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為她出氣

“回殿下,奴婢也不清楚,想是那位王公子是位隐世高人,不在乎世間虛名,所以沒有外傳罷。”沈微月腦筋轉得飛起,迅速拈了個借口搪塞。

“哦?可這位隐世高人的詩偏偏被你給聽見了。”謝昭似有些意味深長。

沈微月面上微僵,目光低垂着,不落在謝昭身上,硬着頭皮說道:“或許這世間的緣分就是如此奇妙罷。”

“沈微月,十七歲,長安交田坊人士,你自幼家貧,未曾讀過書,入宮前連字也不識,偶然聽到的一句詩卻能記三年……”

謝昭的手指在桌面上輕敲,傳出細微的噠噠聲,這聲音卻如一記記重錘砸在沈微月心上,讓她一時有些慌亂。

在宮裏伺候人的婢女,自然不配有名有姓,又因沒有主子給沈微月賜名,她的使喚名便只叫微月,很明顯,謝昭這是查了她的奴籍才知她的姓,估摸着其他的也已經調查清楚了。

“奴婢只是記性好些……”

“适才你說聽到這句詩時覺得甚美便記下了,那個時候你連字也不識,如何能知道這詩句美不美?還不老實交代,到底何處聽得此詩!”謝昭這一句話語氣加重了幾分,暗含怒氣。

只覺一股迫人的威勢陡然襲來,沈微月的心顫了顫,不過很快又恢複了平靜,答道:“殿下明鑒,奴婢所言絕無虛假,這兩句詩确實是奴婢無意中聽得的。”

“初時奴婢确實不明其意,但也覺得好聽,便記下了,後來讀了書識了字才真正明白其中含義,便愈發覺得此詩甚美。”

“殿下,奴婢從前雖不識字、不通文,卻也并非全然癡愚之人,什麽是好什麽是不好,奴婢是知道一點的。”

她說得振振有詞、擲地有聲,叫人覺得當真确有其事一般。

“看着孤。”謝昭命令道。

沈微月擡眸,毫不怯懦地直視謝昭的雙眸。

一般宮女見着太子自然膽怯,但她畢竟來自另一個時空,來自一個沒有男尊女卑、沒有天子王公的現代社會,還沒有被這個封建社會徹底傾軋,自是無懼。

“告訴孤,方才所言可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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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殿下,是真的,奴婢不敢欺瞞殿下。”

雖然沈微月并不喜歡說謊,可這個謊她卻不得不說。

謝昭目光淩厲,鎖着沈微月。

若是其他人早吓得顫抖匍匐了,而她卻一臉平靜、毫無懼色,倒叫謝昭心中升起一絲詫異,這般無畏又坦然地直視他的女子,在他記憶中,似乎還從未有過。

心下一時有些異樣,正暗自納悶,忽然下面那少女秀美的小臉不自覺地皺了皺,接着猛地打了個噴嚏。

少女趕緊伸手捂住了口鼻,靈動的眸子染上幾分尴尬。

是哪位先賢曾經說過來着,這世界上藏不住的有三樣東西,噴嚏、貧窮和愛情,此刻她覺得這人說得真有道理。

“殿下恕罪。”沈微月重新垂下了頭:“奴婢不是有意要冒犯您。”

謝昭這才注意到她身上只着了件單薄的秋衣,接着想起含光殿內另一名宮女所說的話來。

這兩日氣溫急轉直下,這秋衣已不足以禦寒,想是她已經受了涼。

“恕你無罪。”謝昭淡淡道。

“謝殿下。”沈微月面上恭恭敬敬,心中卻忍不住腹诽,這該死的封建社會,打個噴嚏還得給人請罪,別人恕罪還得表示感謝,人幹事?

原本喚她來是想問王勃是何許人、家在何處,沒想到最後卻是這樣一番對話,謝昭也沒有別的要問了,便道:“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沈微月又行了一禮,起身退出了書房。

可算是完了,這下應該沒什麽事了吧?

看來以後得減少外出才是,免得又惹上什麽麻煩,耽誤她離宮就不好了,皇宮處處是危機啊。

回含光殿的路上,沈微月心裏這般暗暗想着。

此時,彰德殿書房內,沈微月剛剛離開,謝昭重新拿起一本奏折看了兩眼,忽然又放下了,喚道:“來人!”

“老奴在。”成祿聞聲連忙進門:“殿下有何吩咐?”

“傳孤旨意去內務處……”

……

無論如何此事應當也算是過去了,沈微月的步伐都因此輕快了幾分。

回了含光殿,玉珠卻是不在。

過了約摸大半個時辰,她才匆匆從外面回來,看見沈微月便激動地湊了上去,臉上堆笑,顯得極是暢快愉悅的模樣。

“微月,你聽說了嗎,內務處的陳管事被殿下給罰了,說是欺下媚上、以權謀私、屢次渎職,不但革了差事還打了三十大板呢。”

沈微月訝道:“當真?”

“當真,眼下合宮上下都傳遍了,聽說打板子的時候是當着所有人的面打的,那陳管事叫得可慘了,”玉珠興致勃勃地描述着:“隔着兩座院牆都聽得清清楚楚,可真是令人解氣,你說是不是?”

沈微月也覺得暢快,這幾日為了冬衣的事在陳管事那兒吃了好幾次癟,眼下聽聞惡人遭了報應,怎能不心情舒暢?

便沖玉珠笑了笑說:“是,解氣,可惜我沒在那兒看到,否則還能更解氣。”

玉珠道:“明個你再去領冬衣,想必這次沒人敢不給你了罷。”

說完,接着又打趣道:“你說怎麽這般巧,你剛被那陳管事欺負,殿下就罰了他,你同咱們殿下怕不是有什麽緣分吧?”

“打住打住,你可別再瞎說了,讓別人聽見了可是會出事的。”

“能出什麽事?這裏除了你我又沒有半個人,對了,方才殿下叫你去可是有什麽事?你見到殿下了吧,和傳聞中一樣俊美,一樣英武對不對!我就說嘛,錯不了的。”

“你呀,就念着殿下殿下,我瞧着某些人怕不是春心蕩漾了吧。”沈微月抿嘴偷笑。

“微月,”玉珠頓時紅了臉,語帶嗔意,一跺腳:“我不跟你說了!”

正在這時,一名小內侍出現在含光殿門口。

“微月姑娘何在?”那內侍手裏捧着一疊衣物走了進來。

正在笑鬧的兩人停了動作。

沈微月有些疑惑地迎上前去,道:“我就是,請問公公找我有何事?”

“微月姑娘,大喜事,”那小內侍笑得眯眼:“殿下給姑娘賞了兩套冬衣,姑娘快收下吧。”

說完,将手裏的衣物遞了過去。

沈微月愣了愣,有些發懵地接過衣物,下意識問道:“殿下為何賜我冬衣?”

小內侍笑道:“這我可就不知道了,這賞賜我是送到了,便先走了。”

“有勞公公了。”沈微月送那小公公出了大門。

低頭看了看手裏捧着的兩套冬衣,質量繡工都屬上乘,沈微月心裏直嘀咕。

莫不是太子沒信自己的話,想找她再問出些關于王勃的消息?

她上哪兒去給他找個王勃去?

她可太難了!

別人穿越,靠背詩就能發家致富、名利雙收,她倒好,背了兩句詩卻惹出這麽些麻煩,接下來可該如何收場?

實在擰不過就說是自己寫的?

可太子若讓她再來兩句怎麽辦?

寫了兩句還有兩句,寫了兩句又有兩句……

沈微月想着都覺得腦袋疼,手上的兩套冬衣也沉重了起來。

“殿下竟然賜冬衣給你!”看見小公公走了,玉珠終于驚呼出聲,她小跑到沈微月身邊,說道:“那這麽說來,殿下忽然處罰陳管事豈不是也是為了你?微月,難不成殿下真的看上你了?”

“怎麽可能?我不過才見了殿下一面,而且殿下根本就不知道我和陳管事之間的事,不過是巧合罷了。”

“我說的啊。”玉珠一臉坦然。

沈微月一驚:“你何時說的?”

“今日殿下來含光殿尋你的時候啊。”

沈微月面上露出一絲無奈,搖搖頭:“你這嘴,還真是缺個把門兒的。”

玉珠撅了噘嘴:“嘴上哪需要把門兒的,門口才需要呢,快說說,殿下今日找你說了些什麽?是不是看上你了?你是不是要做娘娘了?”

玉珠猶如發現了寶藏一般,越說越興奮,眉毛都要挑到天上去了。

“當然不是了!”沈微月轉身往裏走:“是那日我在湖畔吟的那兩句詩的事,殿下不過找我問問那詩的作者。”

“問詩?”玉珠跟在沈微月身邊,不解道:“那為何賜你冬衣,還幫你處罰可惡的陳管事?”

提到陳管事時,玉珠臉上還臨時插播了一個嫌棄蹙眉的表情,甚是可愛。

“這我如何知道?殿下的心思哪是我能揣測的?”

提到這事,沈微月只覺愈發頭大了,畢竟自己先前跟太子說的都是謊話。

若是被看出來了,那就是個欺瞞太子之罪,弄不好是會沒命的。

玉珠想了想道:“依我看吶,殿下就是瞧上你了,微月,你要是做了娘娘,可不能忘了我啊,要帶我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沈微月沉浸在自己的憂思當中,聽着好友在身旁如小鳥般吱吱喳喳,她完全無心理會,便含糊地應了兩聲就進了屋。

之後一整天幹活兒都心不在焉,連一向遲鈍的玉珠都察覺到她的奇怪,還當她是高興過頭了。

沈微月憂慮了兩日,卻見太子并未再來找過她,也沒再差人傳喚她,便漸漸放下了此事,心想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既然想不通就不想了,到時候再說。

接下來便回歸了正常的日子中,每日裏除了幹活就是得空去藏書閣看看書打發時間。

如此又過了幾天,日子愈發風平浪靜起來。

沈微月心中竊喜不已。

倒是玉珠不解地念叨了兩回:“怎麽這麽些天了殿下怎麽還不來,難不成他沒看上你?不應該呀,那處罰管事,賜你冬衣作甚……”

不過她也是三分鐘熱度的性子,很快便也把這事抛到腦後了。

……

從宮中回到東宮彰德殿時已過了晌午,謝昭用過午膳後終于得了些閑暇。

最近因朝廷的事他忙得腳不沾地,已經四五日沒有好好休息過了,眼下好不容易得了點空,成祿便道:“殿下不如小憩片刻,養養精神可好?”

謝昭本想說也好,忽然想起一事,問道:“那小丫頭這幾日都在幹什麽?”

成祿知他說的是誰,那日之後殿下便一直讓人盯着那廂,她的動靜是有人每日同他彙報的,只不過這幾日殿下太忙,也未曾問起。

“一般都是在殿中幹活,得了空便去藏書閣裏看會兒書。”成祿答道。

謝昭默了默,又問:“可知道這會兒在哪裏?”

成祿道:“往日這個時候通常都在藏書閣。”

“她倒是悠閑,”謝昭語調平淡,稍頓了一會兒:“你随我去一趟藏書閣,不必帶其他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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