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驚豔

謝昭回到東宮時,又是天色擦黑的時候,他只匆匆用了個晚膳便趕去書房繼續看折子。

他身高腿長、步伐邁得又快,宮人們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成祿緊跟在謝昭身邊,彙報着這一天查到的消息。

“殿下,奴婢今日派人查了,長安城裏叫王勃的倒是不少,不過識文斷字的只有三個,但這三個人都說未曾聽過這兩句詩,奴才命人詳查後發現,這三人都沒有詩才,那兩句詩确實不是他們寫的。”

謝昭微微皺眉,心道,難道人不在長安?

這兩句詩流傳可廣?”他又問。

“回殿下,整個長安城裏,無人知曉。”成祿答。

謝昭微微一驚,腳步頓了頓:“如此佳句竟然無人知曉?”

“是,奴婢也覺着納悶兒呢,所以多派了些人去走訪,發現确實沒人聽過這兩句詩。”

謝昭心中不免升起一串疑問,那個宮女卻是從何得知?

莫不是那王勃寫了這般詩句,卻不願人知?可偏偏又只告訴了她一個人?

想來想去也覺得不太可能,出發那王勃是個什麽隐士。

“明日去藏書閣,孤親自問問。”謝昭帶着些不解,定下了安排。

“是。”成祿應道。

心中卻不禁慨嘆,這王勃當真是好運氣,若是得了太子青眼,前途就大了,他還不知道這世上當真有這般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吧。

有時候事實就是這麽難料,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機緣,就這麽哐當一下砸他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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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他從頭到尾看着,他也不信。

是日夜裏,狂風驟起,暴雨接踵而至,喧嚣了一整晚。

翌日一早卻是風停雨住,陽光正好。

但氣溫驟然降了不少,原本是深秋的季節卻仿佛一晚便入了隆冬,冷得毫無防備的人直哆嗦。

今日謝昭下了早朝沒去禦書房應卯,聲稱有要事便提前回了東宮。

還沒到正午,他就去了藏書閣。

由于東宮彰德殿有他的書房,裏面藏書頗豐,且都是常用書籍,平日裏只需用書房的書便可。

而藏書閣書雖然多,但基本都放着些不常用的,謝昭往日幾乎用不上藏書閣,就算要用這裏的書,也多是派人來取,自己卻是多年未曾踏足了。

所以藏書閣的宮人們乍一聽太子來了,都還有些不明就裏,腦子發懵。

雲裏霧裏地在太子近侍的安排下在院中站好,總共兩名內侍,兩名宮女。

藏書閣雖不常用,但畢竟地方大、書又多,平時需要常清理打掃,還要把書定期拿出來曬曬太陽,免得生了黴,事情多自然需要多些人手打理。

謝昭走近,只粗略掃了一眼便知道,這裏沒有他要找的人。

成祿跟着謝昭十多年,可以說是看着他長大,早已對謝昭的每一個表情都滾瓜爛熟,當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遂肅色問道:“人都齊了嗎?還有沒有其他人沒來?”

幾個宮人面對太子本就緊張,又聽成祿語氣嚴肅,更是害怕,戰戰兢兢地你一言我一語地答着。

“齊了。”

“都齊了,都在這兒了。”

“對對……”

成祿臉色一變,喝道:“七嘴八舌地作甚?這般沖撞殿下,我瞧你們怕是不想活了,都閉嘴,你來說。”

成祿點了一個稍微鎮定些的內侍答話。

那內侍咽了口唾沫答道:“回殿下,藏書閣就奴婢四人,沒有其他人了。”

謝昭問道:“可有人經常來藏書閣看書?”

四人心下大驚,難不成太子是來問他們私自放人進藏書閣的罪的?

雖然一般人不能随便進出藏書閣,可其實規定也不是很嚴格,也不至于讓太子親自來過問吧?

“殿下問你話呢!還不快說!”成祿斥責道。

謝昭看出了他的擔心,便說道:“照實說,孤免你們的罪。”

那人哆嗦了一下,哪裏敢不老實回答,忙道:“回殿下,是有一個人常來看書,是隔壁含光殿的宮女,微月,但她只是來看看書,別的什麽都沒做……”

因為沈微月常來藏書閣幫他們幹活兒,一來二去地熟了,對她來看書的事兒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也沒人管。

話未說完,卻見那位尊貴的太子殿下已經轉身徑直離開藏書閣。

原來真不是來問罪的啊,四人這才信了,終于齊齊松了口氣。

隔壁含光殿中,玉珠正在艱難地往院子裏的水缸裏添水,忽然聽到外間傳來一聲高聲唱喏:“太子殿下駕到——”

玉珠一時懵了,手上一滑,半桶水嘩啦啦地灑了一地,連帶着她半截裙子也濕了,這天氣,風一刮,頓時冷得她打了個寒噤。

本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聽岔了,一回頭竟看見一道颀長的身影出現在了殿門口。

來者玉冠高束,劍眉、英目、削鼻、薄唇,端的是龍章鳳姿、面如冠玉。

他一身玄袍,步履生風,周身透露着一股尊貴威勢,讓玉珠不自覺地便扔了水桶,雙腿已經先着腦子一步跪了下去:“奴婢拜見太子殿下。”

原來這就是太子殿下。

原來殿下當真如傳聞一般俊美,不,是比傳聞中的更加好看。

激動不已的玉珠甚至忘了思考謝昭為什麽來含光殿的問題,腦子裏混亂成了一碗豆腐腦似的。

謝昭看了眼地上的女子,發覺仍舊不是他要找的人,連續兩次撲了空,讓從未吃過這般虧的太子殿下有些不悅了。

“微月何在?”謝昭問道。

玉珠愣了愣,也沒腦子想太子為何知道微月,又因何找微月,只一五一十地老實答道:“回殿下,微月去了內務處。”

“她去內務處作甚?”

“微月的冬衣不合體,眼下天氣愈發冷了,便想去內務處領一件合體的冬衣,”玉珠一時緊張,一股腦地什麽都說了:“可內務處的陳管事屢屢刁難,總是不給,微月去了好幾次都沒拿到,方才忙完了活兒便又去了。”

宮裏是藏污納垢的地方,這種事情從來都有,謝昭不是不知道,只是沒工夫也沒心情管罷了。

“等她回來讓她來彰德殿見孤。”撂下這句話,他便轉身離開了。

“是。”

他來得突然、走得迅速,以至于過了好一會兒玉珠腦子都還一團漿糊,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

“殿下,含光殿宮女微月到了。”成祿走進書房,對正專心看折子的謝昭禀報。

後者頭也不擡,只淡淡一聲:“讓她進來。”

成祿應了聲,退出書房喚沈微月進去。

沈微月一回含光殿便被玉珠告知太子傳喚,她不敢耽擱,馬不停蹄地匆匆趕來,一路都在思考太子到底因何事傳她,可饒是她已經到了太子書房門口,還是毫無頭緒。

到底發生了何事,太子怎會知曉她這小小宮女?又怎會親自莅臨含光殿尋她?

不過這事委實過于蹊跷,任憑她想破腦袋也想不通。

想不通也沒辦法,太子召見她哪敢不去?

只在心裏盤算着,近來應該沒犯甚錯誤,想來太子不是來問罪的……吧?

思索間,沈微月垂首走進書房,借餘光瞟見上位的男人似乎正在看書,并沒有注意到她的樣子。

她對着他跪了下去:“奴婢微月拜見殿下。”

聲一入耳,謝昭便将目光投在了她身上,旦見眼前女子雖跪着,垂着頭,卻腰背挺直,與那日在鏡湖畔所見別無二致。

霜雪似的一截玉頸盡收眼底,他心底響起一聲,是了。

書房裏靜了靜。

“可知孤找你何事?”

頭頂傳來清朗的聲音,從未面見太子的沈微月一時有些緊張了,她不清楚這個太子的脾性,聽這語氣聽着這般冷,該不會真要問罪吧?

奴婢不知。”

“昨日在鏡湖畔念的那兩句詩,你再念一遍。”謝昭手裏仍捏着本奏折,一邊說一邊還拿着朱筆在批示。

詩?沈微月想起來了。

原來太子是為了那兩句詩來的,不是問罪就好。

她暗自松了口氣。

想是昨日太子路過時聽到她念詩了,所以才想找她來問話,也對,如此絕句,自然讓人難忘,誰聽了不想認識一下原作者呢?

沈微月仍是垂着頭開口:“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孤問你,你是從何處得知此句的?”

語文課本上學的——當然不能這麽說,沈微月趕緊編了個話道:“奴婢也是無意間聽別人念過,覺得甚美便記下了。”

“那你又如何得知作者是王勃?”謝昭又問。

沈微月頓了頓,道:“也是聽吟詩之人說的。”

“你可還記得是在何處聽到的?”

沈微月微驚,怎麽問得這般細致,現下她可算明白什麽叫“一個謊話需要千百個謊話來圓”了。

她眼珠子直轉飛快地編着謊:“在長安城裏,具體在哪處奴婢也不記得了。”

“是嗎?謝昭放下了手裏的奏折,目光落在堂前女子身上:“可孤查遍長安,根本沒有所謂的大詩人王勃,甚至,也沒有任何人聽過這兩句詩,這是為何?”

沈微月頓時緊張起來,手腳不禁有些發涼。

“擡起頭來回話。”

謝昭的聲音在沈微月耳朵裏聽起來帶着幾分寒意。

她強自鎮定下來,緩緩擡起頭。

霎時,絕美的一張臉映入了謝昭眼簾。

眼前的少女眉目如畫,仙姿玉貌,尤其是那雙杏眸,波光潋滟,仿佛揉碎了一片星河灑落其中,真真是點睛之筆。

饒是見慣美人的謝昭都不由得多瞧了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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