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嘎吱一聲,門開了,元徵猛地擡起頭,直接就往裏走,一邊問蘇沉昭,“阿闌怎麽樣了?”

蘇沉昭遲疑了片刻,小聲說:“沒,沒什麽大礙,舊傷……舊傷複發。”

“什麽舊傷?”元徵坐在床沿,看着床上的岑夜闌,岑夜闌正閉着眼睛,臉色蒼白不見血色,元徵碰了碰他的臉頰,摸着了人,才轉頭看着蘇沉昭,說:“我怎麽不知道阿闌有這樣的舊傷?”

太廟中,元徵出來時,就見岑夜闌靠坐着朱紅長柱,冷汗涔涔,手貼着小腹,疼痛難忍的模樣。

元徵駭了一跳,岑夜闌卻攥着他的手,只說:“沉昭……找沉昭。”

元徵分明未見岑夜闌受了外傷,見他這樣,心都在發顫,胡亂地應了幾聲好。

蘇沉昭正被李景綽護在身後,一見岑夜闌,臉色都變得難看。

所幸孩子保住了。

司韶英不是好相與之輩,他們一路從将軍府至太廟,繞是岑夜闌,也有些吃不住,何況生生受了司韶英一掌。

可沒成想,岑夜闌半昏半醒間卻抓着蘇沉昭,說:“瞞着元徵,別告訴他。”

蘇沉昭一愣,喃喃道:“這,這怎麽好?”

岑夜闌強撐着睜開眼,說:“沉昭,不能讓元徵知道我懷孕。”

蘇沉昭似懂非懂,六神無主,可岑夜闌有所求,蘇沉昭根本無法拒絕。他頂着元徵審視的目光,咽了咽,道:“阿闌常年征戰,有舊傷不足為奇,你才同阿闌在一起多久,怎麽,怎麽能夠都知道?”

元徵沉沉地盯着蘇沉昭看了一會兒,他自回京之後就多了幾分陰郁,目光壓迫力十足,看得蘇沉昭頭皮發麻,兀自挺直胸膛,道:“我說的本就是事實!我們在将軍府時就遇襲,司韶英那一掌還讓阿闌受了內傷……”

“殿下,”蘇沉昭還未說完,就被李景綽打斷了,李景綽上前一步,行的卻是君臣之禮,恭聲道:“小蘇大夫也是擔心岑将軍,關心則亂,所幸岑将軍已經無恙,我等就先退下,讓将軍好好靜養。”

元徵的目光落在岑夜闌臉上,說:“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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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沉昭看着岑夜闌,還有幾分不放心,卻直接被李景綽按着肩膀半拖半抱地帶了出去。

李景綽個子高,蘇沉昭不高興地拍開他的手,嘟囔道:“你拖我作甚。”

李景綽無奈地薅了薅蘇沉昭的腦袋,說:“你啊。”

蘇沉昭抿着嘴,又回頭看了眼,李景綽道:“放心吧,殿下會照顧岑将軍的。”

蘇沉昭苦惱道:“……不是,你不明白,”他有點兒洩氣,想起什麽,仰着臉望李景綽,道:“你怎麽來了?你不是在河東嗎?”

李景綽笑道:“本該是在河東,不過想着小神醫在京畿要被人欺負,就趕緊來了。”

蘇沉昭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真的?”

“真的,”李景綽煞有介事地點頭,看着竟當真蘇沉昭點頭就信了的模樣,只覺得可愛又稀罕。

蘇沉昭感嘆道:“李景綽,你這人真好。”

李景綽笑盈盈地看着蘇沉昭,自然不會告訴他其中的陰謀算計,血腥殘酷。李景綽馳援北滄關回河東之後,司韶英不能明着殺他,卻另尋了個由頭,将他從前線貶去做了後勤,連降三級。

直到岑夜闌的密信送到李景綽手中。

李景綽在河東多年,又是寒門出身,邊境軍士多寒門,身邊早就有不少人以他為首。李景綽要求個錦繡前程,又有大義當前,他要反,他們索性就都跟着他反了。而後靖北軍走清州水道奇襲了河東軍,直接取而代之,進城的就換成了靖北軍。

突然,李景綽說:“沉昭,岑将軍當真是舊傷複發?”

蘇沉昭眼神游移了一瞬,說:“當然!”

李景綽低頭湊近蘇沉昭,看着他心虛地退了一步,笑意更深,眉宇之間有幾分揚眉吐氣的飒然,他慢悠悠道:“沉昭,你說謊的時候,話就會更多。”

蘇沉昭睜大眼睛,李景綽卻沒有再深究,笑道:“走,忙了這幾日,餓死了,陪我去吃點東西。”

蘇沉昭嘟哝道:“我沒有說謊,李景綽我跟你說,你不要胡亂猜,我說什麽慌,我為什麽要說謊?”

李景綽哈哈大笑。

屋內。

元徵守着床邊,眼珠子一錯不錯地盯着岑夜闌,目光貪婪,目光貪婪深沉,恨不得将他每一分一毫都刻入眼中。

元徵握着岑夜闌冰涼的手,湊唇邊親了親,低聲說:“阿闌……對不起。”

“誠如你所說,自你我相識,你的痛苦,劫難就都是我帶給你的,”元徵将他的手抵着自己的眉心,輕聲說,“我真的是混賬。”

元徵閉上眼睛,聲音喑啞,說:“可阿闌,你能不能——別不要我?”

突然,岑夜闌的手指動了動,元徵霍然看向岑夜闌,卻見岑夜闌眼睫毛顫了顫,慢慢睜開眼睛。

元徵驚喜道:“阿闌,你怎麽樣了,可還有哪裏不适?”

岑夜闌目光落在他握着自己的手上,想抽出,元徵卻下意識地握緊了,臉上的喜色淡了幾分,看着岑夜闌。

岑夜闌垂下眼睛,道:“不要緊,舊傷複發罷了。”

元徵強笑道:“怎麽有這樣嚴重的舊傷,我——我和小蘇大夫都被吓着了,以前竟不曾聽過……”

岑夜闌說:“殿下——不對”

他頓了頓,看着元徵,臉色仍然蒼白,眼神卻很平靜,道:“該改口了。”

元徵:“阿闌……”

岑夜闌說:“陛下。”

元徵失落地看着岑夜闌,說:“阿闌,你不必如此。”

岑夜闌道:“禮不可廢。”

元徵卻猶有不甘心,道:“你是喜歡我的,別騙我,你若心裏沒有我,為什麽深夜來看我,救我,更不惜涉險……”

“我喜歡你,”岑夜闌打斷他,元徵愣住了,只聽岑夜闌不疾不徐地說:“我是喜歡你,可那又怎樣,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我是北境統帥,到死都是北境統帥,而你,”岑夜闌看着元徵,說,“元徵,你是帝王。”

元徵聲音猛地提高,“帝王,帝王便不能喜歡人了嗎!便不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嗎!”

岑夜闌深深地看着元徵,說:“別任性。”

元徵眼睛倏然紅了,困獸似的,卻莫名冷靜下來,神情偏執又陰郁,盯着岑夜闌道:“我愛你,你喜歡我,我們就該在一起,只能在一起。”

“誰都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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