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紫衣少年年紀不大,約莫比易寒還要小上幾歲,個頭亦比易寒要矮上一點。
面頰上還略帶些嬰兒肥,若是除卻他臉上不可一世的傲慢模樣,也算得上是一個可愛的少年了。
“那是誰?”陸皎皎悄聲問起。
陸皎皎不常出天辰宮,徐婵婵亦是不常出無恨塢,是以許多年輕一輩的江湖弟子她們都不曾聽過見過。
陸皎皎十分确定,之前在山下的人群裏并沒有如他一般的少年,衣着華麗,身側又有如此吸睛的白虎。
既然不是同他們一起上山的,那他又是何時來的呢?
“江山代有人才出,”徐婵婵忽而輕笑,“這一代一代可真是層出不窮。”
徐婵婵原本被申屠慕青主仆倆氣得不行,這紫衣少年一來,正好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也顧不上生氣了。
因無人給他讓座,他只好坐于大白虎身上。
這白虎在他面前溫順得如同一只黏人的貍貓。
可,它畢竟不是,因此它這一雙眼似眯非眯地注意着四周的動靜,顯出幾分危險來。
當有人從身側走過,它就會咧着嘴,朝着那人粗重地喘氣,露出它那鋒利的獠牙。
“你呀?可真是乖覺。”紫衣少年上手摸了把大白虎的頭,言語間頗為親昵。
“你這吊睛白虎是哪兒得來的?”原先靠于門邊的那個獨眼男子不似他人回避,反倒興趣盎然,他上前了幾步,好奇問道。
紫衣少年未答他話,反倒說起,方才來的路上聽聞芝蘭仙子不費一思力氣就将瘋熊收服的事情,他一時好奇,便跟來問問。
“在下赤月派成思譽,”紫衣少年對着前方的申屠慕青微微拱手,當是打了招呼,“不知可否向仙子指教指教。”
申屠慕青微微颔首後擺了擺手,推辭道:“指教,我倒是夠不上。”
“仙子過謙。”一個無名之士在旁插了一句。
申屠慕青亦對他颔首。
“你這小子的白虎我瞧着很是喜歡,不如我與你小子打個賭。若我贏了,這白虎便贈予我,”獨眼男子又問道,“你看如何?”
“不。”成思譽拒絕道。
“若我輸了,我便自斷一臂,”男子又道,“絕不反悔。”
“且不說我拿你手臂有何用處,我不與你賭,更是因為我從未将這白虎當成物品,他與我一同長大,情誼深厚,可不是能随便當作賭注的。”
聞言後,獨眼男子便長嘆一氣:“哎,真是想找人賭一賭都沒人。”
“那赤月派是什麽來頭?”
“此前一直籍籍無名,不過是小門小派……也不知哪日裏,突然就聲名鵲起了。”說話的粗衣男子話裏透着豔羨。
說到赤月,在場的人無一不想起曾經的惜音閣。
江湖沉浮,哪裏會有人總是常勝之人?但轉念一想,能輝煌過也很好了,多得是籍籍無名中消亡的。
“聽聞赤月派掌門選嫡傳弟子是将所有人都困于山中,第一個走出來的便能得他親授。”
他想了想,接着道:“赤月派成掌門收養了一子。養子自小是被狼養大的,在被赤月派人揀到之前連字都不會說。”
“這麽說來我也曾聽過,六年前他在山中失蹤,遍找了八個月都找不到人,在衆人以為他被野獸而食時,他竟然自己回了家,身側還跟了只虎。”
“難道你就是那被狼養至五歲,後入赤月派成為掌門樣子的人,亦是唯一一個受掌門親自教導的未來赤月掌門?”
成思譽未答話,只背過手去,笑了笑:“小爺我被狼養大?還不會說話?這傳言是如何出去的,真是笑掉大牙。”
“天色已暗,不如我等今日就在此休息,待明日天一亮便去尋異相所去之處。”不知何人提了議。
山中的夜晚似是晚的很快,不覺之中夜色更濃了。
因男女有別,所有的女人都到了裏屋,擠在陸皎皎今日睡過的房間。
“我不想呆在這裏。”陸皎皎四周看了看,對着徐婵婵低語。
徐婵婵也不願意跟讨人厭有心機的申屠慕青呆在一處,可令她一陣反胃,隔夜飯都要出來了。
陸皎皎則是想跟易寒在一處,實在不行,就出去找個山洞。
“找山洞?你也不怕洞穴裏藏着吃人的野獸?”
徐婵婵一句話便打消了她的念頭。
許是夜裏山中溫度太低,陸皎皎又沒有武藝傍身,是以哆嗦了幾下,只得反抱住自己。
“不如還是在那裏擠擠算了,免得受凍,那不是得不償失?”徐婵婵雖有內力可驅寒,這夜裏也覺得有些涼意起來了。
“不必不必,”陸皎皎搖頭拒絕,“還是先找人吧。”
“你與他就這般離不開身?”徐婵婵的眼裏滿是打趣。
陸皎皎不禁紅了臉,不知是凍的那是羞的。
“咕——”她捂住肚子,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幾分。
徐婵婵頓了一頓,便拉着她去了廚房:“看看還有沒有東西可以吃。”
一開門,便是熱熱的煙霧冒出,雖暖卻嗆人。
“咳——,”等霧散開些,她看到十幾個人蹲在地上,中間的鐵鍋裏正燒着木頭,“你們——”
這蹲着的十多人全是月光鎮的青年。
他們雖然帶了厚衣裳,仍禦不住山中的寒。
他們又不像習武之人常年火氣旺、身體熱,只好一起來烤烤火。
“熊老兄,”徐婵婵看着最中間的熊正誼,叮囑道,“微微開些窗,別為了暖身将自己憋死了。”
看來今晚廚房裏不能吃東西了,陸皎皎摸摸肚子:你便忍忍吧。
二人轉身又往前頭去,只見一個人大步流星地從前而來。
“是他來了?”陸皎皎以為是易寒,很是欣喜。
直到那人走到她們跟前,她們才看清,原來是成思譽。
陸皎皎難免失意。
“姑娘怎一見我就變了臉色?”成思譽摸摸臉,“小爺我也算得上是風流倜傥,玉樹臨風呀。”
徐婵婵一把将陸皎皎拉與身後,擡頭看向成思譽,有些防備。
真是要命了,這人不過十六七,卻比她這十八歲的人還高上一頭。
韓毅比她高出許多便算了,他總比她大上那一兩歲,而眼前這個比她小一兩歲,長相也年幼的人,竟然也比她高出一頭。
真真是讨厭極了,她好想長高呀。
陸皎皎忽然想起他的虎來,便探出腦袋疑惑問道:“你的虎呢?”
“野獸自是不拘室內,那當然跑出去撒歡了呀。”成思譽笑着回答。
這屋裏又不寬敞,還能讓它繼續呆着?
“不過……你若想它,我也可将它喚回來,”他想到了什麽,又笑,“它倒是取暖的好器。”
“不……不必了。”抱着大虎睡,她可不敢。
“那二位姑娘不如去我馬車裏歇息,亦不冷。”
他的馬車墊的是柔軟的狐貍毛皮,還有兩件上好的皮裘。
徐婵婵盯着他的臉,雖然頭擡着又些累,但氣勢不可輸:“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有什麽事,不防直說。”
“敢問姑娘,可否借步?”
他的确是有事,而且是困擾他許久之事。
徐婵婵看了眼陸皎皎,又看看面前這個已然沒有傲慢之意的小子,猶豫片刻後,終于點頭。
看看他想如何。
陸皎皎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只是看着徐婵婵的臉色一下開心,一下為難的,難免好奇。
但她也并未好奇多久,因為易寒來了。
“你怎麽知曉我在此處,”她笑着迎上去,一把抱住易寒,“我本想去找你的,只是……”
“只是忽而肚子餓了,來廚房找吃食。”易寒很是清楚地給她接了上去。
她跟個小傻子似的就知道傻笑。
易寒微嘆:“困了沒?”
她搖頭:“餓的沒睡意了。”
易寒點頭,心下了然,捏捏她的小手,道:“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吃的。”
“去哪裏看?”
能去哪裏?自然是滿山轉悠咯!
“既如此,我只能帶你去無恨塢的門口,待我禀明師父,若他願意見你,自會有人請你。若他不願,你至多等上三天,三天內無消息的話,你便只能自行離去。”
那邊嘀嘀咕咕的二人随着徐婵婵的話,也到了尾聲。
“那也好。”成思譽答。
“哦,你們是想找東西吃?”他這才發現她們二人正是廚房出來,又聽了一些陸皎皎與易寒的話。
他對着幾人道:“何必麻煩自己找吃食。”
“不找怎麽會有東西吃?”
聽了陸皎皎的話,他未回答,反倒神秘地笑了。
跟着成思譽出了木屋,又看着他将手置于嘴邊,便有了聲音傳出,很快,大白虎就叼着兩只半死不活的山雞到了面前。
“待吃過後,兩位姑娘便去我馬車上休息一晚吧,莫要凍壞了。明日可真要尋寶了。”
“如何吃生的?”徐婵婵出了木屋可感受到冷了,拉着陸皎皎便爬上了馬車,“你們兩個大男人烤吧,好了之後記得送只來。”
也不管他們是如何想的,徐婵婵直接拉下了馬車簾。
“呼——”她躺着舒服地舒了一口氣,仿佛一日的疲憊一下子就消失的無蹤影了。
這馬車裏還點着暖爐,加之柔軟的皮毛,她真是一沾便可熟睡了。
“是吧皎皎,可真舒服呀。”
她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見回話,轉頭一看,那丫頭早就去見周公了,縮成小小的一團,輕輕打着呼,真跟只幼獸似的,可憐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