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元徵夢見他第一次見岑夜闌。

皇帝寵元徵,皇子大大小小十來個,獨他一個坐在皇帝膝頭,七八歲了,個頭也小,趴在案上看着那個越走越近的少年人。

岑夜闌長了副好皮囊,年紀輕,鋒芒畢露,跟在岑熹将軍身邊上來複命。

皇帝指着岑夜闌對他說,後生可畏,此子将來必是國之棟梁。

元徵眨了眨眼睛,沒說話。

皇帝高興,賞了岑熹帶着岑夜闌坐在禦前,離得近,元徵時不時地就偷看他兩眼。元徵一向不喜歡這樣的場面,無聊得很,可他父皇就喜歡帶着他。

岑夜闌坐得筆挺,眉宇之間一股子疏離冷淡的勁兒,元徵想,假正經,小古板。他從桌上扒拉了幾個荔枝,俱是嶺南進貢的妃子笑,顆顆飽滿圓潤,元徵抓了一個扔岑夜闌。

岑夜闌轉頭看了過來,正對上小孩探究又頑劣的目光,他面無表情地又轉了過去。

元徵又扔他,岑夜闌肩膀被砸了個正着,卻冷着一張臉動也不動。扔了兩三個,元徵抛出手裏最後一顆,卻被岑夜闌穩穩地接住了。元徵從皇帝腿上滑下來,悄悄地走到元徵跟前,說,你叫岑夜闌?

岑夜闌冷淡地看他一眼,殿下。

元徵笑起來,揚下巴示意他手中的荔枝,賞給你吃。

岑夜闌不鹹不淡地說,多謝殿下。

元徵把臉湊他面前,吃啊,很甜的,昨兒剛送進宮。

岑夜闌擡起眼睛,一雙眼睛漂亮,黑沉沉的,像極了皇帝拿給他玩的黑寶石,元徵拿腳尖踢他面前的桌子,愣着幹什麽,快吃。

岑夜闌攥着掌心冰涼涼的荔枝,剝開了,露出裏頭鮮嫩白生生的果肉,才放入嘴裏,元徵便笑嘻嘻地問他,怎麽樣,好吃吧。

岑夜闌寡淡地嗯了聲。

Advertisement

元徵盯着他看了會兒,白的果肉,薄紅的嘴唇,吃也吃得慢,須臾之間場景一換,元徵好像又回了那個晚上,岑夜闌被他操得失神,元徵鬼使神差地湊過去吻他的嘴唇,呼吸是熱的,軀體發膚都熱涔涔地淌汗,緊挨着,讓人沉溺。

元徵摸着岑夜闌的下巴,鬓邊,親吻愈發熱烈,拿齒尖磨他脖頸,咬出痕跡。

突然,元徵就醒了,直愣愣地瞪着床簾看了會兒,聽見雨聲,這才想起自己在哪兒。

秋末冬初,一場雨下來,瀚州就冷得不行,像是已經入了隆冬。

元徵想起那個晚上之後,已經好幾天沒見岑夜闌了,也不知是有意無意的,随口那麽一說,方靖說:“聽下人講病了,在小蘇大夫家裏住呢,也奇怪,病了還不回家。”

元徵一怔,“病了?”

方靖挑了生肉塊喂元徵那只海東青,被啄了手指,不甘心地又去戳它,“可不是,好像卧床兩天了,高燒不退。”

元徵哦了一聲,岑夜闌看着結結實實,忒不耐操。想是這麽想,可心裏總是情不自禁地念起來,像懸了什麽事,可若說他去看岑夜闌,倒有幾分折面子。

元徵躁得很,見方靖總在逗他那只海東青,不耐煩地踹了他一腳,把人趕走了。

他看着低頭啄食的海東青一會兒,拿手指撥了撥它的腦袋,小東西認主,很乖馴,元徵被取悅了,薅了薅翅膀腦袋,說,小岑将軍真乖。

雨越下越急,天地都罩了層凄惶的白幕,蘇沉昭在廬下悶頭搗藥,他縮着身體裹在厚棉袍裏,鼻頭凍紅了,神情卻很是專注。

突然,有人敲門,木門咣咣響。蘇沉昭起初還以為聽錯了,又聽了一會兒,只覺對方不耐煩了,仿佛要踢門,才趕緊去把門打開。

門一開,就見外頭立了道修長的身影,來人打了傘,外頭罩着黑狐披風,貴氣又張揚,面容極俊,眉眼間卻有幾分跋扈不耐。

正是那位讓人頭疼的七殿下。

蘇沉昭慢吞吞地看着他,有些遲鈍,說:“七殿下,看病?”

元徵不置可否,直接推門進去了,目光在這簡陋的宅子裏轉了圈,說:“岑夜闌呢?”

蘇沉昭恍然,“你看将軍啊,将軍不見客。”

“我是客麽?”元徵哼笑一聲,徑自往裏走,蘇沉昭攔住他,“不能進,将軍不見外人。”

不知哪個字惹惱了元徵,他掃了蘇沉昭一眼,蘇沉昭就是個大夫,壓根不會武,被元徵拂退兩步,冷冷道:“放肆,你敢攔我?”

蘇沉昭這人有些呆,抿了抿嘴唇,梗着脖子說:“将軍說了,有事等他回去再說。”

元徵看他這麽護着岑夜闌的模樣,心裏燎了火,笑起來,說:“滾。”

一道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沉昭。”

元徵當即看了過去,窗戶開着,岑夜闌站在屋子裏,一身黑色衣裳,襯得臉色很是蒼白,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岑夜闌對蘇沉昭說:“茶涼了,沉昭,勞煩你幫我泡壺熱茶。”

蘇沉昭應了聲好,又看了眼元徵,這才去廚房燒熱水。

細雨迷蒙,元徵打着傘,站在院子裏看着岑夜闌,對方面色不好,好像确有幾分病态,只姿态依舊凜冽不可近。

元徵心裏突然貓爪子撓過似的,蹿過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