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當天胡人并未來襲,他們得已稍作休整。

第二天,天将亮,戰鼓就已經敲響了。

北境隆冬天,刮着刀子似的冷風,霧氣重,隐約見濃霧裏胡人隊列齊整,烏泱泱地已經在城門口叫陣了。

岑夜闌站在城牆邊,居高臨下,目光直鎖定胡人軍中,高坐馬背的男人。

這人身材高大,生了雙綠瑩瑩的眼瞳,眼窩深,鼻梁高挺,一張臉輪廓分明,頗具攻擊性。他正沖着岑夜闌笑,一揚手,周遭都安靜了下來。

“岑夜闌,你再不來,”延勒笑道:“我就摘了你兄長的腦袋給你送瀚州城去了。”

岑夜闌神情冷淡,“三年不見,你還是只會口出狂言麽?”

他二人都是武藝卓絕之輩,聲音清晰回蕩,讓人為之一振。

延勒不以為意直接笑了出來,說:“三年前你我交手還未分出勝負,我惦記了三年,如今,”他擡頭看着岑夜闌,挑釁道:“你可敢再同我一戰?”

岑夜闌波瀾不驚,高站城樓如挺拔松柏,不屈不折,淡淡道:“要戰便戰。”

東方日頭漸升,古老斑駁的城牆上戰鼓聲擂動,鼓聲激越,岑亦、元徵、和方靖都在觀戰。

岑亦說:“延勒一向心高氣傲,敗在阿闌手下之後一直心有不甘,這麽多年了,還是這樣。”

元徵直勾勾地盯着城下看,一言不發。

岑夜闌一身玄甲,手持銀槍,高高坐在馬背上,氣勢凜冽逼人。

岑亦道:“胡人此番是有備而來,一路勢如破竹。北滄關苦戰了這些天,隴沙堡又傳來敗績,軍中士氣低迷,昨日援軍一來方才大振,”他頓了頓,道:“延勒這是想借阿闌挫挫我軍銳氣啊。”

方靖小聲說:“這蠻人休想,岑将軍怎麽可能會輸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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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夜闌這些年鮮有敗績,大燕上下對岑夜闌都有種盲目的信任,方靖轉過頭,問元徵,說:“是吧,阿徵。”

元徵下意識地就想嗯一聲,那邊岑夜闌和延勒卻已經交上了手,刀槍碰撞的一瞬間,二人已經走了數招。元徵皺了皺眉毛,一只手搭在城牆上,輕輕敲了敲,沒有說話。

旁觀者清,元徵是武道內行,看他二人甫一交手就知道這個延勒不能小觑。

方靖得不到回應,又去看岑亦,岑亦只笑了笑,就聽元徵說:“岑夜闌不會輸。”

少年人側身靠着城牆,語氣不容置喙,透着股子桀骜勁兒,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底下交戰的二人。

岑亦若有所思地順着他的目光看了下去。

誠然,延勒不是好相與之輩。

岑夜闌和延勒認識很多年了。當年他義父就是敗在胡人大将玄戈手中,那一戰打得慘烈,他義父以身殉國,玄戈數月後重傷不愈而亡。

延勒是玄戈教出來的。

槍尖劃在刀刃上迸發出一記刺耳聲響,周遭俱是胡人和大燕将士喊戰之聲,鼓聲越發急促。

延勒攥住長刀挑開直直綻開的槍花,刀尖一蕩逼向岑夜闌面門,口中卻是倏然一笑,瞳色更深,狼也似的有幾分狠色,低笑道:“痛快!”

“在王庭憋了三年,我可無時無刻不記挂着岑将軍。”

岑夜闌冷漠以對,胯下駿馬揚頸長嘶,他一個後仰避開延勒殺招,銀槍一旋,蛟龍似的直刺他胸膛。

延勒低哼一聲,二人對戰激烈,他道:“岑将軍,這場仗,你們贏不了。”

“不如投我帳下如何,”延勒笑道:“大燕許你的東西我一樣不少,高官厚祿,還封你做王,怎麽樣?”

岑夜闌冷冷道:“延勒,你這三年只學了這點饒舌的功夫?”

延勒嘆氣道:“岑将軍,我是真舍不得你死。”

下一瞬,延勒卻被逼到近前的銀槍封住了話,刀槍狠狠相撞,二人都震了震,戰馬揚蹄嘶鳴。他揮了揮手中的長刀,喝了聲好,卻收了說笑的心思,沒有再大意。

戰場上沒人敢輕敵,更沒人敢輕視岑夜闌。

延勒同樣如此。

二人難分勝負,戰況愈熾,元徵遠遠地看着岑夜闌,耳邊盡是鼓聲和将士的呼喊聲,胸口無端滾燙,如燒了沸水,竟有些難抑的沸騰。

臨了,岑夜闌勝了一籌,削去延勒頭上盔甲,他面容冰冷,槍尖直指延勒的脖子,氣勁森寒,生生在頸項間劃開了一道淺淺的口子。

若非延勒反應敏銳,拿刀一格,只怕就要血濺當場。

剎那間,鼓聲轟然如雷,城牆将士群情沸騰,一聲一聲激昂的“岑将軍”此起彼伏,幾乎震破蒼穹。

延勒渾不在意散亂的頭發,慢慢地拿手揩了下脖子,指尖一片濡濕。

岑夜闌斜斜地提着槍,一手勒着缰繩,他擡銀槍指着延勒,說:“你輸了。”

延勒舔了下手指的血,盯着岑夜闌,微笑道:“沒到最後,孰勝孰負尚未可知。”

“岑将軍,咱們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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