥咧?你瞪啊瞪啊瞪啊!你以武犯律,我靠爹橫行,邏輯上都沒毛病。”

“再說,我還沒觸犯律法呢!”

無名看着往後仰,似乎被氣昏厥過去的千蛛手,感覺自己懷裏的銀票燙手,人生第一次有種想溜的沖動。

“啊!是道德的高尚還是人性的光輝,讓堂堂第一□□殺手要自首立功?”賈赦掀開簡易的睡袋,“無名,明天早上我要是醒來見不到你。整個江湖都會流傳你浪子回頭金不換的事跡。晚安,好夢!”

“賈赦,你爹來過了知道嗎?”無名咬牙,“我現在知道他回去的理由了。”

“覺得我非常可靠。”賈赦傲然應了一句。

“不,回去再生一個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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