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1)
被朝臣腹诽的王八羔子之一的秦楚涵—踴躍表示自己可以提供出題者, 此刻跟着帝王漫步在禦花園裏還頗為不适應。
作為張天師的徒孫, 他當小道士的時候也進過宮, 但那時候沒啥身份壓力,權當皇宮一日游玩。可現在吧, 皇帝神情複雜,滿含愁緒,時不時看向他時,還欲言又止, 惆悵萬分, 搞得他像那下九流的騙子,拿親爹來上演賣身葬父騙錢財的。
嗯,雖然……雖然他幫賈赦搭腔了一下, 覺得人主意不錯,懇求皇帝采納,但他真不算上踴躍。
踴躍的明明是皇帝自己,采納了賈赦的綜合題。顧名思義,一道大題目飽含若幹小點,囊括古今中外,牽扯政治軍事經濟民生律法裁定的這種。雖然很多政務的确如此, 可對于士林學子而言, 這種題目還是超綱的。
想着, 秦楚涵就覺得自己萬分的無奈。
血脈, 完全不能夠決定一切。這麽扭扭捏捏的何必!
“皇上, ”秦楚涵瞧着皇帝是越走越偏, 這景色不像先前那麽秋日淩寒盛開,透着蓬勃的生機。而且在往裏走,鵝卵石鋪就的道路都狹小了不少,周邊也沒什麽巡邏的侍衛,不由得面色帶着些凝重。秦楚涵清清嗓子,上前一步,打算破罐子破摔,直接道:“您能夠有話直說嗎?我……不,貧道……草民……”
迎着帝王銳利的視線,秦楚涵校正了好幾次的自稱,最後還是咬牙堅定,“貧道沒學過算命,當不得您肚子裏的蛔蟲。”
賈代善明明說了,讓他進宮只不過走一個過場,當個魚餌,吊一吊背後是不是有人知曉盤龍。但是救命恩人也不是個靠譜的,就這麽撒手把他給丢下了,自己跑了!
賈爹果然是假的,也不靠譜兒。
泰安帝瞧着秦楚涵一臉豁出去的表情,嘴角彎了彎,和聲道:“年輕人,耐得性子些。在往裏走一些,看見沒了?這一片果樹林,是昔年太、祖爺命人種下的。不過現如今也漸漸衰敗了起來,子孫後代……”
“也就是朕。”泰安帝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目光從果林轉眸看向了秦楚涵,又像是透過了秦楚涵,看向了身後那層巒疊嶂的皇宮,望向了帝王權勢的象征—乾清宮。
“朕愛蘭花高潔,閑暇多喜賞蘭。禦花園中便有蘭花苑,世上所有珍稀的蘭花品種應有盡有。”泰安帝緩緩開口,帶着七分的霸道還有三分的悵然迷惘,“這後宮啊,有貴妃愛梅花,就種了一大片的梅林,有寵妃要牡丹,就開始種牡丹,漸漸的禦花園也就真是禦花園,像是了前朝那般的繁華,一年四季都是精致。若不是得到了你練成龍吟劍消息,朕想了很多,否則也都忘記了昔年皇祖父還命人種過桃子杏子李子梨。”
他雖然是大周第二代的帝王,但卻是太、祖爺的孫子。他的父王,太、祖爺的嫡長子,随着一路打天下的少帥,亡在争奪天下最後的一場戰役中。可以說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也是因為此,哪怕随着天下大定,大周創國,其他叔叔們是有登寶野心。可随着太、祖爺立下皇太孫後,誰也不敢有異心。一因為互相制衡,二也是因為其他開國的勳貴們也信奉少帥。
想着過後,泰安帝喃喃了一聲,“亂花漸欲迷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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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涵随着帝王的視線看了眼周邊那各種光禿禿的果木。雖然相比先前枝葉繁茂的花草樹木而言,這邊人煙稀少,地方也小了些,的确而言破落了些,可瞧着樹枝纏繞着草繩,做着入冬防病蟲害的工作。完全還是可以推測得出來,宮裏仆從還是萬分盡職盡責的。
“不管是陽春白雪,還是下裏巴人,都是藝術,用來抒發情感的。”秦楚涵想了想,還是想不到帝王葫蘆裏到底是賣什麽藥,可聽得人感嘆時透着的落寞與一股無法辨認的悲傷,只得挑着不出錯的開口,道:“我覺得禦花園種什麽都好,帝王也是人,有自己的偏好很正常。您只要是好皇帝,是個明君,能夠帶領百姓過好日子就好了。”
一直在後頭小心翼翼跟随的戴權吓了個哆嗦。
“你覺得朕是個明君嗎?”泰安帝聞言,眉頭一挑,帶着些微笑看向秦楚涵。這一眨眼,孩子就這般長大了。
說起來,對他而言,這孩子,還是代表着他的懦弱。
畢竟是,被“逼”這送出去。
一個帝王啊!
秦楚涵不躲不閃,點點頭,道:“是個好皇帝。就比如吧,武林很多世家子弟都樂意去從軍了,下九流的門派越來越難以招收到子弟了。老百姓有安居樂業的生活,誰樂意去幹那些下三濫的勾當。當然,吃飽喝足了,自然也就少不了一些勾心鬥角的利益紛争。但總體而言,我覺得您是個好皇帝。”
難得聽到這個評判的标準,泰安帝笑了笑,擡手拍拍秦楚涵的肩膀,“再陪朕走走吧。”
“是。”秦楚涵看看肩膀上的手,哪怕是上了年紀的,但也足以見證保養良好。哪怕是經常握筆的關節,也只有淡淡的薄繭。整雙手,瞧着連雞爪的鋒利也沒有多少。瞧着,秦楚涵微不着痕跡的心理長嘆息一口氣。
對于自己為什麽會被送出去,他理解也諒解,但讓他喊爹喊父皇之類的,還真辦不到。畢竟,習慣了是孤兒,被師父教養大不說,真得,在他幻想中,親爹不能長這個樣子的。
太弱了,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的弱。
哪怕有帝王威儀呢!
氣質和身體外貌,最起碼和他十幾年如一日的幻想是完全分開的,還有啊在他最最最絕望的時候,他幻想中那樣英武帥氣的爹騎馬飛奔而來……
偷偷眼角餘光打量了身披龍袍的親爹,秦楚涵看着人遞過來的匣子,面色驚訝了一下,回過了神來,“這……”
“每個皇子出宮開府,宗正寺都會給五萬銀兩做安家費,還有敕造的府邸。其他的不過是些皇莊田鋪商品。”泰安帝沉聲道:“你母妃是昔年順天府尹獨女,也帶了些嫁妝入宮。這些折合下來,都給你兌換成銀兩了。一個人在外,有錢起碼好辦事。”
秦楚涵推卻:“我有錢,玉皇閣的産業刑部都清理好返還給我了。”
“那是歷代玉皇閣的積攢,你會私用不成?”泰安帝笑了一聲,看着一晃眼都比他還高的兒子,和聲道:“先前是覺得你沒錢,得寸步難行,朕在設計威逼,你乖乖的回來。但朕想過了,也不是誰都樂意有這麽個家世。當然,按着禮法繼承,你其實也繼承不到多少。你別看朕是帝王,坐擁天下的,但私産也不多,也別覺得朕對你愧疚對你好,多給你。只是按着禮法,你應得的份例而已。”
泰安帝客觀的開口:“一共三十萬兩。連賈赦繼承的家産,六分之一都沒有。從這件事上,朕已經深刻認識到少生優生的好處了。”
自嘲的笑了笑,泰安帝道:“這些錢,你拿着,起碼讓朕安心,也別讓老賈難做。到時候他給你準備家産,若是因此鬧得人後宅不寧,反倒是結仇了。”
說完,怕人還拒絕,泰安帝面無表情的強調了一句,“現在拿着這麽個紫檀木匣子出去,保準什麽魚兒都能上鈎。”
瞧着帝王不容置喙的模樣,秦楚涵想了想,看着帝王饒是保養良好,卻也不免帶着些歲月痕跡的眼角,緩緩垂下了頭。
天子,其實也真挺難為的。
雙膝跪地鄭重的接過木匣,秦楚涵叩首道:“多謝……”
舌尖轉了又轉,秦楚涵沉聲,“對不起,多謝您。有些事情,您……您給我些時間吧。”
“起來吧。”泰安帝看着乖乖巧巧的秦楚涵,眸光閃了閃。果真有時候得順着來,否則小年輕就倔強。
“戴權,送秦道長出去吧。也省得賈代善在外頭還在上蹿下跳的煽風點火,組織反對考試。朕在這再靜靜。”
“是,老奴遵命。”戴權行了個禮,扭頭打了幾個手勢,當下有宮侍瞬間而來,站立不動,恍若石雕,與假山樹木完美的融合。
秦楚涵見狀,愈發佩服的看了眼戴權。他原本覺得賈家的侍衛就已經夠能耐的,能打能罵能哄孩子講故事跳舞甚至還學化妝,但萬萬沒想到跟皇家的一比,還是差了一點。
這瞬移啊!
“那我就告辭了。”秦楚涵朝帝王背影颔首了一下,才順着戴權的引領離開。
走着走着,秦楚涵腦海不由得就閃現賈珍的哭訴—好大好遠不能跑不能坐轎子,腳酸酸。
“戴公公,你們這宮裏能飛嗎?”秦楚涵拿着紫檀木匣子,擡手敲了敲,眼眸一轉,看着都垂首恭敬路過的宮女太監們,一副好奇的模樣開口問道,“能像話本那樣,絕世高手決戰紫禁之颠嗎?”
“秦公子,您……”戴權失笑了一聲,“這可慎言。絕世高手哪怕進京城,都不許用輕功越城牆。敢輕功進宮,那完全就是按着刺殺來處理的。”
“是嗎?”秦楚涵眉頭一挑,從荷包裏掏出幾個銅板來,“那青天白日的飛來飛去的,也不怕自己胖閃到了腰。”
說着,秦楚涵将銅錢“灑”了出去,一副財大氣粗的做派。
戴權就見伴随着幾道淩厲的破風之聲,而後某個地方就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聲,當下心中一僵,“這……”
秦楚涵壓低了聲音,“這一男一女的氣息,跟你們的呼吸吐納都不一樣,抓了問問吧。”
“是。多謝秦公子。”戴權擦擦額頭的汗珠,緊張得腿肚子都有些抖起來了。
這深宮內還若是還藏着高手,青天白日的就敢活動,那……那完全想都不敢多想。
戴權一面安排着禦林軍趕緊過去,一面又帶着緊張,派人去前朝閣老辦公的文淵閣請了賈代善,親手把秦楚涵送到,都顧不得寒暄幾句忙不疊的離開。
賈代善瞧着戴權那慌張的模樣,納悶,“怎麽了?”
秦楚涵簡單述說了一番,聽得賈代善擡手拍拍人肩膀,無比欣慰:“這下馬威殺得好!”
“走,先回家。”賈代善說着掃了眼人手中捧着的紫檀木匣子,“這是?”
“寶貝。”秦楚涵言簡意赅的開口,視線回旋掃了一圈,最後定定的看向賈代善,重複了一句,“寶貝。”
賈代善所有所思點點頭,“走吧。”
其他人視線若有若無的看着賈代善帶着人笑着離開,眉頭簇了簇,左右竊竊私語着—
“那就是榮公私……庶子?”
“據說此子可是玉皇閣唯一的活口,張天師的徒孫。”
“練成了龍吟劍。”
“那人拿在手裏的可是紫檀木箱子?”
“…………”
無數的流言蜚語伴随着賈代善失散多年的庶子秦楚涵進宮與帝王密探,又拿着匣子出宮,随之散播開來。
“豈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在宮裏出手傷人,戴權還扼令禦林軍不許多管,奉若上賓,這秦楚涵到底是誰?”
“老六,管他秦楚涵是誰,那暗中的人手是誰,眼下的當務之急是你媳婦懷孕了沒有,必須是嫡子,懂嗎?子嗣也是其中一環。”
“母妃!兒臣壓根就不喜歡李氏,死板呆愣,沒有任何的風情。”被訓誡的六皇子面色帶着些煩躁,開口。
“那又如何?李氏的娘是張家女,張家……”
“那是張家二房的。嫁入賈家的那是張家大房一脈。”六皇子聽到這話,愈發不耐,“賈代善那老狐貍,會因為姻親關系支持我不成?母妃,娘。”
說到最後,六皇子語調重了一分。
他母妃是九嫔之首慧嫔,出生不算得太好,昔年選秀的時候不過五品同知之女。但這麽些年過去了,外家依舊沒個能耐的人,最厲害的外祖父不過是三品官,還是工部那等清閑之地。
也就勝在慧嫔,他的親娘,下得一手好棋,才在這百花争妍的後宮立穩腳跟。但也僅僅僅限于下個棋,陪帝王一樂罷了。
把自己當做執棋人,六皇子覺得她娘還真沒這個本事。
“母妃,兒子雖然是有些野心,但醜話說前頭,您可別心思動歪了。”六皇子面色一沉,褪了對外顯露的暴躁急性,沉聲開口:“先太子為什麽會失敗?追根究底不就是動到軍權上了?我們相比他,那是完全沒有任何的實力。賈代善不說,其他将軍,也也不是個傻子。僅僅因為什麽姻親,是不可能拿自己命豁出去的軍功,還有情同手足的弟兄來所謂的從龍。他們靠着軍功,踏踏實實的得爵位。”
“可這些提前不是有戰争?若是沒了戰争呢,那将軍不就是無用?”慧嫔說着語調都壓低了一分,瞧着六皇子鄭重其事的模樣,漫不經心的開口反問道:“若是某些将軍為了戰功,私自養寇自重呢?”
一聽這話,六皇子眼眸都睜圓了一分,咬着牙,壓低了聲音,逼近了一分慧嫔:“娘,您這話什麽意思?”
“賈代善手底下的小将也不是全都一心啊,若是有人謊報軍功了呢?”慧嫔看着親兒子大驚失色的模樣,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将手中的棋子擺了擺,一副穩操勝券的模樣,開口道:“我兒放心,為娘還不會那麽傻的。接下來就是萬壽節了,本宮最近得到一棋譜,擺出個壽字眼,好得你父皇龍顏大喜。”
“那您就明明白白的說,不要找……”六皇子心急如焚,斜睨了眼端坐在上首的慧嫔,後怕的心跳都加速了幾分:“母妃,不要讓兒子把話說得太難聽了。我們還沒有任何的資本去觸碰軍權。我已經按着您的吩咐娶了李氏。所幸李家不過四品知府女,其外祖父張也只不過是韓林學士而已,我還好借口一見鐘情,讓父皇許婚。否則,你不要在給我拖太多的後退了,知道嗎?”
“放肆!你以為你很厲害嗎?這些年,若不是為娘在,你能夠輕輕松松去吏部行走見習?”慧嫔氣得面色一黑,将棋盤一推翻,冷聲開口,聲音帶着些嫉恨:“看看那些沒娘的不得寵的什麽下場。再看看那些家世好亦的又有什麽待遇?你父皇那偏心眼的誰人不知?你以為後宮前朝都是堂堂正正的來?你也就是讀書讀太多,太過拘泥了。”
“母妃,正因為孩兒知曉。”六皇子迎着親娘的怒火,聲音壓低了一分,打算不如撞日的說個明白,“所以我們沒有資本,這不争不搶才是本分,守着規矩,我們才是清清白白的。到時候他們黑了,我才好動手啊。現如今,我們在怎麽用計,上蹿下跳的。您想想漢武帝的傳承之法,最後誰得利?”
正怒火的慧嫔心中一驚。雖然沒讀過太多史書,但是鈎弋夫人她還是知曉的,自然也知曉鈎弋夫人之子繼承了皇位。
“父皇這年紀,還能再生呢!”最後一句,六皇子意味深長開口,“他自己六歲繼承帝位。說句膽大的,您算一算,他還有多少個六歲,我還可以有多少個弟弟?明年又是三年一度的選秀了,宮裏可得進不少新人。”
“你……”
六皇子耐心得開誠布公談了又談,最後帶着一絲的威脅開口,“我好您才能好,不是您好我才能好。而您出錯了,卻是會連累我的。必要的時候,您說我該怎麽辦?”
慧嫔一驚,“你……”
“說說到底怎麽回事?你之前說的,到底背後折騰了什麽。”
慧嫔看着那殺人的眼神,又驚又怒,但介于孩子都已經成年,那般氣勢洶洶的看着她,當下腦子跟漿糊一般,思慮了片刻,還是結結巴巴吐露出了一些事情來,“聽說……聽說江湖有一種藥,能夠确保一舉得男的。我……我聽說你媳婦娘家……這過年了,尤其是初二,在怎麽招賈赦作為女婿都得陪媳婦歸寧。到時候喝酒喝多了,沒準幹出什麽事來,也說不準。”
“這樣反而惹怒了賈代善。”
“可……可賈家內宅本來不就是挺亂的?那後院……”
“也許就故意亂給你們看呢?親娘跟親兒子真會有隔夜仇嗎?”六皇子沉聲:“有點錯有點軟肋的人,用起來更放心啊。這道理您不懂?”
一聽到這話,慧嫔面色難得露出了一抹的慌張,“這……你……”
“說說除此之外,還有什麽事情。現如今還早,我去收尾來得及。”六皇子說着壓低了聲音,“以及母妃,還有一件事,聽說江湖大名鼎鼎的兩位神醫南忘憂北素問都住進了寧國府!”
“沒事。我都還沒來得及布置太多。”慧嫔心中一咯噔,左右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開口,“我得到消息,德妃……德妃想要謀取兵權,買……買了個藥,但想怎麽樣,卻不清楚。但是我聽說晉王……晉王年老體弱,一場風寒倒下了。”
晉王是太、祖爺六子,掌過兵權。其長子,次子都是戰亡的,也沒留個香火。故而又努力開枝散葉的,最後四十五歲時,得了個庶子,喚做司徒寶,立做了世子。
現年不過十四歲,文武斐然,就是不知哪根筋不對,跟賈珍對着幹。
“我覺得這德妃恐怕想趁機挑撥。晉王據說就是帝王暗衛的培養人,而且他明面上也是軍功赫赫,頗受将士愛戴。”
“我的親娘喲。”六皇子揉額頭,牙根緊咬:“你可別淌這渾水。賈珍哪怕是個傻子,您沒看出來,父皇護着的?福王叔祖父都把孫女嫁過去了,最明擺不過了。難不成還得在人脖子上寫一行字,提醒所有人賈珍曾經救過駕還佐證了父皇真龍天子?還有您也說了,司徒寶腦子不錯,賈珍那沒腦子的,就會嚷我祖父我叔祖父如何的,能跟人結仇,還一次次活蹦亂跳的。哪怕靠着賈家靠着宋家,但是晉王府也不好惹啊,你忘記自己說得話了?”
六皇子再三強調了一番,“所以最基本的一個道理,司徒寶縱着!親娘啊,行行好,成嗎?別想着從中還能撿漏的。”
慧嫔:“…………”
“還有聽過一句話嗎?扮豬吃老虎,賈赦從他的行動來看,可不只是富貴閑人那般簡單。”六皇子喝口茶潤潤嗓子,打算苦口婆心跟親娘說個透徹。
這說句誅心的話語,老娘在後宮這一畝三分地的,也頭發長見識短了,以為所有的陰謀詭計,像後宮那般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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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國府梨香院內,賈赦牽着賈瑚,看着賈政同樣帶着賈珠過來歡迎“假”三叔,笑着介紹着:“以後跟着叔叔練武,好不好?”
賈瑚和賈珠乖巧的點點頭。
秦楚涵十分闊氣,一人給一張千兩銀票當見面禮。
賈赦和賈政互相對視了一眼,齊齊看向秦楚涵。
秦楚涵拍拍紫檀木盒子,朝東邊指了指,“見面禮。”
“什麽?”賈赦眸光一亮,揮揮手示意奶嬷嬷抱着兩孩子出去玩,湊近了秦楚涵問道:“是不是還有什麽免死金牌,空白聖旨,甚至虎符兵符之類的?”
賈政一驚,“你胡說八道什麽啊?”
秦楚涵也瞥了眼賈赦,“為什麽會這麽說?就錢啊!銀票,說是存在票號裏,裏面是一套四合院,還有田畝農莊的文書。”
“…………”賈赦聞言,撇撇嘴,不可置信:“只有錢?這些你賈爹也辦得到啊。”
賈政點點頭,發自肺腑不理解:“連個官身,比如國師,賜你一個什麽天師的尊號都沒有嗎?你要錢幹什麽?有官身才是保本啊。”
“給玉皇閣求一個天下第一道觀,都沒有啊?”賈赦痛心疾首,“老二都懂啊,小三乘三啊,你太對不起你這身份了。”
好好的名正言順的九皇子,哪怕當年因為雙生不詳之事出宮。可現如今都活得活蹦亂跳了,不好認祖歸宗,但起碼得拿一點符合實在的東西啊。
“什麽叫我都懂?錢相對他那身世而言,本就是死物而已。”賈政冷聲回怼道:“就比如我們,你覺得我們會缺錢嗎?這往外一喊,有得是商賈送錢給分紅,求我們罩着。也就是爹管得嚴而已,我們也不缺錢,犯不着拿爹的威名去幹這種事情。其他世家子弟,誰沒個門人?”
“你清楚就好。”賈赦對着賈政冷哼了一聲,反手拍拍秦楚涵肩膀,自我寬慰道:“不過,你也不是紅塵中人,也不用按着我們紅塵俗人思維來考慮。畢竟嘛,你賈爹也挺牛逼的,夠罩着你橫行京城了。對了,他人呢?”
聽着賈赦話語中帶着的一絲自豪,秦楚涵深呼吸一口氣,微笑着解釋道:”你爹回去跟同袍們一起求帝王收回成命。實在不行,他們武将請求文武分開出卷,順帶請求帶個崽陪考。畢竟武将打仗,也是可以有軍師的。”
“帶個崽。”賈赦下意識的指了指自己,然後毫不猶豫的擡手指向賈政。
賈政努力的擡手,把指向自己的手指頭撥向秦楚涵,一字一頓:“軍師是靠實力的,不分嫡庶。”
他四書五經都沒參透的,神經病才去考《道德經》。
秦楚涵沉默的把兩手指頭指向東邊,“你們覺得賈将軍與我當面上演父慈子孝,挑釁不成?”
京城的文武官吏考試的時候,皇帝監考的,考場就在乾清宮。他其實挺樂意的,但恐怕賈代善不敢。
“那什麽意思?”賈赦和賈政異口同聲,“他不會真有私生子吧?”
“…………”秦楚涵驚駭的看了眼兩人,咬牙,“東府賈敬,正兒八經的道士啊,還精通四書五經,政治鬥争的。”
賈赦後怕的拍拍胸膛,“那……那不對啊,珍兒也是爵爺啊!也要考試啊,他怎麽辦?珍兒不許交白卷的,我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小青天!實在不行,我豁出去陪靠,讓他這個糟老頭子交白卷,也不許珍兒交!”
說實在的,親爹“老”了,賈家下一代政治上的接班人需要培養起來。起碼在賈瑚他們長大有科舉的實力之前,賈珍需要在朝堂上說得上話。
本來嘛,按着年齡差,賈敬剛剛好接手賈家的資源。
可偏偏賈敬腦子注水了。
因為原著原形的事情,他賈赦也不敢太推着賈敬,怕人一不留神一個悶雷,自好全心培養賈珍快速的獲得名聲。翻遍全歷史以及電視劇,再也沒有比破案殺貪官,讓百姓能夠迅速知曉,獲得民心了。
至于推他賈赦自己,也不是沒想過。
可千言萬語一句話,他賈赦親爹還在,他賈赦,字恩侯!
越想,賈赦急得跺腳,恨不得跟親爹好好商議商議。
“當兒子的總不能帶老爹去吧?”秦楚涵看着賈赦焦急得恍若無頭蒼蠅,忙不疊開口道:“賈将軍他們早就考慮到了,說偷梁換柱。反正他們武将憑武功立足,換個考卷很容易,好幾個還能內功傳音呢。就文官那些老眼昏花的,看見了又如何?他們顯擺博學多才,武将顯擺武功,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賈政驚訝:“偷梁換柱?”
“他們?”賈赦瞪圓了眼睛。
秦楚涵點點頭,“我也被驚吓到了。這權貴還真是比話本描述的活潑……不,機智。”
“把作弊說得那麽清新脫俗,也真是牛逼。”賈赦抽口氣,“走,我們去隔壁看看武将們的希望之星。”
“現在這麽晚了……”秦楚涵說着,看了眼外頭漸漸黯淡下來的天色。
這上午見親爹,下午見假母,哪怕都是禮節性的,但是跟賈史氏寒暄客套,見過相關的仆從,又賈赦賈政院子轉一圈,最後回梨香院。一番折騰,天也黑了。
“本來不急的,但是希望之星據說被那葉素問給揍了。”賈赦嘆道:“葉素問也真是瘋狗似的。”
“什麽?”秦楚涵一驚,“揍……揍了?為什麽啊?”
“據說兄弟見面淚眼汪汪,在宗祠裏說了些什麽,而後忘憂兄情緒激動,然後這……”賈政聲音壓低了一分,“這心疾犯了。”
“那醒來之後不得更心疾犯了?” 秦楚涵感覺自己真無法理解葉素問的邏輯,“把人親弟弟揍了,孫忘憂醒來後不得氣?”
賈政撓撓頭。
“我覺得這種瘋狗神經病,也許珍兒真相了。”賈赦壓低了聲音,“醋了。”
“那你們怎麽不去勸?”
賈赦也跟着撓撓頭,“我敬哥要臉的啊。據說是以喂招,點到即止的方式。否則單挑打不過,在寧府群毆還是很容易的。還有小道消息,葉素問還說我敬哥的武功是小孩子過家家,沒見過血。說得可氣人戳心窩子了。我想去看看又怕被揍。現在不一樣了,我們帶着你過去講一講作弊的事情,我敬哥的妥妥把賬算我爹頭上。”
“這……”秦楚涵驚嘆:“你們這是什麽兄弟情誼,父子情深?”
“走吧。”賈政點點頭,附和賈赦的話語,“再不去可等明天了。到時候沒準就是我爹和敬哥打起來了。”
秦楚涵:“有沒有覺得賈敬挺苦逼的,怎麽就攤上你們這群人了?”
“別嘀咕了,帶上瑚兒珠兒一起,就說看妹……不,看大侄孫女去。”賈赦指揮道。
秦楚涵:“…………”
榮府一群人抱着孩子浩浩蕩蕩到隔壁串門時,就瞅見賈珍坐在一張威風凜凜的虎皮太師椅上,那椅子高的,人另外一只腳都沒着地呢,但二郎腿晃得那個深得真傳,嘴裏還叼着一根的蘆葦管,身後一直排開的護衛,貼身兩丫鬟還給打扇。
這氣勢活脫脫的惡霸了。
尤其是人對面只有兩人的情況下,更顯得十分以及特別的仗勢欺人。
“求醫啊,可以啊,從今後認我當老大,入我共青團,本老大說一,”賈珍嚣張無比的開口,“你必須說二,乖乖照辦。懂不?”
賈赦聞言,忍不住揉頭,按着額頭青筋。
賈政擡手悄聲給秦楚涵介紹,“珍兒青梅竹馬的仇敵。打開裆褲起兩人就不對付。”
“就是珍兒打不過就哭着告狀的那個晉王世子?”秦楚涵好奇的掃了眼。雖然背對着,看不清容貌,可從氣勢而言,背影也就足夠的英姿挺拔了。
的确挺拔,從身高來看,就比賈珍高呢。
“賈珍,莫要忘記了本世子請的是葉素問。若他能夠前來治好父王,本世子可以讓他免于刑罰,你覺得他會不會樂意?”
“不行。”賈珍聞言,氣得直接一個翻身站在了虎皮椅上,從下俯瞰着來人,氣着:“司徒寶,不許讓葉素問診脈,你是不是傻啊?我神醫伯伯醫術更好!還有葉素問可是個壞蛋,晉王叔祖父不能被碰到一根頭發,否則人暗中害了怎麽辦?”
“賈珍青天白日這麽說壞話,你爹就這麽教你的?”葉素問推着輪椅緩緩而來,斜睨了眼司徒寶,“你有這般能耐,讓我免除刑罰?晉王很厲害?世子說話得分量夠嗎?”
“皇上是我堂兄!我父王是晉王,手握太、祖爺禦賜的龍頭拐杖。”司徒寶一字一頓,“昔年曾攝政。”
葉素問聞言,不信的掃了眼晉王世子,又擡眸看了眼站得高的賈珍,問道:“既然你這麽牛,他怎麽敢這般怼你?你們權貴人家,不講究龍生龍鳳生鳳?”
說着,葉素問看了眼榮府一行,“難道就因為賈代善?”
“胡說八道。”賈珍氣得擡腳跺腳,“我祖父跟晉王叔祖父是拜把子兄弟!救過命的那種,懂嗎?叔祖父最疼我了。”
“那你還不乖乖叫叔。”司徒寶冷哼一聲。
“不要。”賈珍怒喝,“都說了各論各的!你不能仗着輩分欺負人。”
“那你……”
“停!”賈赦把賈瑚塞秦楚涵手裏,疾步上前,站在兩人中間,面無表情的開口,訓道:“你們一人先少說一句,我……我剛才聽說世子您求醫治病?為晉王?”
上輩子晉王臨危受命,老将披帥,是因為平東海戰役,因中流箭而亡,而後晉王世子也是殉國亡故。
這好端端的怎麽會求醫?
賈赦轉眸看向晉王世子,面色帶着困惑:“禦醫呢?”
“禦醫只說因為風寒牽動舊傷。”晉王世子看了眼賈赦,面色和緩一分,“但我總覺得心不安。聽聞兩位神醫都在寧府,想在診一診。”
“世子爺,不是我賈珍不懂事。”賈珍一見賈赦表情凝重的模樣,忙不疊開口,“只是晉王是晉王,身份貴重,葉素問這有前科的,萬一使點壞,真沒法交代。”
說到最後,賈珍又哼哼跺跺腳,“我有腦子的,看看他這積極前來的模樣。我得拖到我神醫伯伯醒來,否則沒人止住他。萬一他聽到你這般條件,弄個毒,然後假裝自己解毒了怎麽辦?別那麽天真懂不懂?你既然心惶惶了,那就更要以最壞的惡意去揣度人。”
說着,賈珍還語重心長,端着訓了晉王世子幾句。
晉王世子定定的擡眸看着賈珍。
葉素問聞言輕笑了一聲,擡眸打量了眼踩着椅子的賈珍,刺道:“幾歲了,小孩子才踩椅子,打架不是這樣子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