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他肩膀重重打了一下,“這還沒走呢,就大人了是不!”父子倆頓時逗得大家一陣笑聲。

如此凄涼的離別場合,他居然還能笑得出來,接過母親手裏的包往肩上一搭,晃了晃那冊‘上海地圖’,卷在手裏對他們說:“那正好,不用送了,我跟她一起走。”這時的于悅已經滿臉濕濡,他轉身抱了抱她,安慰着:“別難過了!我這麽大個人,還能餓着自己不成?寒假不就回來了嗎。”

于悅深情緊抱他,“兒子兒子”得嘟囔,他走,她就跟在後頭大聲提醒:“別吃那些不幹淨的油炸食品,天冷就要知道多加件衣服,還有別跟那些野孩子交朋友,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記住沒?”

“要是哪裏不舒服、感冒了或發燒了,就別扛着,立刻就要去醫院。還有還有……”她迫切地說着,卻突然被丈夫鉗着肩膀抱住,身子還一個勁兒地往前探,那些從好幾天前就開始說、說了不下幾百遍地話還在嘴裏重複,她不管不顧地喊着:“兒子,莫語,你聽到沒?到了給媽打個電話,媽在家裏哪兒也不去就等你的電話。”

他走在麥小絮前面,轉過身說:“知道了。別站這兒了,快回去吧。”

她走得這麽慢,于是他揮起地圖重重拍了下她短袖下露在外面的手臂:“看什麽看,舍不得啊?”

舍不得嗎?她問自己。應該沒有吧,肯定沒有。看她那淡淡的眼神裏完全沒有一絲不舍,她又憑什麽舍不得呢。

哪怕一句,從出門到現在她哪怕只說一句“再見”她想自己應該都會滿足的給她一個緊緊地擁抱,可是她絲毫沒有那個意願。她只怔怔地站在那裏跟莫康華夫婦聊天,在她的眼裏看不到任何骨肉分離的難舍,反倒好像只是個路人,在同情別人的凄涼。

出租車玻璃窗外流逝着一幅幅生動地畫面,人流在6點多鐘的時候還算稀疏。城裏人一般都早上8——9點才出門上班,跟她那擺攤的媽媽不一樣。

麥小絮想到幾年前自己青睐的、席慕容的那首——《一棵開花的樹》,裏面最後那段,清晰浮上腦海: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她曾讀了一遍又一遍,曾久久不能釋懷,此時終于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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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去的終将離去;被無視的永遠只配在遙遠的後頭落淚,就像魚和水,人們常說“魚沒了水,會死,水遺失魚,卻照樣碧波蕩漾”,現在她懂了:不論是魚還是水,不議是生或者死,各自都有各自要走的路,沒有任何人會陪她一路到頭。

“你想什麽呢?”

火車站廣播員用播音腔重複着:南京……。

恍惚間莫語輕推了她下。等她完全從內心裏掙紮出來後,只看到他一雙擔憂地眼睛在看着自己:“不舒服?感冒了?”然後誇張地拂起她額前的劉海,将自己額頭跟她額頭碰到一起。

這時候她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竟感激地摟住他腰。少年還沒長結識而纖細的腰瞬時僵硬如石。

滾燙的臉蛋貼在他起伏有序的胸膛,她語無倫次地罵着自己:“我為什麽這麽讨厭,多餘的,讨人厭的多餘!”

他輕輕推開她,仿佛“我知道”地表情,用一種清澈憐惜地神情注視着她,臉上卻已經通紅發熱。剛剛那個觸碰實在讓他窘迫到不行,幾年裏也不是沒和她觸過;有意無意地牽手;糾結過後地勾肩搭背……可從沒像今天這樣貼切過,仿佛兩個人之間沒一點隔膜。她用恨不得将他揉進自己身體裏的力氣,讓他擔心不安。

不管了。于是他大膽地将她重新一把攬進懷裏,條理不清說着:“我……我……”

該死的廣播再次響起,徹底打斷了他的話。周遭都是拖着行李箱匆匆來往乘客。

她掙了掙:“火車要走了。……寒假見!”說着拿起長椅上的黑包轉身就走,下一秒,身體卻被用力綁住……

他幾乎沒有任何思想鬥争,就在她轉身離開自己的時候,咬牙一把抓住她胳膊将其拖回,然後緊緊撫着她後腦,用力按在自己的肩頭。

周圍流動地人群漸漸消失,仿佛霎時間就全部蒸發掉了……

他被自己吓了一跳,從來沒想過會是現在。夢裏循環百遍都不是在這樣的場合,抛開一切,只是抱着她。

此時此刻自己究竟是什麽舉動都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說地那句、完全不受大腦思考地那句、無意識間吐口而出地那句:“你是我的。”他淡淡地說着,“所以我不許你讨厭自己。”

麥小絮睜大眼睛,從剛剛開始她就僵硬着,筆直着身體徹底被點了穴似的,好像自己去抱他根本不足為奇,而當他環抱自己的時候就完全失去了知覺。

大半片視線都是他變大的半張臉,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這個味道她記得,那天在棚裏就是這個味道,香香的、不濃烈也不刺鼻,不是沐浴露也不是香水。

火車“轟隆隆”駛遠,帶走了一個受重傷的女孩,她迷離不清,雙眼模糊,既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将要去向何處,心痛占據了她所有知覺感應,然而她在笑,笑得如此淡薄。

八月的尾聲徐徐到來,燥熱的天氣卻依然持續着,絲毫沒有功成身退的意思;微風中少了絲溫暖、多了幾分冷厲;蕩枝垂柳立在圍欄內滿道招揚,只因為在海水裏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嗎?

一片綠色微斜的草地上蹦跑着一群孩子,他們歡聲笑語追趕着,無一例外手上都牽一只風筝。擡頭望去,滿天蜻蜓、蝴蝶、老鷹……各式各樣的紙風筝在天上浮浮飄飄,有的看似欲欲而墜,有的似乎要斷線離去,似乎是要離去……

從出租車裏爬出來,再走進河大的大門,一路沿途而過,麥小絮在大片風景前徹底呆住,離她不遠處是一棟棟看不到整體的、被其他建築物遮其大半的——教學樓、博文樓、綜合樓、行政樓、圖書館……及衆樓芸芸。轉勢看去,寬大娛樂場地、各類球場運動場……

清潭湖水在風中伴着柳樹“沙拉沙拉”作響,許多穿着校服的大學生坐落大樹下的長凳上聊天或者看書。水上道路轉折蜿蜒,白鴿浮沉于空,一會兒就三三兩兩地落在了水泥花扶手上,它們各個爪翅靈活,倒映在水面上扭扭曲曲的影子極像一塊透徹的白玉。“林伯襄先生的塑像”,有幾個同是新生的便衣男生正在輪流和“先生”照相。

周倩獨自一人去了澳洲,她父親的朋友在那邊早幫她把一切都安頓好了,臨走前兩天她笑嘻嘻地說:“我要去澳洲學服裝,等姐們兒學成歸來,一定幫你們一人設計一套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婚紗’,我要看着我最好的兩個朋友成為全世界最最最獨特的新娘,然後由我,著名設計師周倩,親自給你們當伴娘,”她兩粒十指對準麥小絮和張雲星,然後又滿懷情意地說:“不要太感動,我會想念你們的。”那個笑容,那個動作和渾身惬意的心情,她仿佛是幸福的。

張雲星憑借自己的智慧如願被“清華”錄取,本該意氣風發,她卻失意愁帳,因為大家就将分道揚镳了。

董飛因為分數線不夠沒有考上大學,家裏人花了大筆錢将他送進一所普通“金融大學”,然而他卻依舊吊兒郎當,怡然自得的一副老本樣。

莫語在一陣劇烈的心跳後坐上了直達上海的火車,滿懷深刻的感觸走在他自己的道路上。

徘徊門前不散淡的花香.24

陽歷12月22日、東至。再過27天就要過年了,許多學生紛紛開始接到家裏人來的電話,睡麥小絮上鋪的女生——錢愛愛就正窩親地跟她媽媽在手機裏撒嬌耍賴,聽起來像是在讨論回家是不是要父母來接。

“不嘛不嘛!”她側身躺在床上,用手肘撐着頭,一只腿微微向後曲折,矯情的完全讓人想罵她是賤人。

“人家想媽媽了……人家就要媽媽和爸爸一起來接……不嘛不嘛,萬一走丢了怎麽辦?萬一給人販子拐去賣了怎麽辦?您不得傷心欲絕啊!”

一般課程時間都由學生自己決定,好學的就多跑幾課,要玩的便回窩躺着,不過晚點食堂要是關門了,一律自己看着辦。宿舍的安排是“女,六人一間房”,“男,五人一間房”,為此錢愛愛大聲抱怨“憑什麽我們女生就要多一個人,女生用品難道不要占位置”?每當她故意開嗓的時候,其餘四個舍友就向她投來“丢人現眼”地目光,臉孔絕對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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