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越走近裏面,越黑。洞壁上略有些潮濕,陸皎皎只覺得手上涼涼的,濕濕的。
她左手牽着易寒,右手摸着洞壁,真覺得是個自己是個瞎子了。
“哎呀,對不住對不住。”
跟在他倆身後的徐婵婵又踩了成思譽一腳,起初他還會說些話,久了他都不想搭理了。
因為一片黑漆漆的,陸皎皎看不清路,一腳踏進了前方的水坑,差點整個人栽下去,若不是易寒手快,她現在整個人都跌入水中了。
“沒有火,沒有燈,”成思譽停住了,“這裏頭要是有什麽東西,我等也逃不急。”
“依你看,這山洞會是做什麽的?”
她雖長在北平山,可她沒住過山洞,也不知道北平山是否有這樣的洞穴。
洞中很靜,幾人的說話聲顯得很響。
便是将聲音特地壓低了幾分,與平時相比也是高了幾度。
成思譽思索了一番,又想着方才的所見山洞的構造,答道:“這山洞應當是天然形成,一般來說是野獸的洞穴,或是村民避難之所。”
“要不要進去瞧瞧?”陸皎皎見易寒許久未動,遂問之。
“冷不冷?”
易寒未回答她的問題,反倒問起了她。
山洞本就陰暗潮濕,她的小腿以下浸了水,自然是冷的。
她點點頭,老實回答道:“有些,但……”
但她可以克服啦。
“反正也沒有光亮,看不清前面到底是什麽模樣,先回去好了。”易寒扶着她往後轉。
“就這麽回去嗎?”成思譽見二人往回走,遂問道。
“真是太可惜了,若是火折子沒丢就好了,”即便無人理會他,他也能自語,“方才走了這麽久,現下還要回去這麽久,真是白費功夫了。”
徐婵婵見他如此惋惜:“那你自己進去好了。”
“這洞口雖小,裏面倒是大得出奇,”成思譽伸了個懶腰,“罷了,日後再看。”
左右這洞也跑不了。
“反正也出不去,我們不妨說說話,聊個天。”徐婵婵走的累了,只好坐下休息休息。
成思譽也随之坐下來,欣然應允。
陸皎皎與易寒離二人五步遠。
“将鞋襪脫下來。”易寒半蹲着,跟陸皎皎輕聲說着話。
“可是……脫下來又幹不了,”陸皎皎的小腳在鞋子裏蜷縮了下,“拿掉就沒得穿了。”
“那也比凍死的好,”易寒見她不動,直接上手給她脫了鞋襪,“青姨說了,寒從腳起。”
現在一幅無關緊要的模樣,等來日肚子疼,也不知道難受到哭的是哪個。
陸皎皎可真不讓他省心。
見她小腳無措地蜷縮着,他用衣袍給她擦了擦。
他的衣袍因為濕潤而顏色更深了。
“你也不嫌髒。”陸皎皎看着他,嘴間難掩喜意,向上翹了翹。
嘴上雖嫌棄,可心裏高興地就要飛起來了。
“收好你的尾巴。”易寒見她這般模樣,又仿佛見着小犬了。
陸皎皎摸摸後面,疑惑想着,她什麽時候有尾巴了,又不是山野妖怪。
“你倆過來坐呀,”徐婵婵招呼道,“我們好生想想之後該怎麽做。”
四人圍坐一起,陸皎皎的小腳丫被易寒藏在衣擺下,不讓人見。
“這樣我會腿麻的。”陸皎皎微微反抗。
易寒:“那就麻着。”
“遵命,少爺。”這段日子她都忘了自己扮演的是他的小婢女了。
說起來也奇怪呢,為何易寒就要提議她扮演一個小婢女呢?
“你二人感情真好。”成思譽忽然嘆道。
“你那白虎未取名嗎?”陸皎皎好像一直未聽到白虎的名字。
成思譽摸摸後頸,有些不大好意思:“取過,但是不太好聽。”
“那是什麽?”陸皎皎追問。
“小白。”
徐婵婵先是錯愕,而後大笑:“如此兇猛的野獸,你就給他取個小貓小狗的名兒?”
成思譽解釋道:“那我遇着它的時候,年紀的确不大,又沒讀過什麽書,他通體白色,叫小白難道不貼切嗎?”
再說,他當時也不知那人送了他這麽大一份禮,本以為是個小貍貓。
“對了,你那白虎是怎麽得來的?”徐婵婵很是好奇,“我瞧你不通音律,自然也不會用惜音閣的法子。”
她突然想起申屠慕青被人稱贊的驅熊之事。
又問道:“難道你與那申屠一般?”
不,不對。他當時出現的時候還說要向申屠慕青指教一番,自然不會是同她一樣的辦法了。
“那到底是什麽?”
“是友人所贈。”
說來也奇怪,他不必花心思去養這白虎,也不擔心它會逃開。
“餓了它會自己尋食,便是走了,不出三日也會回來,我也不知友人是如何教導的。”想起那人,他便內心一陣失落。
“你上次同我說要上無恨塢問我師父打探一些事情,是否也與你這位友人有關?”徐婵婵又問。
成思譽點頭:“她與無恨塢塢主乃是舊識,五年前因意外下落不明,我遍找不到。此間亦去過無痕塢,終不得入,次次無功而返。”
“你莫告訴我,你此番上山,就是為我而來。”
畢竟無恨塢不入江湖許久,期間也就出了一個調皮的小師妹與她了。
成思譽失笑:“我哪有這般本事,來此不過是想見見異象,得知無恨塢有弟子來此,只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他自幼便對天象感興趣,百年前的天外火球他沒法得見,這次月光鎮他自然是來見見的,不過可惜,仍是未有機會。
“不瞞你說,”徐婵婵猶豫了很久,終于說出口,“自五年前惜音閣一朝頹敗起,我師父他老人家就閉關不出了。自他閉關起,我亦未見過他。若有吩咐,他老人家都是傳書而出。”
言下之意便是,你若去無恨塢,見他的機會也是渺渺。
“這……”成思譽沉默了,原本挺直的背略彎了下來,顯得失望。
其實他也知道黎塢主願見他的機會渺然。
可聽徐婵婵這麽一說,仍有些不是滋味。
“若我猜的沒錯,你想找的那個人應該是惜音閣之人吧。”易寒聽着二人的對話,終于開了口。
成思譽愣了愣神,低首悄聲回道:“是。”
那人與他不相識,卻廢了大力氣救了他一條命,還贈他一只世人皆饞的白虎。
“我不知曉她為何對我這麽好,”成思譽的頭仍未擡起,一字一字輕忽又飄遠,“我無父無母,天生地養,被遺棄在山林之中,若不是遇到她,我可能早就喪命野獸之口,世間哪裏還會有成思譽呢?”
“可惜五年前,我年齡尚小,聽聞惜音閣遭了難,卻無能為力。”
“你怎知……“徐婵婵左右為難,仍是問出了口,“你怎知她沒喪命在那一場意外之中?”
成思譽想起那日。
他一聽聞,便盡快趕到了惜音閣:“惜音閣上下幾百人,盡數被殺了個幹淨。”
那是他第一次感覺到江湖險惡,人心難測。
“聲名鵲起時人人稱賀,如日中天時人人恭維,”成思譽自嘲一聲,“不曾想一朝逢難,連個收屍的人都沒見着。”
說起來真夠可笑的。
“人人都說是魔頭易江,”他又道,“可真相如何,那幫人又怎麽會知道。”
易寒聞言來了些興趣:“你覺得不是易江?”
“他找人比武的次數還少嗎?哪一次是如惜音閣般全派被滅?”成思譽冷笑,“我倒覺得是有人刻意栽贓。”
“怎麽說?”易寒之前不覺得這人有幾分本事,如今倒稍微改觀了。
成思譽盤腿而坐,擡眸反問道:“魔頭易江難道不是武林最好用的一把刀嗎?”
他倒是真不覺得易江有多惡,反而覺得他只是一個武癡,只想做天下第一人。
只是手段有些激烈,不死不休。
“這麽說來他倒是有些鈍。”徐婵婵評價道。
“的确是愚不可及,蠢的要命。”易寒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陸皎皎聽得是雲裏霧裏,但惜音閣這三個字有些熟悉。
腦海中一絲亮光起,她突然想起了在威虎城之時色鬼所說的話。
“惜音閣的女子最為銷魂。”
“你說什麽?”
“你哪學來的污言穢語?”
面對成思譽和徐婵婵的問題,她不免靠近了易寒,眼神惴惴:“不是我說的。”
“是色鬼。”易寒答道。
“他又何時現身了?”
“他已經被威虎城城主抓走了,”陸皎皎将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所以現在應該還在威虎城裏關着。”
“噓。有人來了。”易寒突然沉下臉來。
幾人悄聲起立,站于一旁,陸皎皎的鞋襪還未幹,只能單腳立着,另一只腳踩在了易寒的腳上,緊緊扣住他的衣裳,不敢說話。
“師姐,快進來,這兒有山洞。”
聽着聲音是之前遇見的倆師姐妹。
“怎麽辦,師姐,現在我們毫無功力,若是被抓住,豈不是死路一條。”
“不曾想天辰宮行事如此膽大,也不怕與全武林作敵。”季茹似是受了傷,聲音頗輕,有氣無力。
山洞裏面四人面面相觑,毫無動作。
突然那人一聲尖叫:“啊──,師姐,你的傷……”
傷口涓涓地冒着血,她們的包袱在逃的時候弄丢了,她現在又沒有可止血的藥物,只能淚眼汪汪的,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