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禮物 群芳開遍,各有姿态

夜風如織, 韶光大好,而眼前的人卻非良人。楚含丹愀然住扇,乜眼瞧他片刻, 蝶戀花的扇面又迤迤然搖起來, 搖出秋風無情、冬雪不屑, “你滿肚子的‘男盜女娼,就當旁人也是如此, 殊不知人各有志,我和你可不是一樣的人。”

得了這話,宋知書也不生氣, 笑着朝夜合要一盞茶。望這清輝如水、月似柳眉, 倏然也令他心裏生出萬千思緒, 他含笑啓嘴,不知是說給天上的七姐兒聽還是說給面前的女子,“我宋知書打小就是根爛骨頭嘛,最愛游手好閑吃喝玩樂。大哥比我只大一歲,自小就博學多才, 四五歲上頭就總有人拿我同他比, 連母親私下裏也耳提明面教訓我,讓我比着他學習上進, 于是我也就比着他苦讀詩書。誰知我永遠追不上他, 七歲時, 趙将軍又說大哥有勇有謀, 帶着他學了好一段日子的武藝……。”

他偏回頭, 手上一折一折地收起扇面,垂首低笑一聲,這聲音似有千百年的壯志未酬。楚含丹斜眼一瞧, 他蓋住整張臉的睫毛在夜風中瑟瑟顫顫,仿佛回到他口中所提起的始龀歲月,“我也死皮賴臉跟着學了幾天,沒曾想從木樁子上摔下來将手摔折了,人都說我不是這塊兒料,我琢磨着也是,幹脆不學了,索性放肆玩樂起來,父親瞧見了打一陣、母親瞧見罵一陣,我還是不改!”說着,他擡首,肘靠扶檻斜嘴一笑,眼中可摘星辰,“可某一日,我忽然醍醐灌頂想要發奮起來,若學不了武藝,我便從此頭懸梁錐刺股刻苦讀書,可一日一日,我仍是不及大哥,直到他從馬上摔下來。”

“那時我想,我總算能有出頭之日了!”他的笑由落寞轉為滿志,最終又跌到數不盡的寂寥裏,“可我心裏清楚,我還是不如他……。如今也好,雖不如他,卻也強過許多人。……你知道是什麽使我突然發奮起來嗎?二奶奶,你猜猜?”

聽他半晌話,楚含丹思緒早已飄遠,想起十來歲上與他兄弟二人在各個雅集裏談天說笑的光景,那時她心中充盈着少女羞怯的期待,只盼着快快長大,能成為宋知濯名正言順的妻子,不必再隔着丈八同他眉眼相交。

眼下驟然回轉,眼前卻又是這個千刀萬剮的禍根,仿佛從前離她隔了一輩子,霎時一顆心跌落萬丈,叫她哪有什麽閑情去猜,只瞥眼落于色彩斑斓的一群丫鬟身上,“不曉得,二少爺的事兒與我什麽相幹?我們既不是知己也從不交心,倒與我說不着。”

池子邊上,香案及各色貢品已經擺開,慧芳打頭一個點了香,帶着衆人朝九天玄月跪拜叩首,嘴裏念念有詞,也不知唱的是些什麽。她瞧也沒瞧進心上去,不過是想錯開他那雙似盛月華的眼。

那雙眼觀她如高山起伏的側顏,裏頭微弱的星辰之光如同零星之火漸熄漸滅,終于重歸黑暗,徒剩滿地拽不起的死灰。他翹起一條腿,方才談及往事的人與現在這個桀骜不馴的人,仿佛亦是擱了一輩子的同一個靈魂,“正好,我也不想說。二奶奶,你瞧今夜朗月星辰風光正好,我們夫妻也當剪燭西窗下,共赴雲雨時,方不負這良辰美景啊,你說是也不是?”

楚含丹的心驀然如燭火一顫,折頸望過來,方才他那副卑微之态恐怕只是幻想,眼前的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冷血無恥!嘴角的弧度也似兩把彎刀割着自己的殘破之軀。她企圖抓住他殘存餘溫的真心,難得說起軟話求饒,“既然今夜露華正好,你就不能放過我嗎,讓我幹幹淨淨自在的過一夜?”

“二奶奶說什麽笑話兒呢?”他挑一挑眉毛,似笑非笑間可見難得一見的柔情早已蕩然無存,“我們是夫妻,行周公之禮是理所應當,你嫁給我也有六七個月了吧,還不籌劃着替我家傳宗接代,反倒日日閑擱在屋裏做什麽?”

木亭裏不知何時已點上兩盞燈,用枯葉黃的圓罩子籠着,光幽幽淡淡,不受清風所撩,越發寂寞。遠岸上丫鬟們祝禱完,三三兩兩展開嬉鬧。而這一岸,是鈴铎敲響、兩方對峙。勢單力薄的一方愁苦難消,瞪着不甘示弱的眼,恨不得将另一方一箭穿心。

最終戰場轉為一方床榻,流香寶幄中,從兩方博弈到水乳交融。在無窮無盡如燭火飄搖的颠簸裏,楚含丹哭了,由此恨意更加水漲船高,她恨自己竟從壓迫中習慣這種碰撞,恨身軀輕賤、恨命不由己、所以也更恨他!

小池裏有丫鬟們放的燈花搖曳,蕩不盡的人世紛呈、萬千百态都由一陣風揭過此間。

夜,如水中錦鯉潛底,安靜從容,又似手中的千絲萬縷,拉扯不清。

九曲回廊之下,罩夜色無邊,有一女子挑燈前行,腳步極輕,如鳳蝶飛翼,臂間挽一個青灰包袱皮,上頭籠一件月白單紗襦,下頭一條銀紅素色月華裙,未梳髻,滿頭蓬發只在腰後束一個結,偶見腮邊零落青絲,有絲絲慵昏之态。

約莫輾轉一炷□□夫,停在一所無人值守的偌大正屋前,老紅木的門窗緊閉,裏頭明晃晃幾盞燭火,赫然鎮住四方幽暗。女子擡手扣門幾下,只見吱呀門開,是一個攢石如玉、攢木如林的挺拔男子,一雙濃眉大眼,和宋知濯頗有幾分相像,不同于他,這人似乎更有穩若磐石的沉着,他神色寡淡,将女子輕輕一瞥,兀自回身進屋。

女子跨門而入,垮着包袱一時無措,眸映燭火,閃着忽明忽暗的光。那男子回首一望,嗟嘆一聲,朝榻上一指,“小月,過來坐吧。”

原來女子正是小月,望她一步一低頭,如雨打蓮花般羞怯,行至榻前卻不急着坐,将包袱皮攤到小案上,拿了裏頭一雙鞋底捧在懷內,朝另一方玫瑰折背椅上的男子奉上,“叔叔,我新替您納了幾雙鞋底,您比比看合不合腳,若合了我再往上做鞋面兒。”

男子還未寬衣,一身錦繡麒麟檀紗圓領袍,擡起袖口即見風雲,可不就是如雷貫耳的國公爺宋追惗?他望向她手中一眼,眉上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點點愁緒,“不是說了別做這些,你怎的又做?夜裏做針線最是傷眼睛,聽我的話,回去好好歇着。”

再望上去,小月還是垂首而立,手捧鞋底猶如手捧蓮花的仙子,将一顆凡塵心盡賦一針一線。宋追惗無可奈何再嘆一聲,“大少爺如何了?在他院兒裏可有人欺負你沒有?”

“大少爺還是不見好,只是身子結實了些,”回完前句,後句思及自己,她将頭又垂下,期期艾艾一副可憐相,“倒是沒人欺負我,只是我們院兒裏才剛死了個丫鬟,荃媽媽便叫我住到她屋子裏去,……叔叔,我害怕,挨了兩日還沒敢搬,那丫鬟是吊死的,一想起她伸得老長的舌頭我夜裏就做噩夢,您什麽時候才将我撥到這邊兒院裏來伺候?”

“荃媽媽是誰?”

在他清輝冷月的眼中,小月捕及一絲關懷,立時便委身而下、蜷疊雙腿藏于裙中坐到細墁暗紅的石板上,被屋裏的冰銷得冷的地板,卻絲毫不滅她心中螢火。她傾倒在他的腳下,頸折手臂伏在他單膝上,如倦鳥歸巢,“您總是記不住這些小事兒,”擡首望他一眼,眼中有嬌滴滴的嗔,綢缪的依戀,“荃媽媽可不就是太夫人的陪嫁嘛,頭兩年被太夫人指了個管事的差事,專門管我們這些小丫鬟。您可不用去過問這事兒,我不過是說給您聽,倒沒必要招出麻煩來。”

銀紅裙下絞着兩條細長的腿,有意無意間露出錦襪以上半截擺若凝脂的肌膚,是少女如玉的韶華。宋追惗瞥過一眼,仍将視線落到她欲哭欲顫的臉上,透過這張臉,仿見遙遠時光中另一張有些相似的臉,在哭在笑,有風泣訴。他堅實的手腕落到小月頭頂,随柔軟青絲輕撫而下,似一個父親般慈愛、又恍若情郎的眷待,“你受苦了,別怕。”

“您回來,我就不怕了,”小月仰着頭,如接一碗清水,等着接過他伶仃一些脈脈溫情,“自大少爺娶了那位大奶奶後,身子越發結實起來,那位大奶奶也奇,也不要我們伺候,每日燒飯更衣一應自己來,将大少爺照顧得妥妥帖帖的。只是您說的那封信我還沒找見,不知大少爺藏哪裏去了。”

紅窗鎖明,前方一支紅燭将燃盡,宋追惗晃一笑,手在她發間穿梭,眉宇鎖愁,新愁不似舊愁,“你頭一年在他屋裏就沒找見,恐怕被他藏到別處去了。小月,那封信關系叔叔的身家性命,你替我留點神,我這兒子與我心有嫌隙,那信還攥在他手裏一日,我就不得安寧一日。”

“那信上到底寫了什麽?”小月擡起懵懂一雙眼,想替他兜下一身愁緒。

他垂眸朝她,牽起柔情寵溺一笑,心裏望向目不所及的遠方,眼前的人又仿若那位故交知己,“說起來話兒長了,從前跟你娘我也說過,如今再說給你聽——我原也不是府中長子,上頭兩位哥哥,大哥多病多災去了以後才輪到二哥,可二哥不學無術,父親在我們兩人之間猶豫再三。說起這爵位,其實并無實權,卻是至高榮耀,為了讓父親向聖上請旨定下我,就必須封官拜職手握實權,可朝中黨争不斷,誰都是舉薦親黨,我科考及第也不過封得一個小官兒,為了往上爬……。”

到此,他眼前所現的又是另一個女子,随之而來還有琵琶羅盤、笙歌悅耳,“我攀上景王殿下,投其所好,我從青樓贖了一名妓女回來敬獻予他,沒兩日他玩厭了就将其棄之不顧,不曾想那女子剛烈成性整日尋死覓活,竟被延王殿下得了風聲,他兩人原是對頭,自然是拿了證據就要參到聖上那裏的,無法,我只好替景王頂了這個缸,将這名女子随便冠個七品小官兒家的閨秀身份娶入家中,你曉得的,就是前一位太夫人。後來我們也算相敬如賓有了濯兒,原本以為她得了富貴日子就能這樣過了,誰料這女子卻不罷休,竟暗中收集許多景王與我等朝臣結黨的罪證,只待着有朝一日呈到聖上面前,索性後來她暴斃而去。但這封信,我想來想去,只會是落到濯兒手裏。”

燭火“噗嗤”一綻,似一朵昙花夜現。小月回首望過,伏地起身,在案上尋了把剪刀剪了燭芯,待火焰再騰然而上她又踅回來,與他在髹霜白雲紋邊兒的紫檀木圓凳上對坐。聆聽一場血光殺戮後,她并不覺得可怕,只有對他設身處地的心疼與脈脈如燭光騰燃的溫柔,究竟不知道這等情緒是否從她娘身上遺傳而來。

她自倩然一笑,在他沒有細紋的眼角,堪稱青年的平滑容顏上,她看到了險象環生後掩不盡的辛酸疲憊,她拉開他一只胳膊,投身到他懷裏,就如同小時候,“叔叔放心,我打小就沒了娘,後又沒了父親,是您派人照管我長大,使得我豐衣足食萬事無憂,我的日子是您給的,不!”她遏然又否定自己,從懷中擡眉,眼裏是女子獨有的似水般的毅然,“我的命是您給的,從小到大,我就沒見過娘長什麽樣子,我的天地裏只有您,只要您需要,我自甘赴湯蹈火,既然那信對您如此重要,我就一定能替您找着!”

靜夜無聲,于這個炎夏,群芳俱有姿态,唯獨小月這一朵,已開成宋追惗想要的顏色、形狀。

他說來這些往事,無非想将他賦予另一個女人的宿命一并遺傳給她的女兒,出乎意料的是,這個小女子也悄然遺傳了她母親對他的愛。他撫她的長發,“萬事小心為上,且回去睡吧,我這些日都在府中,不宿在太夫人院兒裏時你盡可以過來找我。”

“當真?”小月揚起臉,眼裏乍現容光,似一朵粉白山茶花。

一晌話兒說完,留下牽纏心絲的鞋底,小月打道回去。臨行時,眼中挂滿戚戚眷戀與恨不厮守的衷腸不得出口,她對他的愛太雜亂無章,如太湖石下一簇野草瘋狂生長。

至午夜,菡萏着露,淡霭濃聚,群芳之間隔着不同命運,各自綻開相差甚遠的心事,卻又殊途同歸,無非是情與愛、怨和恨的本質。

白日如同一闕幕布緩緩拉開,日與月規矩輪轉。眼下夏已沉淪,即将與這一年告別,但天兒還是熱,幸而還有冰鎮着,才得有遲來的清涼。

頭一遭得冰,明珠捉了裙圍着銅盆轉了好幾個圈兒,惹得青蓮在一邊捂嘴直笑,“我的姑奶奶,這難道是什麽稀罕物不成,也值得你這樣看?”

“冰自然是見過的,只不過我還是頭一遭在夏天裏見。”悻悻然起來,她自紫砂壺中倒出一盞茶遞給青蓮,“姐姐喝茶,真是麻煩你為我費口舌了。”

伸出的衣袖上是淩霄花兒暗紋,浮在淺草色袖邊兒,可謂苕之華,芸其黃矣,心之憂矣,維其傷矣①。思其命定前塵,青蓮惱她一惱,“又跟我說謝!于情于份,都是應當的,只是從前嬌容私自扣了這屋裏的分例,現如今她死了,自然還是用到你們頭上。得了,茶我也不喝了,我們那邊兒要做法事,我先過去瞧瞧。”

“法事?”明珠擱下盞,颦眉而問:“不是早就說要做的嗎?怎麽耽擱到這些日?請的哪個廟裏的法師?”

“誰知道是荃媽媽忘了還是怎地,昨兒才到廟裏下了帖子。你不問我倒忘了,請的就是你們廟裏的姑子,想必你也是認得的,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瞧瞧,也算故人重逢。”

說是“故人”,明珠卻實難有開懷之心,千家廟宇的菩薩都一樣,可人人卻不同,她到是底嘗過了什麽叫“好”,方厭從前之“壞”。回首望一眼重幄之中,她唇間一翹,“我不去了,不好惹什麽是非,況且我與她們也沒什麽話兒說,不過是一起誦經念佛。姐姐去瞧吧,我這裏手抄了一本《楞嚴經》,請姐姐替我給小月,勸她不要害怕。”

接過那一疊冷金箋,見其字跡清隽,一撇一捺的收尾猶如收盡一場春秋,青蓮嘆服一笑,“字寫得這樣好,人也聰慧,認了你這個妹妹,倒是我占盡便宜去。成,我走了,你歇着,晚間的飯不必做了,我割了點子銀子給廚娘,讓她們替你做啊。”

此言一出,她自出去,輕巧便将宋知濯每日如江山穩固的幸福颠覆,哪見他帳中驀然瞪了雙眼,恨不得揭被而起、發兵讨伐。

帳外隐約可見明珠蹁跹身影,淺草衣裙如一片葉蕩過來,他迫不及待接了簾子,撐着手肘拉她,“我倒不是要你做活兒,只不過你做的飯食實在是香,你行行好,還替我做吧?将一應衣物給她們洗就是!”

先挂了兩方垂幄,明珠挨着床沿兒提裙坐下,嘴上悶悶不樂,“哦,合着我是你的燒飯婆啊?我這是什麽命?別人嫁到王公貴族是享福的,我跟你刀尖上舔血一般過日子還不算,還要替你當做馬?”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他扯了枕頭壘在一起靠起來,手卻不見撒開,仍拽着她柔若無骨的腕子,“我頭先不是說過,那櫃子裏有錢,你想要什麽只管去買,就當我報答你每日替我洗衣燒飯,至于你的心,唯有用我的心方可報答。”說罷,大手在自她腕間摩挲到掌心,眉上攢數不盡的自責自慚,“對不住,害你跟我受苦。”

明珠原不過是逗着玩兒,立時一顆心軟作春水,托起一片同自己一樣的落葉浮萍,“我跟你說笑而已嘛,你怎麽又說這種話兒?”

睇眼望去,見他臉上哪還有愁态?咧着個明晃晃的笑來,“我也是逗你,不過話兒倒是真話兒,你先別惱,我問你,那些姑子你真不去瞧瞧?想去就去,不妨礙我什麽的。”

“我才不去!”明珠猛地抽出手,柳腰一轉,撅着嘴不知望向何方,倒不是同他置氣,只是想起從前苦兮兮的日子,“你不知道,打小跟着我師父,替她縫衣裳做飯擔水劈柴,這原是應該,她好歹養我一場不是?可來了京城,其他的姑子看我們是投奔來的,也每日将我使喚來使喚去,我們原是輪值起早去擔水、做飯、洗衣、劈柴,可每回輪到她們,她們又支使我去,有好争着去領,有錯就往我身上推,害我不知背了多少打罵!”

一束陽光斜撲在她臉上,不知沐浴在底下的那邊是什麽情景,可宋知濯能見的陰暗這邊,卻是一抹小小得意的笑,“去年冬天,我忍無可忍了,便趁着她們都還睡着,擔了兩桶水,一下撲了整個通鋪,誰也沒得睡!”然後,她踅回臉,整片跌入晦暗中,“正因為如此,廟裏要将我和師父趕出來,師父便提說要将我買到勾欄去,幸而你撞上來,我才逃得一命。”

她将苦難戲說這一刻,宋知濯倏然明白,她身上有與身俱來的頑強生命,如野草縫生,倔強地與命運較勁兒,這種倔強同他的“自尊心”卻不大一樣。似乎沉重也跟着她的笑消弭了,他沖她輕挑一邊眉,“不去也罷,櫃子裏有個包袱,你去打開看看。”

“是什麽?”雖問,然不及他答,她還是去開了立櫃找到那個藕荷色羽緞包袱,指尖一觸,絲滑如輕風,她捧到床上,卻不打開,“是什麽精貴東西,也值得用這麽好的料子來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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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詩經》,苕之華,芸其黃矣,心之憂矣,維其傷矣。苕之華,其葉青青,知我如此,不如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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