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二更) (2)

望山,你這個,”她指了指,有些意動,“是怎麽打的?”

真真是好看,她也想學。

望山低頭,嘴角一抹溫柔揚起,手輕輕撫上同心結,輕聲道:“我也不知。”

陸皎皎見他如此,心中便有數了。

“這是你的意中人送你的吧?”

“這……”他未說話,突然變了臉色,這是他從另一個男人身上拔下來的。

與其他同心結不同,這個他一看就知道是何人所做。

也只有她才會有這樣的偏好。

“那麽多同心結,誰知道是誰做的,我就不同啦,”她高興地靠在他身上,拿出剛做好的同心結,“看,這裏我特地打了個小結,保證世間僅有。”

他又想起阿榮了……

天色很晚了,陸皎皎也不打擾他了,遂回了房。

躺在床上後,她卻沒了睡意,只睜着眼睛,思緒飄遠。

看藥的望山摩挲着同心結,輕嘆,心中矛盾。

他既想那人醒來,也想那人就此長睡不起。

他想從那人口中得知阿榮的消息,卻不想從那人口中得知他們已成夫妻,恩愛兩不疑。

他怎麽會從上面落下,正巧入了寒潭,又到了隐世的小隐村。

阿榮呢?

她是不是随着這人一起來了月光鎮,她是不是在上頭焦灼等待她的情郎。

她的情郎……不是他望山啊!

十年了,她可還記得這世上有望山?

一夜無眠,陸皎皎想了一夜,終于下定決定,氣昂昂地去找了望山。

望山居然還在煎藥。

“你……”真見到人,她這勇氣啪的一下又散了。

“陸姑娘可有事?”

看着他的一夜未睡卻仍精神洋溢的臉,她微微呼出一口氣,搬了凳子坐在他身側。

“望山,你可知道前朝長公主?”

望山自然點頭:“藏寶圖一事,江湖上沸沸揚揚,在下自是有所耳聞。”

“那你…”陸皎皎心想自己不好直接問,便拐了個彎,“你可認識她?”

望山看着神似阿榮的一雙眼,忽然恍惚:“我怎麽會認識其他女子。”

“嗯?”他莫名其妙的話使得陸皎皎微蹙眉。

望山突然反應過來,轉而道:“抱歉陸姑娘,許是昨夜未眠,說胡話了。

陸皎皎倒沒放心上,又問了一遍。

望山失笑:“那公主逃出宮門時,我才一歲多,哪能認識。”

“你今年才二十一?”

“才?”望山摸摸臉,“難道我長得很老嗎?”

“不是不是,”陸皎皎揮手,“是我先入為主了。”

是她在心中已認定望山就是前朝的小皇子,才覺得他已有二十四五。

她垂下頭去,咬着唇。

既然望山不是小皇子,那長公主定不會出現在這裏了,寶藏也十有八/九不在此處。

要是能告知易寒這個消息就好了。

“望山,你一直在這山裏,可有看過天降異象?”陸皎皎又問。

“異象?”望山忽而想起,“你說的是此前的流火?”

“流火?”

望山颔首,那夜空中忽而發亮,便有流火朝村落滑下,幸好入了寒潭,否則小隐村定遭祝融之災。

他不懼寒潭,倒是潛入裏頭看了看,只是寒潭極深,未有發現。

“之前不是說月光鎮有異象吸引了好多江湖人士來此尋寶,奇怪的是人都不見了。”陸皎皎裝着不知是眼前的人将那些人都綁了,問道。

望山看着藥鍋下跳躍的火苗,輕扯嘴角,似是嘲諷:“不過是不知真假的流言,就能引得那些人上山來,便是知道山中有野獸,也要待在這裏,這世上多的是貪寶之人啊!”

“你不想要寶藏嗎?”陸皎皎問。

望山淺笑:“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又有何用。”

他在這山林之中,本就用不着錢財珠寶,況且,他亦沒幾年可活。

“一直叫你望山,還不知你姓什麽呢?”

“薛,”望山答,“我姓薛。”

“我叫陸皎皎。”陸皎皎笑着說道。

待望山煎好藥已是近黃昏。

“可否讓我去見見那位來客?”她終于等到望山煎好藥了。

望山自然應允。

“那人長得極俊,姑娘若是喜歡,我就将他留在此處,與姑娘作伴。”望山突然說話。

不知他說真假,陸皎皎拒絕道:“我可不是看臉之人。”

但真見了人,陸皎皎激動不已,直接撲了上去,可易寒身上偏冷,她一個哆嗦。

“易寒……”她不覺落下淚來,“他這是怎麽了?”

“這小子從上頭掉下來,入了寒潭,能捱到現在已是不易。”胖子心中難免佩服起來。

瘦子咧開嘴,見她這般模樣,寬慰道:“我大哥将秀禾草拿出給他治,不出兩日定能好了。”

說罷,瘦子心裏便又難受起來,治了這小子,他大哥就只能等死了。

也不知道這小子哪來的福氣。

“你方才叫他什麽?易寒!”瘦子突然發問,“可是天辰宮那個宮主?”

他說罷便看了望山,胖子也看了過來,二人目光相撞,又極快散開。

陸皎皎知道這裏的人都算不得壞人。

否則玄光派那兩師姐妹也不會留着條命。

陸皎皎點頭:“是,他就是易寒。”

又道:“天辰宮宮主,易寒。”

“大哥……”聽她确定,瘦子與胖子皆等望山說話。

望山走近:“先給他服藥。”

“可大哥,這是那個小魔頭……”而且他們打着天辰宮的名頭綁了那麽多人,人家哪會當無事發生。

陸皎皎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易寒才不是魔頭,我們一路來都沒有害過人。”

“可……”

“莫說了,”望山道,“胖虎瘦猴給他服藥。”

“陸姑娘可否到旁邊,我有事想問。”望山将藥遞與胖子,便問向了陸皎皎。

可陸皎皎不相信那兩人,只擔憂地望着易寒。

她從未見過易寒這般虛弱的模樣,自小到大,他受過的傷亦不少,可沒有一次是與今日這般瞧着了無生氣的。

“他真的會好起來嗎?”她不安,亦不想離開他半步。

望山見狀,便示意胖瘦二人離去。

“我熬藥時,你亦在場。若你信我,便予他服下。”望山将藥遞給她。

陸皎皎盈盈水光仍在眸中,睫毛上亦挂着小淚珠,望山見此低聲道:“你哭起來與她不同。”

終究只是相似而已。

阿榮哭起來一直是嚎啕大哭,他雖知曉她有裝的嫌疑,卻次次都遂了她意。

他的阿榮啊,此刻又在何處呢?

“你想問我什麽?”陸皎皎給易寒喂過藥後,便拿繡帕輕擦他嘴間。

他一向愛潔,總不能醒來卻看見自己一副邋裏邋遢的模樣。

“你二人一路走來,可認識阿榮?”他一顆心跳的極快,想聽到答案又怕聽到答案。

阿榮?陸皎皎仔細想了想,這一路來,從未遇到名中有榮的人。

望山覺得自己似乎等了許久,才聽到陸皎皎說:“并無。”

“這不可能!”

“我與易寒一路走來皆在一起,若是遇上過這人,我定是知道的。”陸皎皎反駁道。

可她未見過,就是不知道呀。

望山激動地拽下腰間的同心結,大聲道:“那這是何物?”

陸皎皎心下奇怪,答道:“同心結呀。”

望山大笑了幾聲,将這同心結緊緊握在手中,他道:“這是阿榮的同心結!”

“若你們不曾認識,她的同心結怎麽會在他的身上!”他喊着就指向了床上昏迷不醒的易寒。

陸皎皎聽此,立馬道:“不可能。”

随後又猜測:“可能是易寒買的……”

她一路來,的确沒聽過一個叫阿榮的人呀。

“絕無可能,”望山抱着頭,似是冷靜下來了,“她不可能賣同心結。”

她絕無可能會賣同心結!

“阿榮便是你的意中人嗎?”陸皎皎聽到這裏也明白了,“那你信阿榮嗎?”

“我……”

他想信。

可他畢竟與阿榮十年未見,十年,太長了,能改變的事情太多了。

“我就相信易寒,這同心結與易寒定無幹系。”陸皎皎眼神堅定,轉頭看着易寒,你可要快快好起來呀。

“我還未問你們為何打着天辰宮的名頭行事呢!”她才是該向他們興師問罪的人呀。

望山坐在桌前,倒了一杯清水,潤了喉,道:“我可從未說自己是天辰宮之人。”

“可他們都這麽認為!”

望山舉着茶杯,似是敬陸皎皎。

她只聽見他道:“那是他們的想法,我如何能左右?”

☆、第 31 章

與望山聊的不歡而散後,她便再也沒見到過望山了。

兩日已到,可易寒仍未有起色。

她打來溫水給易寒擦拭身體,“你怎麽還不醒呀?”她趴在易寒床邊,望着他俊俏卻蒼白的臉,“你不是很厲害的嗎?”

大家都誇你呢!

胖虎瘦猴二人說,除了望山,他們從未見過還有人能從寒潭中出來過了這麽久都沒死的。

呸!不吉利!你一定會長命百歲。

她看着看着,下一刻便把頭移到了易寒的胸口,閉起眼來,趴着耳朵靜靜聽。

他的一顆心正平穩又有力地跳動着。

“怎麽還不醒呢?你快點醒醒好不好。”她嗚咽着聲音,像困倦的小獸。

這兩日,易寒未醒,她也未睡好。

她便是睡着了也會突然驚醒,要來看看易寒是不是好了。

“我真的一點都不想待在這裏了……”她小聲地說着話,到最後完全沒有聲音了。

許是易寒在身邊,哪怕他現在受傷了,她還是覺得莫名安心,聽着胸腔裏的心跳聲,她漸漸睡去。

易寒醒來時,陸皎皎已經在他胸口睡的很熟了。

“難怪我在睡夢中喘不上氣……”易寒輕柔地撥弄她的碎發,“原來是只小豬壓着。”

可看到她眼下的青紫,他便收了玩笑,将她抱至內側,蓋好被子,免得着涼。

“哭什麽!”他望着她的淚痕,輕嘆,“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

這樣的驚吓他受過一次就夠了。

陸皎皎雖然睡着了,但似乎知道身邊是易寒,急急往他這邊擠來,縮在他懷裏,還夢呓:

“易寒……”

易寒低頭碰了碰她的額,又輕吻了幾下,略帶寵溺:“好好睡吧皎皎,明日一早我們就走。”

“想吃大豬蹄。”她砸吧了幾下嘴,又往他身上靠了靠。

“……真是沒半點長進。”易寒将她環在懷中,輕笑道。

易寒躺了太久了,身子都僵了,若不是陸皎皎未睡好,他早就起身練功去了。

她好像夢到易寒醒來了……隔日一早,她翻了身卻鋪了個空,猛的就醒了,坐起來後發現床上空空的,易寒早就不見了。

他去哪了?

“傻楞在那兒幹嘛,還不起來!”

易寒拿着食盒進來,正一樣一樣地放在桌子上,光影透過窗灑在他身上……陸皎皎恍惚了。

她拿起手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出了幻覺。

可易寒并沒有消失,反倒看着她笑道:“怎麽,幾天不見,就不認識了?”

真的是他!太好啦!

陸皎皎尖叫一聲便從床上跳下來直撲他去,死死地抱着他。

“我好想你哇!”她泣不成聲,明明是高興的事情卻一張口便想哭。

“哭什麽,你是水做的?”

“就是水做的!就是水做的!”她有些激動,過後卻有些難為情,聲音靜下來,靠在他身上,臉在他衣服間摩擦。

“你可別把鼻涕眼淚擦我身上!”易寒舉着手。

她噗嗤笑了,擡起頭來道:“你還嫌我,你都不聞聞自己幾日未洗澡了。”

她似小犬聳聳鼻子,後捏着小鼻子,裝着嫌棄:“嗯~好臭呀。”

“再臭,你也睡過了,你也臭了。”易寒坐下,便吃起早食。

這麽些天他一口未吃,早就饑腸辘辘了。

陸皎皎看到吃的,坐在他旁邊,伸手去拿。

“呀,你打我幹嘛!”她氣憤地瞪着易寒,輕呼自己的手。

“去洗漱。”易寒指着床邊放着的小盆。

她哼哼唧唧不知道嘟囔些什麽,倒也聽話地去洗了臉洗了手。

“你怎麽醒的這麽慢?”她咽下一口肉包子,問道,“還有你怎麽掉下來了?”

不是都去過崖底好幾次了嗎?怎麽還會“老馬失前蹄”,她想不通呀。

易寒未理她,反倒說:“趕緊吃,吃完就走。”

說到要走,她忽然記起來,便将打聽到的消息同他說了。

只見她湊近易寒的耳朵,低聲道:“那個望山你見過了嗎?他就是熊三說的俊美之人,但他不是小皇子。”

望山……有些熟悉。

他今早起來時,陸皎皎還睡着,想着醒來要吃早食,便出去找了。

他亦想不到如此深山中居然有這麽一個小村在。

路上有三三兩兩的村人,他看得出來,這些都是毫無武力的普通人,穿着樸素。

他們見到他不奇怪也不驚訝,有的還上前與他攀談,很是熱情,仿佛他就是這裏的熟人。

“你果然醒了,小夥子身體不錯啊!”這是一個大叔。

“兄弟,你是不是餓了,我帶你去大廚房。”這是旁邊的小夥。

……

他遇到的人倒沒有一個叫望山的。

“望山二十一歲,斷不可能是前朝那個小皇子,”陸皎皎又咬了一口肉包子,終于想起了同心結,“你說,你怎麽會有那個……那個東西!”

“什麽東西?”他早就将那抛之腦後了。

“同心結相思扣呀!”她拍拍他的腰,“望山拿走自己挂在這兒了。”

“同心結?”他低吟,忽而笑了,“我說怎麽這麽熟悉,原是如此。”

他便将遇到的女子同陸皎皎說了。

陸皎皎舉着筷子,心思雀躍,她就知道易寒才不會莫名收下別人的同心結。

“等我學會了,我再給你,你莫要眼熱其他的了。”她又啃了一口包子。

易寒摸摸她的腦袋:“你笨手笨腳的,哪裏會做?”

“我能做好的。”她已經決定要去學了!

她很确定了,她喜歡易寒,一點都不想離開他,也不想讓他對其他人像對她一樣如此親密。

望山見到同心結能這麽高興……她移目望去,心想:若是易寒有的話,他也會這麽高興吧。

她也想讓易寒開心呀!

“那我們現在走嗎?”她吃好後便起身。

易寒搖頭。

“嗯?”陸皎皎疑惑地看着他。

只聽他道:“望山不會讓我走,既然他如此珍視同心結。”

沒有得到阿榮的消息,他又怎麽會願意将二人送出小隐村。

兩人又嘀嘀咕咕了好久。

她擡起頭,面露擔憂:“她說她就要死了?”

“她說她來自臨南,臨南距這兒可遠了。”

比她與他從天宸宮來這兒更遠呢!

陸皎皎搭着小腦袋,不由得佩服起阿榮來:“她就一個人,從那麽遠走到這兒,這一路來得吃多少苦呀……”

如果是她,才不願出門呢!

可……她又看看易寒,其實……在她心裏,若是為了易寒,她也是願的。

畢竟能見他一面,那日日夜夜的痛苦艱難好像就全部都消失了。

只要能見到他,什麽都好。

易寒覺得她的眼神很怪,說不出來的怪,看得他有點發麻。

“你這是什麽眼神?”

她收回目光,正想回答,就被敲門聲給打斷了。

那人也沒經他們同意就直接開門進了來,似乎那敲門聲不過是象征性敲敲罷了。

“望……望山?”

進來的人的确是望山,他穿了一件她從未見過的靛青色衣裳,腰間不變的仍是那個小小的同心結。

“你醒了。”望山一進來就打量着易寒。

陸皎皎才發覺這二人的身高相似,但望山更顯消瘦,比之易寒多了幾分書卷氣 ,易寒則更顯張狂不羁。

易寒果然是最好看的人!與望山站在一處,她就能很清楚地對比出來了。

她仿佛心裏吃了蜜,甜的不行。

“你知道我來的目的。”望山開門見山,也不寒暄。

易寒點頭:“阿榮?”

“是,她在哪兒?”望山急急問道。

易寒不着急回答,反倒垂眸看了眼同心結,他緩緩開口:“她活不久了,要我若是遇上一個叫望山的人,将此物予他。”

“她在哪兒?”

易寒輕勾嘴角:“我怎會知,不過是路上見了一面。”

“她怎麽會活不久?”

她雖自幼帶病,可只要一直服藥,好好養着,也能長壽無憂。

除非……

不,不可能。

她家中怎麽會不管她,他的阿榮本受盡家中嬌寵,怎麽可能會活不久。

“她怎會求你?”望山的聲音略低,若不是仔細聽,恐怕還聽不出來。

易寒并不懼他,直直看他的眼,直到看到他眸中的微弱淚意,他才嘆息道:“若不是走投無路,又何必求我一個陌生人。”

陸皎皎見望山忽然落下淚,她心中顫動,望山這人雖好說話,給人的感覺卻偏冷清。

可他竟然落淚了,而且是在她與易寒面前……

她在易寒旁邊,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神示意:告訴他吧,告訴他吧。

易寒按住她的手:莫着急,阿五阿七是會照顧她的。

“你說得對,”望山深吸一口氣後,似下定決心,看着易寒說道,“我知你要什麽,若你能帶我見阿榮,我可助你。”

……

易寒走了一段路就等在前面,轉過身看着一臉郁悶又磨磨蹭蹭的陸皎皎,催促道:“還不快點。”

“陸姑娘……”望山亦在前頭,目光哀求。

陸皎皎走不動呀,望山心急,巴不得現在就到阿榮面前,她可以理解,可易寒幹嘛要催她。

她看着自己的腳,她已經走的很快了,可實在走不動嘛。比起來時,她的速度已經快上許多了。

她也想盡快呀,可是她就是走不動嘛!

“就你嬌氣!”

易寒回頭将她背在身上,見她偏着頭鬧脾氣不說話,便道:“出了山,吃豬腳去!”

“我還要糖人!”陸皎皎趴在他耳邊吼道。

“行行行!”

☆、第 32 章

三人剛一出山,就見阿五在那兒等着了。

他正伸頭找着什麽,看到三人後高舉起手來,并且小跑着到了三人面前。

“宮主,姑娘,”他先是看了易寒和陸皎皎,然後再看向一旁的望山,“這位是……”

“在下望山。”

“喏,你不是想見阿榮,他會帶你去。”易寒朝着阿五的方向努了嘴,對着望山說道。

望山喜上眉梢,恨不得立馬就去阿榮面前,他笑道:“如此,多謝。”

“不過是交易,倒不用謝我,”易寒将陸皎皎放下來,對她笑道,“我二人先去買零嘴吃。”

陸皎皎搖搖頭,拉着他的手,輕聲道:“我也想去看看阿榮。”

聽望山說,阿榮比她要大上兩歲,那一雙眼卻與她極像。

若不是那日在崖邊看見了她的眼,他也不會湊上去,更不會了結色鬼。

“我本想着與她今生再無可能,能有個像她的人聊以慰藉也可彌補遺憾。可經過幾日,我終于明白,她就是她,哪怕有人與她再像,都不是她。“

這是一路走來,她記得最牢的從望山口裏出來的話。

他愛的只有阿榮。

哪怕十年未見,他依然愛着阿榮。

“不如,我們先去看看阿榮吧。”她打着商量。

豬腳也好,糖人也罷,今日沒得賣,明日也會有。

可阿榮,她已經病得很重了……

她那麽有勇氣,一個人跋山涉水了一路,如不是真的挨不下去,怕自己要先死,怎麽會求人!

陸皎皎打心裏是佩服她也敬重她的。

沒什麽地方可去,所以阿七帶着阿榮看了大夫後将她安置在了熊三家中。

彼時阿七正在煎藥。

“阿七哥哥,你這藥到底管不管用啊,那姐姐一點都未好!”

幾人踏入大門時,就聽見了熊五的聲音。

阿七似被煙霧嗆到,咳了好幾聲,才道:“那也沒法子,這裏的大夫就這麽點本事。”

只是個小鎮,哪裏會有大醫?

“我去看看。”望山快步走了幾步後又猶豫着停了下來。

陸皎皎問道:“你怎麽了?”

“她最愛美,如今這般,我也不知她願不願見我。”

“你是說你臉上的傷嗎?”陸皎皎問。她以為是望山是因自己的傷才不想見。

易寒将她拉至身後,對她道:“自然不是。”

阿榮愛美,望山又是她的意中人,她自然是想讓望山看見她漂亮的模樣。

而她如今病入膏肓,身型消瘦,不成樣子,她如何願意以這般糟糕的模樣見望山呢?

“那怎麽辦?”陸皎皎又問,“難道就這樣不見嗎?”

“你先去看看她醒沒醒着,若是睡了,望山再進去。”易寒叮囑道。

陸皎皎點頭:“我知曉的。”

出乎意料的是,阿榮并不介意。

“我已是将死之人,臨死之前只想再見望山一面,不管我什麽樣子,我都想看看他。”

陸皎皎不知為何聽見此言,看着她蒼白消瘦的面頰因為說到望山而浮起的溫柔笑意,她就想哭。

事實上,她也的确哭了。

“我真不想她死。”她将房間留給望山與阿榮,與易寒站在屋外過道,她低着頭靠在他的肩上。

易寒擁她入懷,輕拭她的淚珠,嘆道:“生死有命……”

“我知道,可我真的好難過。”她又重新湧出淚來。

為什麽這對有情人分別十年後重聚卻只能天人永隔,老天都不能憐惜他們嗎?

“望山哥哥,你的臉?”阿榮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靠在床頭,望着男人走近。

他的望山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望山心中已有預料,可真的見到阿榮這副病恹恹的模樣,他就痛恨自己的無能,也痛恨毀了他們的兇手。

“望山哥哥,我想摸摸你。”她眸中帶淚,卻揚起微笑。

這就是她自小到大都渴望嫁的人,她曾想過他會繞着臨南城一圈來娶她,昭告全城,她将會是他的妻。

可她再也等不到了。

“我找了你好久……”久到她都覺得自己已是一個老妪,可她明明才十八歲。

望山将阿榮緊緊抱在懷裏,不住地道歉:“是我錯,是我膽小不敢找你,是我錯……”

他因家仇,遠離臨南,途中被龔成所救,長居小隐。

“望山哥哥,你身上好冷,是病了嗎?”她眼中盡是柔情與擔憂。

望山搖頭,說不出話。

因為仇恨,他願意跟着龔成練至陰之功,日日夜夜浸入寒潭,長此以往,早已凍心傷身,再也暖不起來。

若不是仇恨,若不是阿榮,這漫長的十年,這無數個日夜,他如何能堅持下來?

“我想過回臨南看看,可是我怕……我怕阿榮你已忘了我,或成為他人的妻……”

他希望阿榮過得幸福安康,也希望她能暢心無憂,他最怕的是讓她如此的人不是他!

他最怕的是他将親眼見到阿榮與他人恩愛白頭。

可現在,他悔了。

他更怕眼前阿榮這副生機不再的模樣,仿佛一不注意就會從他眼前離開,而他無能為力。

阿榮又哭又笑:“我如何忘得了你,又哪裏會嫁給別人!”

她想嫁的自始至終都只有他一個人啊!

阿榮的病藥石枉效,白日清醒的時刻越來越少,望山也越來越沉默。

那個人害了他,也間接害了阿榮。

他恨不得将他從棺材裏拖出來鞭屍三百,暴曬城牆!

“然後呢?”

陸皎皎正坐于圓凳,聽着阿榮的指揮學習起如何編同心結來。

“就是這般,你往後都這樣編就可以了。”

“謝謝你,阿榮!”陸皎皎望着手中已具雛形的同心結,心下高興不已。

阿榮喝了些花蜜水,微笑着看着她。

陸皎皎摸摸臉,問道:“我臉上有什麽嗎?”

阿榮搖搖頭,咳了幾聲,才道:“易寒定會很開心。”

“你放心吧,易寒傳書給玄水長老了,他雖比不上藥王谷的老藥王,但醫術也是很厲害的了。”

她相信阿榮會沒事的。

阿榮并對自己并不抱希望,她的病她知道。

薛家是臨南最厲害的大夫,祖上都是為皇室看病的。

而她——溫榮,出身臨南最大的藥商。

自出生起便得薛伯父照顧,仔細養着自然無虞,可溫家破敗,誰還能仔細養着她?

現在的時光都是她偷來的,能在最後的時光與望山得見已是她此生最大的福氣了。

“我已經滿足了。”她在心裏對自己說道。

她不貪心,能再見望山她就很滿足了。

阿榮死在了春日裏最暖的日子,亦是梨花開的最盛的日子。她未來得及等到玄水,便在望山的懷中離世了。

小隐村有一梨花園,在村的盡頭,是望山在這些年裏種下的,斷斷續續竟成了一梨園。

“阿榮愛吃梨,我想着會不會有一日她可吃到我種的梨,可她等不到梨熟之日了,我所願也落了空。”

能再見她一面,已是老天垂憐,他着實不應貪心。

“臨南早已沒有薛溫二家了,”易寒叫人打聽過了,“薛家受難,喪命于一個雪日,而溫家在三月之後因一批送于皇城的藥材出了事,滿門抄斬。”

望山将阿榮葬與梨園,亦在旁留了他自己的穴。

他摸了摸阿榮的碑,裏頭葬的是他的妻。

是的,縱使未來得及有婚禮,他亦将阿榮當成他的妻。

“你可知薛家因何受難?”望山緩緩問出。

易寒上前:“尋杭山莊。”

望山擡頭望着滿園潔白,似乎看到了那個雪日,亦是如此的白。

“我十一那年游學歸家,薛家從早起便迎我,父親更是早早等在城門口。可午後整個薛府便宛若鬼城,我出逃後被龔成所救,”似是想起什麽,他解釋道,“他是個游俠。”

龔成或救或揀了許多如望山一般的可憐人,在寒潭不遠處建了小隐村,自此安居。

“人在江湖,身如蝼蟻。他因練極陰之功注定活不過三十,所以在此前他選了我帶領小隐村。”

“便是修煉那寒潭的功夫?”

“是。他回來的小兒中只有我入寒潭後不死。”是他的福,亦非他福。

望山輕笑後又嘆:“所以我也活不過三十。”

“你……”

“你想找藏寶圖是嗎?”望山轉身,未等易寒回話,他又道,“我可助你,但有一事相求。”

易寒靠在旁邊的梨樹上,自上便落下一樹白來,落在頭頂,亦在衣間。

“你之前欠我的,我還沒收呢!”

望山笑:“我不會賴,那婉芷我瞧過了,她的瘋病非心病,而是藥物所致。”

“什麽藥?”易寒收起漫不經心的笑意。

“所以,易寒,你願不願答應我?”他目光炯炯,堅信易寒會答應他。

那邊,陸皎皎與啞婆在園子裏摘了好些梨花,已有兩小籃,片片似雪。

“婆婆,如何釀酒呀?”她此次出來采集梨花,就是想喝從前只在書中見過的“梨花釀”。

天宸宮沒有梨樹,青姨也不喜他們種梨吃梨,她似乎對梨有不一般的偏見。

“梨同離,寓意不好。”這是青姨同她說的話,她亦告知了阿榮。

可阿榮只笑笑,毫不在意:“不過是世人偏見。”

☆、第 33 章

她找了棵梨樹,将梨花釀埋在了地下,期盼年後可以喝到。

她興沖沖地将易寒拉到梨樹下,叮囑道:“這兒有我的梨花釀,婆婆說來年開春就可以喝了,到時候我們要回來小隐村呀。”

他心中有事,并未回她。

“你聽到沒啦?”她跳了兩下,才喚回易寒,“就埋在這兒呢,你可要記住了。”

她記性不太好,萬一忘記了就沒得喝了。

易寒笑着撫上她的肩,想着望山與阿榮,不由得慶幸陸皎皎還在眼前,生氣勃勃。

“你怎麽了?”

他突然将陸皎皎抱在懷裏,想起她小時偷喝韋大虎的藥酒,他道:“你忘記你之前喝酒什麽模樣了?”

也不知道她怎麽蹓跶到韋大虎的卧房,還偷找出他的藏酒,找到便罷了,還偷偷喝了。

待他們發現時,她早就抱着酒瓶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了。

“你真是命好。”

一般人喝了那藥酒,都受不了要挨上幾日頭疼,偏她,睡了兩日跟沒事人一樣的。

“對不起嘛。”

她也想起來了,那時候韋大虎見她就想揍她,一副模樣吓得她嗷嗷直叫,都不敢離開易寒半步,畢竟韋大虎不會當着易寒打她。

結果易寒被他揪住,平日的練功已是很累了,那半月還硬給易寒多加了一倍。

每回易寒回來,都躺床上不能再動,看她的眼神都想把她吞了似的。

她與易寒站在梨樹下,移目望去是滿眼的梨花,那棵樹上還飄落着一些花兒,落在她和他的發間,也落在他們相擁的手上。

“望山怎麽突然就走了?”她問。

易寒但笑不語。

直至三日後,望山有消息來,說已有眉目,二人才回了熊三家。

“嬸娘吃了望山哥哥的藥後好了不少。”熊五現在靠近嬸娘也不怕了。

現在的她不吵不鬧,很是安靜,就是不喜歡說話了,有時候一天都聽不到她的聲音。

望山是當日亥時回來的。

“什麽眉目?”易寒在門口等他,一見他來便問。

“解藥難配,貿然恐有損性命。”望山并未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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