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前塵 斬斷前緣
灼灼日光, 花間柳梢,金燦燦的光陰裏頭是各色姹紫嫣紅。
懶幄松帳中,明珠便是宋知濯眼中的星輝, 他揚一下眉, 沖她點着下巴, “你打開瞧瞧不就知道了?送你的。”
藕荷色的羽緞如一場十七載淺夢,柔軟順滑的觸感猶是夢想實現, 叫人忍不住懷疑真假,但還是抵不住明珠心底升起的冉冉期待。她帶着雀躍和小心擡眉望他一眼,手上止不住有些顫抖, 揭開布, 裏頭規矩疊放着繡雲雁廣袖雙絲雲紗氅、藕粉素色羽紗衫、白蝶穿花拖地留仙裙, 将裙揭開,下頭還有幾個金髹錦盒,裏頭有銀渡藍寶石小鳳冠、一對銀镂花小簪、南洋珍珠耳墜、紅珊瑚對镯等一應珠寶頭面。
每一樣都是她沒見過的,眼下這些頭面衣裳赫然随宋知濯的真心一起呈在她面前,使得她險些似洪水決堤。倏然撲倒在他肩頭, 她說:“我家雖不至于吃不起飯, 但我打小沒穿過什麽像樣的衣裳,只因我爹又是吃酒又是賭錢, 哪裏還有閑錢給我置辦這些東西?莫說我, 連我娘也沒有。後來到了廟裏, 一是沒錢, 二也是穿戴不上這些東西, 現如今見了,倒不是我貪財,只因我也想有人能送我件禮物, 不論生辰還是年節,不論是什麽,盼着有人能送我一件兒,哪怕是塊破布頭也是好的。”
摟着她,宋知濯只覺摟着的是自己後半生的光明前程,心跟着她的話墜了又墜,到無可再墜的境地,又生出劫後餘生之感,“小尼姑,你說了這半晌,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
驀然感覺肩頭有些濕潤,他又将她摟緊幾分,手在她背上輕拍,聽到耳邊是有些抽搭的聲音,“喜歡,你送我什麽我都喜歡。”
夏有青荷,露有微曦,他們抱着彼此,好似抱緊自個兒的宿命不舍得撒手。宋知濯亦有些梗咽,埋首在她的發間,響起悶悶沉沉的玩笑,“既如此,我下次可不就費這些錢了,在外頭随便撿塊兒碎石裝進錦盒內,你不是一樣的高興?”
“去你的!”明珠推他一把,掄了拳頭往他胸膛上砸一記重錘,逼出惡狠狠帶水花的眼神,“你當我是叫花子啊?你又不是沒錢,幹嘛對我這麽摳門兒?珠寶首飾怎麽也比破石頭叫我高興。嗳,你說,我穿這麽好,會不會引別人疑心?”
“疑心什麽?我不過是癱了啞了,又不是死人,給夫人置辦點兒東西難道不應當?你只管放心,我還吩咐明安找師傅做了許多,這件是先趕出來叫你中元節家宴上穿的,屆時個個兒都穿得光鮮豔麗,我怎麽能叫你落了後?”
低下頭,指尖一一拂過那些涼絲絲的綢羅軟緞、寶石珠珰,似乎從前吃的苦在今朝都得到補償,明珠倏然又笑了,小心翼翼将包袱皮重新裹起來,捧在懷內擱回櫃子裏去,“等到了那日我再穿。”
日頭不過微轉個方向,屋裏還是揉破黃金萬點輕,剪成碧玉葉層層①,有情人獨對這件卧房,竟像是與世隔絕,那些猙獰的利益紛争也遠了一寸。
未多時,隔壁院兒就傳來木魚陣陣,沉重單調的聲音響如空靈,伴随着三兩唱誦、暗縷檀香,明珠探頭探腦在窗戶上趴着凝聽,只覺恍若隔世。宋知濯由床上下來,穿着醬紫紗的圓領袍,系一跟棕色羊皮帶,兩頭扣一個鎏金麒麟犀比,腰一彎,手撐在她兩側,将她的背影圈入懷內,當中卻無觸碰,一頭紮高的馬尾垂到她肩上,“她們念經都沒有你好聽。”
“嘿,我發現你這人,”明珠折頸過來,就見身後罩着自己的高大身影,那臉上調笑未散,一雙眼逗弄有餘。湊那麽近,她驀然想起那夜的一吻,欲語先羞,揚着腰靠向窗臺,想離他或是離羞赧灼溫遠一些,再開口,聲音嗫喏不決,“我發現你這人,越發的油嘴滑舌起來了,真跟你那二弟是親兄弟。”
她退一寸,他就近壓一寸,中間還是隔着試探的距離,試探她本能抗拒的底線在哪裏,“這你就冤枉我了,我說的可都是大實話。”
他寬闊的肩形同壓迫,卻又有一種被包裹的安全,使得明珠有些怕、又有些期待,嘴上卻抵死不認,“誰知道你的……。”
宋知濯還欲再試探,一雙眉渡上除了陽光以外的炙熱柔情,緊盯着她桃紅的臉上點點變換,卻忽聞院外有些動靜,他便立刻調坐到木椅上去。
片刻後,果然見有人推門而入,是青蓮,身後跟着兩個青灰淄衣小尼姑。青蓮捏着帕子朝明珠揮擺盈袖,“大奶奶,這兩位師太說認得你,想來瞧瞧你,我便領她們過來了。”随後她擺手引進兩位,“兩位師父到裏頭稍坐,我給二位烹茶來。”
幾人在外間碰頭,明珠乍眼一瞧,可不就是廟裏同宿的兩位小尼姑,一個清音,一個清念,比明珠略大個一兩歲,想起從前的過節,她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處,只将人指到折背椅上落座,“原來荃媽媽是請了你們二位來做法事,真是麻煩你們跑這一躺了。”
二位女“菩薩”頭戴淄帽,青灰色的袍子罩在身上空空蕩蕩。這廂端了個雙手合十落座,“阿彌陀佛,清心小師妹,我們才在那頭做完法事過來,想起頭先你沖了門子嫁到這國公府上,我們卻未及送一送,如今機緣再見,特地來瞧瞧你過得好不好。”
兩人擡眼将屋子四顧打量一番,見門口就是黑檀三腿矮幾案,現盛一盆蔥郁小金桂,右側一架大大的工細樓臺落臺屏,錦繡繁織,後頭隐着另一個榻,還見細細一個回廊通裏間。
她們所坐門的另一方,挂了二層軟煙羅,軟塌臨窗,南牆一個棂心黑檀圓月架,乘放着銅胎掐絲琺琅三環樽、鎏金雲紋象耳銅爐、和田象鼻勾環玉寶瓶三件大器及一些精細玉器銅器。只将她們看得眼花缭亂,連明珠在說什麽也未聽清,扯回耳朵重問一句,“啊?你方才說什麽來着?”
不過是幾句客套話,明珠也懶得再說。只是觀她們二人如此熱辣辣的神色,竟像是将從前嫌隙一筆勾倒,她卻還記得,心裏同她們親近不起來,面上還是要過得去,适逢青蓮端茶上來,代她周到,“謝二位師太記挂我們大奶奶,我們大奶奶一切都好,只是抽不出空兒回廟裏去探望你們,難得你們來,倒要好好歇會子再去。”
這兩位可不單是歇腳來的,探望舊識是假,想打些秋風是真。明珠出嫁前,宋家原備了三書六禮送到金源寺,那方丈師太盡其收下,卻連份像樣的嫁妝不曾備,一應金銀器全納入個人囊中,惹得其他人皆紅了眼,這回二人逮着機會,便不欲放過。
唯見清音臉皮厚些,端茶飲下,先開了這口,“小師妹,要我說,你這一嫁倒是嫁得又巧又好,自你走後,外頭都說咱們廟裏六根不淨,竟然将尼姑沖門子嫁人。如此香火便不大好,那些官爵太太們轉了他方祭拜,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難熬,再過兩年,只怕連飯都吃不上了,”說罷,擺一個愁容萬千,單手合十,“阿彌陀佛,廟裏人口又多,這可怎麽活喲。”
一時氣氛微滞,各有各的臉色,那廂眼巴巴瞅着,這頭明珠只端起茶盞隔開殷切切的目光,只裝作聽不懂,“二位師姐,原來廟裏竟出了這樣的事兒?阿彌陀佛,從今後我自當每日多念些經文,替衆人禱告。”
見她似裝傻充愣不接茬,那方清念索性丢開臉面來說:“清心師妹,咱們同道修煉這些年,我也就不繞彎子了。我們來,是想同你借些銀兩助廟裏度過眼下的難關,你不看在菩薩的面上就當看你師父的臉面,她老人家在我們廟裏修行,自然和我們過的是一樣的苦日子啊。”
說及此,明珠心裏唯餘千回百轉,于禮,她是當報答師父的養育之恩,可于情,那寡寡淡淡的零星恩情,又怎能抵得銷所作的惡呢?往事須臾間倒扣而來,自被師父買回去,她的小小身軀就擔起比自身還重的水桶,澆菜施肥,劈柴擔水,事無巨細都是自己來。
在揚州時不過一間破廟,一到夜裏門窗不緊,呼啦啦就有大風刮進來。春夏還好,一到秋冬,那風似軟刀在身上割下一條條細碎口子。有一回初冬,明珠擔糞給菜地裏施肥,不過點點瘦弱的一個小姑娘,一對還未長成的薄肩實在吃力,将桶擱下時手不穩,不留神濺了半桶到袍子上,又沒有多餘的衣裳換,師父聞見了,捂了口鼻将她趕出屋子去睡,因怕連被褥也被弄髒,故連個蓋的也不給她。
籠了些幹草,明珠就在四面透風的廚房席地而眠,迷迷糊糊睡至半夜,天就開始下雪。細絨花洋灑半宿,哪裏還能睡得着?她只覺得冷是從地底下、從骨頭縫裏,從黑漆漆的四面奔襲而來。那時她想,整個人間有衆多火光萬寸,數不盡的暖房溫帳,卻沒有一處能容自己,她把自個兒小小身軀蜷成一團,用自個兒的腿暖着手臂,然而不過是困獸猶鬥,凍得快失了知覺時,她昏沉沉的想,不如就在這裏凍死了吧,就死在這裏。
然而她瘦小的軀體是被秋風殘忍削掉枝葉的楊柳,正如在下一個春天還會再抽嫩芽,她也在下一個日出裏又活過來。如此,她死在每一個凄風苦雨的夜,又在第二個清晨複活,反反複複,終于令她跪在菩薩面前,去尋找萦繞在她心裏諸多問題的答案……
劈頭蓋臉的往事砸住明珠,頓覺有蝕骨冰凍從日頭底下潛襲而入,她從踏上提裙而來,奔赴向能給她提供溫暖的唯一避難之所。
裏頭宋知濯坐在木椅上,靜悄悄等着,等明珠同那兩個姑子周璇完,好再重拾風花,繼續他一寸寸的攻城略地,直到侵占她心裏的每一寸、直到城門向自己毫無保留的打開。
倏然聞聽如蝶舞翩飛的腳步聲,他瞪着疑惑的眼朝轉角處望去,一見明珠搖曳裙擺,他便擺出大大的笑臉,正欲問詢,卻見她匆匆俯身而下,随着染梅幽香,落在他臉頰一個輕輕的吻。
一時有柳莺飛歌、瓊林佩影,哪敵她,胭脂點點落浮萍。宋知濯可謂受寵若驚,詫異地望向她,只見她臉上紅似五月桃,胭脂滿布,但說出的話兒才叫氣人,“嗳,我,我要拿你的銀子使,親你一下就當補償了啊。”
他何嘗會說個不字,将嗓音壓得不能再低,語句锵然果斷,“你只管拿,全掏空了去也使得。”
鎏金銅匣子裏頭擱了許多錠子,沉甸甸壓着下頭一摞銀票,明珠思忖半晌,拿了兩錠五十兩的銀元寶捧在手裏,臨出去時在宋知濯眼前晃晃,“我拿一百兩,可沒多拿哦。”
得他啞口一笑,她适才捧了銀子出去,往清心清念二人中間的方案上一擱,“二位師姐,我也不過是才來這裏,名頭上說是這家的大奶奶,實則你們也清楚,不過是來銷病扛災的小丫頭。當初宋家已從我師父手頭買銷了我的身契、又送了各色定禮,原本我不再欠她什麽,但這些銀子就當是報答師父養我一場,若落得到她手上,請告訴她,我與她就此兩清,若落不到她手上,我這裏也在心上同她做了了斷,自有菩薩見證。”
冷光奪閃的銀元寶穩沉沉壓在案上,仍壓不住貪得無厭的心,金源寺香火一向好,哪個官爵人家添個燈油不給個百十來兩?清念見過大世面,只乜眼一瞥,便端起手來,“阿彌陀佛,這些黃白之物于我們出家人不過是身外之物,可卻能救人水火,我這裏先代方丈謝過小師妹,只是開銷得了今日,明日又當如何呢?師妹嫁到府中,自然長了不少見識,望給想個長遠的法子才好。”
方才明珠進去,青蓮陪着二人說了一會兒話,來來回回也将明珠的身世摸出了個七八,早有憤懑難當,眼下見她倆不知足惜,更是氣得不輕,在後頭扯過明珠,按她在榻上坐下,“我的大奶奶,你是主,她們是客,你這樣站着說話,叫客人怎麽坐得下去?”她直腰轉身,一抹幸災樂禍的笑意在臉上蕩開,“我倒有個法子,二位師父先聽聽?說得不對只當我放屁,我一個丫鬟見識短,可別跟我計較。我想啊,這庵裏都是女人家,若斷了香火定然活不下去,橫豎又都不嫁人,不如大家一齊沖了門子,十七八歲做起那迎來送往的生意,将香客變作長客,方丈作了老鸨,還不是白花花的銀子流水一樣的來?身體力行掙來的錢難道不比拉着臉子上人家打秋風更踏實些?”
稀稀拉拉一番話,将兩位出家人說得又氣又羞,兩張灰白小臉紫一陣紅一陣偏看明珠,見她竟憋着個笑将出未出,她二人更氣,就要起身告辭,臨行前卻不忘拿那百兩銀子。
人方一走,明珠便笑了個四仰八叉,又是拍案又是錘胸,“哎呀我的姐姐,你是在哪裏得的這一框話?”
那笑在太陽底下,如蕩開一叢叢翠蝶花,恣意縱情、揮灑爛漫,青蓮從未見過她如此自如之态,似忽而卸下千百斤的沉重往事,她莞爾一笑,輕撫垂髻,“從前嬌容在時,不知聽了多少,回回她與慧芳掐架,說的盡是些淫詞浪調,慧芳是個沒臉皮的,罵起來更是難以入耳,聽了這幾年,還不是張口就來?你可別學啊!”
中天的日頭偏了西,如前塵已定,誓不回轉。法事做完,那間屋子殘留的冤魂同人間正式告別。如同明珠,也在心裏同自己的前緣辭了行,她道別這段路途上的苦難啓程而去,卻在起點就有悲厄的線頭拽住她,左右她的方向、她的步履,一時也不知如何同這悲厄做個了結。
耽擱這半晌,早耽擱出香汗霖霪,送青蓮出去後,她自踅回裏間,往立櫃裏翻衣裳來換。赫然又瞥見那藕荷色的包袱,似兜着絹子的小倌人②在樓臺招攬客人,她心癢難耐,到底還是甩甩頭忍住了,舍不得輕易在一個普通的日子裏消耗掉人生第一次所得的贈予。
懷抱衣裳一回首,正與宋知濯撞了個眼對眼,她驀然想起方才那一吻,臉上挂不住,欲抽身出去,卻被人喊住,“你上哪兒去?”
“我到那邊兒裏間換衣裳,出了一身汗不舒服。”
“平日不都是在這邊兒換的?”宋知濯心驟提一下,有些做賊心虛,生怕她察覺他鬼祟的點點私欲。
然是他多心,明珠哪裏知道他那些心眼兒,不過是惶然避之方才一番唐突之舉。又抱着衣裳從簾子下頭回轉來,兩個眼一斜,斜出個萬種風情、嬌冶入骨,“那你到床上去,把帳子放下來,不許偷看啊。”
“你還不放心我?”他從木椅上撐膝起身,攢翠如玉的身形潇潇挺立,一步一踱如風中青松,“你這人多心,回回都要囑咐這麽一句,難道我待你不是一直尊重有禮?別說撒了帳子,就是在我眼前,你不許我看,我也只當眼中無珠、目空萬物。”
結果一到重帷內,他便瞪得直直的眼睛,企圖用目光撥開隐約的帳幔。外頭明珠拉攏四扇窗扉,可見她撤了舊衣衫,徒留單弱的背影輪廓,影上的凹陷脊椎直下,隐在俏麗起伏的山峰之間,“嗳,我還沒問過你,你家太夫人堂堂延王殿下之表妹,又是吏部尚書之嫡女,怎麽偏偏要嫁到你家做填房?你家門第雖高,可填房的怎麽比得過原配?”
帳中有悶悶的聲音反拔高了問,“喲,你還知道延王殿下?又知道吏部尚書?”
聞他語中調笑之意,她霎時就有些不痛快,套了衣裳轉過身,一面系帶子,一面噘嘴喁囔,“這麽瞧不上我?我不過是偶爾聽她們說起來,延王殿下我自然曉得的,但這吏部尚書我就不大清楚了,官兒大不大啊?有沒有國公爺大?”
那抹倩影越來越近,直到赫然拉開帳子,一張明媚動人的臉出現在宋知濯眼前,他啞聲一笑,背倚疊枕,“吏部尚書是職官兒,從二品,有職有權,國公是爵位,雖是從一品,但無職無權,不過上朝白聽聽閑話兒,我父親現兼任翰林學士,乃正三品,權職來說,低張大人一等,但他已經死了。從前将女兒嫁我父親,一是延王想做拉攏,二是我們這位太夫人做小姐時見過我父親,從此便非他不嫁了。”
“非他不嫁?”明珠踢了寶石藍雲紋軟緞鞋爬上床,理了孔雀藍裙邊蓋住腳面,從枕下摸出扇緩緩打起來,臉上似聽書一般追迫的笑,“怎麽就非他不嫁?難不成國公爺會什麽巫蠱之術迷惑人心?”
宋知濯将枕着的手撤下來一只,捏住她挺俏的鼻尖輕輕一晃,神色卻縱容非常,“你怎麽這麽好打聽?回頭中元節家宴你見了他就自然知道為什麽了。”
“你現在就告訴我吧,”她急心難待,拽了他那只胳膊淺淺晃着,“你告訴我嘛,告訴我嘛……。”
她癟着嘴,軟指拽着他的衣袖,分明未觸碰肌膚,卻如波斯貓撓人心上,令他頓時将心化開,“好好好,你真是我的活菩薩!我父親皮相極佳,生得一副天上難有地下俱無的好相貌,你瞧我好不好看?他比我還強上幾分!他年輕時,天下女人見了他鮮有不心動的。不過,常言道人心難測,你很難猜到那好相貌底下藏的是一顆怎樣的心,爛的黑的你也瞧不出來,我們那太夫人更是白長一對眼珠子。”
————————
①宋 李清照《攤破浣溪沙·揉破黃金萬點輕》
②倌人:舊時吳語地區對妓女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