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賈赦眼眸轉了轉,瞧着無名後背繃得筆直筆直的,連他這種肉眼可見不懂武功的,都瞅得出緊張之情來了。而且這臉蛋……雖然他賈赦是按着殺傷力雇傭的,但是作為第一殺手,臉還是俊俏的。否則也不可能年紀輕輕的,霸占第一寶座啊!
要知道殺手界也得看臉的。普通的炮灰都是蒙臉的,像他們這種獨門獨戶的,要搶生意,可不得樣樣出挑?
可現在呢?
令人賞心悅目的,俊美的五官都皺成了個朵風幹的菊花,呆滞,魂不附體的,狀态嚴重不對勁。
賈赦擡着袖子擋着臉,小心翼翼的擡眸瞧了眼似都入了包廂的一行人,眼眸轉溜了一圈,身形動了動,往無名身邊一坐,意味深長嘆道:“一晃眼,我家瑚兒馬上就六歲了,老二家的珠哥兒也要四歲了。”
醒醒啊,都是慈祥和藹的祖父了。
哪怕他爹今年四十,正是最最最有魅力之計,但過完年就四十一,老幫菜了!
“賈赦,你什麽意思?”
聽人無端端的提及自己的長子,賈政壓低了聲音,目光卻是帶着狠厲看向賈赦,“別以為我幫你隐瞞你就能吹噓上天了。我是為了賈家的顏面!”
最為重要的是,他竟然連賈赦都比不過!
不把那狗屁的《自挂東南枝》弄個清清楚楚,他哪怕回家了,又有什麽顏面繼續舔着臉說自己好讀書?
“你裹什麽亂?剛還想表揚你眼尖呢,你現在沒看見?”賈赦指指無名,痛心疾首,“這臉色,春心萌動啊!”
賈政:“…………”
無名深呼吸一口氣,端起茶盞猛灌了一口壓壓驚。他劍轉的快,腦子更快,當下就铿锵有力的解釋了一句:“我師父乃川人。”
“所以呢?”賈赦問完,死死咬住嘴巴憋住“看看都要想自證家世青白”的話語,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無名,要個詳細版的解釋。
豈料對方壓根一點也不理會人,自顧垂首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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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等了又等,不滿控訴:“你這樣對大主顧,一點都不友好。再這樣,我真要引入競争機制了。”
賈政瞧着賈赦如此憂心忡忡的,也跟着吃不下飯,擰着眉追問:“賈赦說得是不是真的?”
作為嫡子,誰樂意自家老爹後院多個人的?
無名迎着兩雙如炬的眼,恨不得把人眼珠子挖出來下酒。見過蠢的,沒見過能蠢到這境界的。
夾菜的手頓了頓,橫掃了眼兩人,無名面無表情,“川人從未負國。對于保家衛國之輩,我自然敬畏。”
還有你們彎腰的時候,你們的爹他橫掃了一眼過來。
懂嗎?
眼眸幽深冷漠,似利刃,能夠直透人心。
且,作為一名殺手,他還能嗅到那淡淡的血腥味。
明顯的不好惹。
摸摸懷裏的荷包,無名緩緩籲口氣,垂首吃飯。
瞧着人莫名的有些深沉,賈赦看看賈政,然後猛地一拍腦袋,問賈政等于白問。
【妖精出來,這話什麽意思?殺手背後的故事涉及國家?你小心越級刷boss,把自己刷爆了。】
【小天才兒童智能百度機真情為您服務,哪裏不會點哪裏。】普法系統感覺自己無時無刻不在上演“心力憔悴”這個詞,幹脆的給自己改了個名,緩緩給人科普【“川人從未負國”之話,源自南宋末年川人誓死捍衛,抵抗蒙古軍隊。最具代表性最悲壯的便是“釣魚城之戰”,堅守三十六之久,最後得忽必烈絕不傷害城中百姓的承諾,守軍才投降。守城全部将領拔劍自刎,以求百姓一線生機,如承諾那般。】
【川人在南宋滅亡後還繼續抵抗多年,并且擊斃蒙古大汗蒙哥,扭轉了歐亞戰争格局。然蒙古貴族對此展開了屠城,導致最後十室九空,千裏無人煙。等過百年後,明朱元璋“湖廣填四川”後,才漸漸恢複一些天府之國的生機。】
【謂之舉省殉國。】
【第二次遭受屠殺發生在清初。根據時空管理法,因為《紅樓夢》所處衍化的朝代節點,暫且隐去清朝與抗日之時川人為國之事。】
【科……科普還能留一半?】賈赦氣得抹抹淚。雖說只有白紙黑字的幾句,但聽着還挺怪不好受的,酸酸漲漲想哭。
普法系統深深嘆口氣,繼續娓娓道來:【因折、射關系,本朝成立,川人也付出不少血汗,為國立下赫赫戰功。其中你所熟悉的,四王八公中的西寧郡王,鎮國公,治國公都是川人。】
【這個……這個我依稀還有印象,沒忘記上上輩子,我祖父他們想當年過。想起來,我祖父當年還帶兵駐過四川。相比某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戰亂後蜀中唐門慘得,比基三那滿門婦幼還慘,太、祖爺還親手贈過忠義為國。】
【我只是一時沒想起來。】
賈赦清清嗓子,小心翼翼給無名道歉:“對不起。”
無名楞了楞,看着神色溫順,甚至眼圈還有些微紅,跟受驚的小兔子似的,一時半會的跟不上賈赦的思緒,淡淡應了一聲,繼續埋頭吃飯。
賈赦見狀,唏噓不已,【我剛才不會戳到人家的傷心事了吧?無名定然是個有故事的無名啊。瞧瞧這名字取的,沒準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然後被某個師父給撿到了,雖然教導人成材了,但是卻不好好教教人三觀,讓他小小年紀就走上雇傭兵……】
【宿主,我覺得您真對得起大學讀的天文系。天馬行空,任你思緒馳騁。】
賈赦:【…………】
賈赦拒絕跟系統交流,吃過飯後拉着賈政這所謂的好讀書,科普科普。
“虧你還好讀書呢,最基本的我朝史書都沒讀一讀。還有咱老賈家的發家啊……”賈赦捶足頓胸,氣憤不已,“在餐桌上剛才都不好意思說你。”
賈政恍恍惚惚,倒是難得沒有反駁賈赦,紅着眼,咬着牙道:“我只是一時沒想起來而已。”
賈赦:“…………”這話怎麽莫名耳熟?
“算了,”賈赦豪爽一揮手,難得态度和善的拍拍賈政肩膀,道:“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想想那些所謂的書香世家不還是有安排子弟游學的?就是這個理,實踐是真理!”
“還有,現在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賈赦哥兩好的攬着賈政的肩膀,“我可沒忘記,你一開口說得可是曹操。”
“都說了是為了賈家的顏面。”賈政咬牙,甩掉賈赦摟過來的胳膊,拉長了臉,不虞道:“你自己笨,別算上我成嗎?你也不會看看情況嗎?上去相認,揍死你不可。爹最讨厭軍務期間,被家務瑣事絆住了。沒準他現在都還沒回過家,不知道你離家出走了。”
聽到這話,賈赦楞了楞,喃喃道:“有可能啊!那什麽滅門的,不可能無緣無故沒理由的。”
這海城地理位置跟後世天津差不多。明朝有天津衛駐守,本朝也是京師駐紮的重地。
而且玉皇閣,顧名思義祭拜玉皇大帝的,主持的張若風道長挺有名的。
京城好多世家小姐們,都愛去玉皇閣上香。除卻道觀靈驗外,這路程比較遠,來回五六天的,也算另類的出門踏青活動。
他也陪着祖母,還有敏兒他們去玩過。
“真不知哪個喪心病狂的,若風道長人挺好的。”賈政跟着嘆息一句。
“哎,我們多留幾天吧,到時候去祭奠一下。”賈赦道。
“你不是要……”賈政說着話語一頓,帶着些納悶:“海城跟這裏順路嗎?我記得先前走官道,出的是城東的門。”
“順的吧,都是南下啊。我們……”賈赦撓撓頭,“沒準爹還真沒回家過。”
“哼,那你記得自求多福。”
“反正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
在兩人隔壁的無名聽着兄弟兩這不亞于“神仙般”的對話,默默腦袋捶了捶枕頭。
老大啊,你們順個路看看吶。
但是沒辦法,都怪他貪財的手接的單。
但是沒辦法,他沒膽走出房門去見那啥。
輾轉反側了一夜,無名難得沒睡好,聽着動靜,看着天蒙蒙亮就動身離開的一行人,莫名的覺得自己肩膀上壓着泰山,有點難以喘息了。
反觀賈赦一覺睡到天大亮,扔塊碎銀子問過小二某些人是否離開後,便笑眯眯的吃飽喝足,開始趕路去海城祭拜了。
無名:“…………”
賈政有些擔憂,“你不管那什麽千蛛手了?”
“放心,他會回來的。”賈赦言之鑿鑿。
“你給下得藥怎麽厲害?”
“不,我打算順道去風雨門分舵,發布一個任務。”賈赦笑嘻嘻的,“讓所有的盜門去偷他的。”
“錢多了燒得慌。”賈政冷哼一聲,“要不是祖母偏心你,你能這樣肆意潇灑嗎?”
“你一個大男人還惦記私産不成?你娘的私産給你,我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賈赦重重冷哼了一聲,“有本事你自己去改變律法啊。按着規矩,你娘的我也能拿七成!”
“告訴你,我給你指條明路,當閣老之後改律法!想想秦漢之前庶子都沒繼承權,可現在呢,他們也能分到三瓜兩棗的。這就是無數庶子努力的結果。”賈赦說着,眼眸帶着冰冷,“你努力努力,沒準幾百年後,是個孩子,不管婚生還是私生子,都能分呢。”
“想得美!”賈政鄙夷,“外室子算什麽東西,也敢登堂入室?賈赦,你堂堂嫡長子,會不會做夢?”
“你……”
無名看着又陷入重複“偏心”問題的哥倆,默默拔劍。
寒芒剎那間照耀在兩人中間,帶着冉冉升起的冬日暖陽,恍若血色一般。
賈赦和賈政互相對視一眼,安安靜靜的上馬車。去分舵發布任務後,又等到了刑部出面查案玉皇閣滅門案,主持祭奠。
參加過頭七的祭拜後,賈赦繼續朝自己制定的日月山莊的目标前行。
日月山莊在江南蘇州。
一等一的風流富裕地。
他們還可以順帶還見見那探花郎未來妹夫。
不過越往南,賈赦和賈政哆哆嗖嗖給自己披的大氅一件疊加一件的,恨不得把自己裹成蝸牛。
“我現在終于知道幹冷和濕冷的區別了。”賈赦抱着湯婆子,“凍死我了,無名找個地方過個節,我們開春在南下吧。”
“現在才十一月十六,離過年都還早。”無名擡手做扇揮一揮迎面而來的熱氣。這馬車內都熱得跟火爐一樣了。
賈政聞言,目光帶着些試探,“那我們回家過完年在出來吧?”
“我在宴會上唱《自挂東南枝》信不信?”賈赦翻個白眼,“過年來來回回的就那樣子,吹捧我們的,哪一個不是因為爹?你自己腦袋想想,今年那一出滅門案,在他老人家治下發生的,到現在都還沒查出來。他能開心?賈家那些仇敵可開心了。”
“爹啊一世英名,唯一的弱點就你了。若是有老狐貍借着長輩考校名義來唰你,怎麽辦?”賈赦理直氣壯的,“我可是纨绔,可以破罐子破摔,但你呢?”
猝不及防回想起幼年結結巴巴背《三字經》的畫面,賈政猛得吓出一聲冷汗,沉聲:“的确可以嘗試找個地方停下來,領略不一樣的風景民俗。”
無名:“…………”
他現如今學會了一個詞—金主。
金主說得都是對。
尋了一個繁華的縣城租賃了四合院,賈赦一行住下。還沒兩天,就有故友上門來了。
無名看着眼前拄着拐杖,衣衫單薄,披頭散發,尤其是這臉,相比一個月前初見的紅潤,此刻可謂是面黃肌瘦,垂垂老态,都快看不出昔年盜帥之威。
拄着拐杖而來的千蛛手望着眼前一身貂皮大氅,面色紅潤有光澤,還肉眼可見豐滿了些的殺手。
兩人四目相對,恨不得熱淚盈眶,還有一絲莫名的心疼,混在一起,神色複雜至極。
“還真是老鄉見老鄉,淚眼汪汪汪啊。”賈赦圍着火爐正搓手取暖呢,見此感人場面,恨不得吟詩一首。
“赦大少爺,您要怎麽樣才能放過老朽?”千蛛手聽着賈赦這涼風嗖嗖的話,氣得咬咬牙,但想起自己近日的倒黴事,捏着拳頭,低眉順眼的問道。
“我又沒幹什麽壞事。”賈赦微笑,“你是盜帥,是俠盜。我也是啊,而且還有傳奇為證。”
千蛛手忍耐不住,“你派人偷我的衣服,算什麽俠盜所為?還傳奇?”
“為了愛情怎麽能算偷?知道什麽叫七夕嗎?因為牛郎撿了織女的衣服,譜寫了千古愛情傳奇?”賈赦一臉無辜的反問,“你不也是在譜寫盜帥傳奇?有道是賊公賊婆,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我只是幫你搭個線找個姻緣。”
“傳出去,江湖上誰不說我心善友愛?”賈赦拍拍胸膛,說得是底氣十足,“我一沒偷二沒槍,為了你的終身大事我還倒貼銀子呢。”
千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