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十九章

林朝塵的茶室, 有一扇巨大的雕花窗。

此時硯依山上陽光正好,暖金色的光穿過山間的薄霧與花窗,輕輕披在了黎風蘭的身上。他臉上原本猙獰的傷痕, 竟都柔和了起來。

這是邱晚游第一次看清楚黎風蘭的長相。

旁人眼中永遠無悲無喜, 宛若谪仙的邱晚游罕見的有些失态。

“他……”邱晚游的呼吸都亂了。

眼前這個伏在桌案上的少年, 與已經死在了千年前的黎扶月,竟然如此相似……

邱晚游的目光有如實質般落到了黎風蘭的身上。

而趴在桌案上的黎風蘭, 則緊張的呼吸都要暫停了。

程渡安和林朝塵或許認不出自己, 但是早已經飛升多年的邱晚游卻不一定。

黎風蘭在心底默數着數字, 等待着最後的宣判。

當初邱晚游能允許修真界以遙正鐘為陣眼,那他自然也是認為自己該死的。

此刻見到本該死掉的人出現在他的面前,邱晚游會怎麽做呢?

再一次大義滅親嗎?

這一世的自己沒有大乘期修為, 身體更是爛到了極點, 壓根不必動用遙正鐘。

只要邱晚游想, 黎風蘭随時可以死。

Advertisement

然而就在黎風蘭胡思亂想的時候,邱晚游突然說出了一句叫他意想不到的話。

他聽到, 自己上一世的師尊沉默了不知多久,方才緩緩開口說道:“他與扶月是血親。”

邱晚游的這句話,是完完全全的肯定句。

……血親?

等等,等等!黎風蘭覺得事情好像有一點點不對勁。

他上輩子好歹混到了大乘期, 只差一點就能飛升,同時還身負天才之名,懂得不少秘法。哪怕現在只有築基期的修為,憑借障眼法,一般修士也絕對認不出自己就是黎扶月。

可程渡安與林朝塵認不出來也就罷了。

邱晚游并非一般修士, 早已飛升的他, 絕對不會看不穿自己的障眼法。

難道說, “黎風蘭”真的與上一世的自己有血緣關系?

可剛剛想到這兒,黎風蘭便趕緊否定了這個設想。

沒人比他更清楚,他在凡間絕對沒有什麽家人。

上一世的黎扶月出生于官宦世家,三代單傳。黎扶月十七歲時,他爺爺突然在京卷入一場大案,黎家也最終因此落得一個被誅九族的下場。

除了黎扶月天資出衆被天眠宮帶走以外,他的家人全部死在了那場浩劫中。

至于原主……他出生鄉野,家裏上數幾代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夫,根本不可能與當年的黎家有關。

最重要的是,原主從前壓根就不姓“黎”!這個名字是他進入宗門之後才取的。

黎風蘭聽到,林朝塵也重複了一遍“血親”這兩個字。

“是啊,血親……這是上天送給我的機會。”林朝塵說的話,黎風蘭有些聽不懂。

此刻的他心亂如麻。

黎風蘭想來想去,只能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自己現在的身體真的有問題。

或者說當初複活他的人,故意動了些手腳,這才讓邱晚游認錯。

一想到這兒,黎風蘭本能地想要伸手撫摸自己胸口處那根陌生的仙骨。

發現自己無法控制身體後,黎風蘭這才想起了他現在的處境。

他聽到林朝塵笑了一下說:“正因為他是扶月的血親,所以才要用他的血肉靈魂來煉引魂幡。”

林朝塵的語氣非常平靜,好像是在講今日的茶不錯,着實與他現在正在說的內容,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而聽到那句話,黎風蘭整個人則如被雷劈過一樣的震驚。

他要用血肉來練引魂幡?

這種事情,恐怕就連魔修都很難做出來!

站在自己身邊的人,究竟還是《天眠道生》裏那個象征着完美的林朝塵嗎?還是那個永遠跟在自己身後的乖乖師弟嗎?

他現在這樣子,叫黎風蘭感到無比陌生和恐懼。

顯然邱晚游也被自己的小徒弟吓了一跳,男人沉默一會,終于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話:“你瘋了,林朝塵。”

不料聽到師尊的話,林朝塵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甚至他還笑了一下坐到了桌案前。

自顧自地喝完一盞茶後,林朝塵這才開口說:“我走火入魔了,師尊不是早就知道嗎?”

他走火入魔了?

而且邱晚游早就知道?

黎風蘭覺得,這個世界在和自己開玩笑。從那天林朝塵從天而降,砸到自己門口開始,劇情便越來越歪……

要不是現在不能動,黎風蘭怕是會忍不住反問出聲。

發現林朝塵有走火入魔的跡象,與得知對方真的走火入魔,顯然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情。

林朝塵繼續漫不經心地說:“不過師尊也不必擔心,我和扶月不一樣,我不會亂跑。等師兄複活……我就會自己進到聚神塔裏待着。”

自黎扶月的那件事後,所有走火入魔的修士都會被送入凝魂塔。

這并不是什麽輕松的體驗,可林朝塵居然不當一回事的随口說了出來。

現下這兩個人都不知道黎風蘭醒着,而被他們說的話給震撼到的黎風蘭,也已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

複活自己?

黎風蘭覺得林朝塵的話真是好笑至極。

當初殺了自己的人不正是他麽?為何千年過去,他又要複活自己了呢?

真是無趣。

茶室內安靜了下來,過了許久,邱晚游忽然嘆了口氣說:“不要再殘寒無辜,你師兄他已經……魂飛魄散。”

“魂飛魄散?哈哈哈哈,師尊你可真有意思。”聽到這裏,林朝塵突然一下站了起來,他笑的有些瘋狂。

林朝塵緩步走到了自己師尊對面,他赤紅着雙目,咬着牙壓低了聲音說:“師尊,有人說我道貌岸然,可我今天才發現,原來這所謂的道貌岸然,我也全都是從你這裏學來的。”

有人說他道貌岸然?

聽到這句話後,黎風蘭一下就在腦海深處鎖定了孟臨洲。

看來那逆徒不但給自己這麽說過,甚至還當着林朝塵本人的面嘲諷過對方。

不過這一句并非剛才那句話裏的重點。

重點是:林朝塵居然敢和邱晚游這麽說話!

在黎風蘭的記憶中,林朝塵向來最尊敬師尊。

他與邱晚游說話的時候,總是滿懷敬意,從不敢有半點的放肆。

可是今天林朝塵居然對着邱晚游說出了“道貌岸然”這四個字來……

林朝塵一邊向前走一邊說:“師尊,你說扶月當年已有大乘期修為,他會不知道伏神陣的陣眼,就是你的遙正鐘嗎?”

林朝塵越說聲音越大,語速越快,他簡直是在質問邱晚游。

話音落下不等對方回答,林朝塵便放肆地大笑了起來:“邱晚游你到底在怕什麽?你當年若是心狠一點,還會有今日的事情?我真是瞧不起你!”

邱晚游沒有說話,他手中本就提着劍,在林朝塵大聲質問的同時,邱晚游便再一次将劍提了起來。

這一回他的手下并沒有留情。

劍氣于瞬間劈碎了茶室的花窗,只下一刻,林朝塵的脖頸上就有了一道血痕。

只聽邱晚游也壓低了聲音,威脅似的眯了眯眼睛說:“林朝塵,別以為我不敢殺你。”

黎風蘭:!!!

這還是我前世的師尊邱晚游嗎?

不食人間煙火的邱晚游,居然會威脅人?

只等下一刻,邱晚游忽然收回了長劍,一掌向林朝塵的心口處拍去,半點餘地都沒有留。

他那剛剛還在放肆的徒弟,轉眼便被擊倒在地。林朝塵口中溢出大量的鮮血,一動也不能動。

他被邱晚游打傷了心脈,一時間發不出半點聲音。盡管如此,林朝塵臉上的依舊帶着瘋狂的笑意。

“我把他帶走了,你不要一錯再錯。”這句話即是說給林朝塵的,同樣也是邱晚游說給自己聽的。

卻說黎風蘭,他上一秒還在為剛才的場景而震撼,下一刻便感覺自己落入了一人的懷中。

黎風蘭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熏香味……接着終于失去了所有意識。

這一次,黎風蘭做了一場夢。

他夢到了當年在雪域梅洲時的往事。

那時邱晚游飛升在即,雪域梅洲的上方已經凝出了厚厚一層劫雲。

明明馬上就要迎來大劫,可邱晚游卻并沒有一點着急的意思。

他坐在霧梅樹下,一邊看着黎扶月舞劍一邊飲着酒。

過了一會黎扶月練完劍,便緩步踏着雪走到了邱晚游的身前。

“坐。”邱晚游一邊說,一邊也給黎扶月倒了一杯酒。

彼時黎扶月已有渡劫期大圓滿的修為,可他還是不會喝酒。

黎扶月只記得師尊之前說——扶月既然不勝酒力,那麽之後千萬不要喝酒。

沒想到現在,師尊居然親自給他倒了一杯酒。

黎扶月向來是一個聽話的徒弟,見師尊給自己倒酒了,他也乖乖接了過來。

後面的事情黎風蘭記得不太清楚,他的确不勝酒力,喝了半杯之後頭就暈暈乎乎的,甚至坐都坐不直了。

可邱晚游還在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

和半點酒也不能沾的徒弟不一樣,除了修真界排行第一的高嶺之花外,邱晚游還有個嗜酒如命的屬性。

“扶月你已經步入大乘,待師尊飛升後,定要好好修煉。”

黎扶月隐隐約約的聽到了他師尊說的話,但是喝醉了的他已經沒有勁再坐直身子了。

“是,師尊。”黎扶月迷迷糊糊的說。

聽到他答應自己,一向冷面的邱晚游居然笑了一下。

黎扶月眼前的世界在慢慢旋轉,坐在他對面的男人,好像也忽近忽遠。

黎扶月只聽到,師尊的話不斷傳到自己的耳邊。

“早日飛升,早早來找師尊。”

“往後雪域梅洲就靠你了……”

聽到這句話後,黎風蘭總算費勁睜開眼睛。

他迷迷糊糊地對邱晚游說:“師尊別走。”

“放心,師尊永遠也不會抛下你。”這是在徹底醉倒之前,黎扶月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他的記憶到這裏便戛然而止。

黎風蘭不知道的是,在自己沉沉睡去的時候,坐在對面的男人忽然向前俯下身子,接着伸出手去撩開了徒弟的一縷碎發。

邱晚游慢慢靠近,差一點就能在黎扶月的鬓邊落下一枚輕吻。

正當這個時候,一道身影忽然穿過雪域梅林,出現在了不遠處。

“師尊,”林朝塵第一次用這樣冰冷的目光看向邱晚游,他目視前方,幾乎一字一頓的問道,“您這是在做什麽”

邱晚游冷冷地看了一眼對方,他沒有說話,只是坐直了身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師徒兩人都沉默着,不知過了多久,邱晚游方才放下自己手中的酒杯。

他略帶不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徒弟,并緩緩說道:“我在做什麽……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等黎風蘭從睡夢中醒來,時間已經到了這一天的夜裏。

窩在黎風蘭脖頸邊的乘黃注意到他睡醒,第一時間激動地蹭起了自己的主人。

而黎風蘭也非常配合的伸出手去,在乘黃的肚子上揉了揉。

下一刻傳說中的兇獸乘黃便立刻仰面躺在了床上,并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

“啧啧,你養的這只上古兇獸,活的可真是沒有尊嚴。”突然間,黎風蘭的房間中傳來了另一陣聲音。

他轉身就看到,段千裏正坐在不遠處桌邊,悠閑地吃着糕點。

他明明已經在陵不厭的安排下,去了另一邊的空房住,什麽時候又跑過來了?

見黎風蘭醒來,段千裏笑了一下,他拍掉手中糕點留下的粉末,轉身說道:“你這一覺睡的時間,可真是夠久的啊。”

黎風蘭揉了揉眼睛,有些迷茫的坐了起來。

下一刻他就發現,自己的帷帽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放到了枕邊。

此時他的臉毫無遮擋的暴露在了段千裏的眼前。

卧槽!他沒有發現什麽吧?

上一世的黎扶月與段千裏可是少年相識,纏鬥半生的老對頭。

甚至某次被黎扶月重傷後,段千裏還曾惡狠狠地對他說,黎扶月哪怕化成了灰,自己都認得……

想到這,黎風蘭小心翼翼地轉身看了對方一眼。

沒想段千裏好像并沒有因為對方的長相而感到驚訝,他淡淡看了黎風蘭一眼,便又去喝茶了。

不過轉念一想,段千裏不知已經在這裏坐了多長時間。

就算想要驚訝的話,他也該驚訝夠了。

“我睡了多久?”黎風蘭努力裝作淡定的問道。

段千裏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忽然走來坐到了黎風蘭的床邊。

他“啧”了一下說道:“你這次可是在天眠宮裏出大名了。”

“什麽意思?”黎風蘭沒有搞懂段千裏這是什麽意思,昏睡了大半天的他,頭還有一些暈。

“你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來的嗎?”段千裏問。

“怎麽回來的?”黎風蘭實在想象不到自己究竟怎樣回來,才能在宗門裏出大名。

只見坐在他對面的少年不知又從何處取了一盤糕點出來,段千裏咬了一口後說:“你是被邱晚游抱回來的。”

說罷,段千裏就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笑了起來說:“他老人家沒有隐去身形,于是小半個宗門都看到了。現在你黎風蘭的名字,怕是已經傳遍了整個修真界。”

什麽!?

我是被邱晚游抱回來?

聽到這兒,黎風蘭總算是清醒過來。

好歹曾經被“何姻緣”奴役過很長一段時間,黎風蘭自然知道一些現任妖主的小愛好。

其一:嘴饞。

其二:喜歡看熱鬧。

當初身受重傷,且只有化神期修為的何姻緣,呆在天眠宮的駐地。都能在奴役黎扶月的同時,将修真界的大小八卦打聽得一清二楚。

現在已是大乘妖修,且膽量愈發大的他,當然更加來去自如。

看到黎風蘭愣在這裏的樣子,段千裏繼續說道:“大家雖然嘴上不敢說,但我想天眠宮的人都在默默猜,你和邱晚游到底有什麽‘非常耐人尋味’的關系。又或者他這趟下界,就是為了你而來。”

黎風蘭:“……”前世師徒,的确耐人尋味。

他本來應該駁斥這個觀點,但是之前在硯依山上偷聽來的話卻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這看似離譜的猜測,似乎也不是完全錯誤。

只是方向和大家想的都不一樣罷了。

“這當然不可能了,”黎風蘭起身喝了一口茶,有些勉強的笑了一下說,“我怎麽可能認識邱晚游那樣的人?”

沒想這一次段千裏卻不說話了。

沉默一會,他忽然搖頭說道:“你知道嗎,你長的和一個人很像。”

剛才還一臉不正經段千裏,瞬間就像換了一個人。

他看向黎風蘭的目光忽然變得極其複雜,甚至有些滄桑。

也正是這一眼,終于讓黎風蘭記起——段千裏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他了。

在自己沉睡的歲月中,對方又度過了千年的光陰。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段千裏喝了杯茶反問道:“你就不好奇,那個人是誰嗎?”

……黎扶月呗。

“不好奇。”黎風蘭非常不給面子的說。

“算了,我告訴你吧……”段千裏長嘆一口氣,坐在桌邊又給自己斟滿一杯茶,他說:“你和邱晚游的徒弟很像。”

語罷怕黎風蘭誤解,段千裏還補充了一句:“哦,我說的不是林朝塵,而是他的大徒弟,早就死了的黎扶月。”

段千裏的語氣非常平淡,可這樣的平淡卻叫黎風蘭覺得有些古怪。

按照段千裏的性格,老對手慘死,他理應開心才對。

或者……哪怕他他惺惺相惜,懷念一下自己,黎風蘭都不會像現在這樣好奇。

可段千裏偏偏無動于衷,看上去好像并不在意這件事。

不過下一刻,黎風蘭就想起了段千裏當年說過的話:

“你要是跟我去妖域,我自能保你太平。修真界中人怕走火入魔,可我卻不怕。”

段千裏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格外認真。

在黎風蘭拒絕他後,段千裏又賭氣似的說:“姓黎的,你這性子,遲早有一天害死自己!到時我可不會同情。”

——那是黎風蘭走火入魔後,兩人偶然在人界相遇時發生的事情。

而現在發生的一切清清楚楚地告訴黎風蘭:一向言而無信的段千裏,這一次竟然沒有食言,他真的一點也不同情自己。

不知怎的,黎風蘭居然有些失落:看來自己上輩子活的着實不怎麽成功。

就在黎風蘭回憶過去的時候,段千裏突然靠近黎風蘭,并直直地盯着他的臉說:“我好心提醒一下,你最好離邱晚游遠一點。”

“為何?”黎風蘭忍不住問道。

抛去前世恩怨不說,自己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天眠宮修士。

在外人看來,像他這樣的普通修士,能夠抱上早已經得道飛升的邱晚游大腿,理應感到開心才對。

只見段千裏神秘兮兮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沉聲對黎風蘭說:“因為邱晚游,對他那徒弟懷有非分之想……”

什麽?

此時此刻,段千裏說話的語氣是認真而嚴肅的。

但黎風蘭卻想,辛苦自己剛才沒有喝茶,不然就要将茶噴出來了。

“你這是從哪裏聽來的小道消息?”黎風蘭無語地問道。

“小道消息?”段千裏搖頭說,“這件事,當年小半個修真界都知道。”

看黎風蘭一幅不敢相信的模樣,段千裏也沒有解釋,他只是自顧自地評論起了這則八卦:“所以說,邱晚游看上去正經高冷,實際上可是個罔顧常倫的變态,你可要小心他。”

黎風蘭懷疑,自己和段千裏混的不是同一個修真界。

正經高冷自己當然同意,但是“罔顧常倫”這個形容,也未免太離譜了吧?

再說,要是邱晚游真的想和自己“罔顧常倫”他還會狠心殺了自己?

說完剛才那句話後,段千裏就不再繼續。

他從桌上端起糕點,繼續吃了起來。

這時黎風蘭終于将視線落到了那盤糕點上,并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這東西你是從哪裏弄來的?”

段千裏忽然轉身,對他笑了一下說:“哦,用你的靈石換的。”

“我的靈石?”

陵不厭出手闊綽,因此黎風蘭也從不缺錢花。甚至習慣了呆在靈氣充沛處的他,直接将靈石擺在了屋內,提升居住舒适程度。

沒有想到,段千裏居然将它拿去換了糕點?

看到黎風蘭突然變黑的臉色,段千裏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端着盤子走出房間,看上去心情頗佳,一點也不像是個身受重傷的人。

而等對方離開,夜深人靜之後,白天睡飽了的黎風蘭卻再也沒有了困意。

他盯着天花板,一直這麽看到了天亮。

密光山四周雲霞升騰,這一切似乎與平常日子沒有什麽區別。

然而今日,山上卻迎來了兩位貴客。

黎風蘭剛一推開門,就看到一男一女兩個青衫修士站在自己的門口。

莊之夏,莊之秋——天眠宮掌門蔣意昶的兩位親傳弟子。

在天眠宮裏,他們二人同時出現,一定代表着有大事發生。

果不其然,黎風蘭推門出來的那一刻,莊之夏便向前走了半步,極其禮貌與客氣的對他說:“黎師弟,我奉邱仙師之命,帶您去宗門主峰一趟。”

聽見這話,黎風蘭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

昨天邱晚游與林朝塵的對話,又在他腦內重複播放了起來。

當然最最重要的,還是段千裏昨晚說的那個詞:罔顧常倫。

盡管他打心眼裏認為段千裏是在胡說八道,可突然聽到“邱晚游”這三個字,黎風蘭還是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半步。

“……不去可以嗎?”黎風蘭問。

聞言,莊之夏忽然朝他微笑了一下:“當然不行。”

黎風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