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相冊,狂風
搬家意味着,壓箱底的東西都要重見天日了。
夏半月找到一本遺失的相冊,相冊是很多年前的樣式了,很厚很硬的封皮,草綠色的底色,水紅的牡丹花,夏半月看到這封皮就想起了徐飄,她總能把紅配綠穿得這麽漂亮。徐飄去了三高,以後再見面的機會就不多了,只有放假的時候出來一起玩。
拿抹布擦幹淨封皮,夏半月跑去給許約看照片。
許約也找到了有趣的東西。
是替夏半月放書信和禮物的鞋盒,兩個,擺在地上,許約坐在床邊看着它們。她多希望她的珍寶不被別人看到,但事實是喜歡阿胖的人從不會變少。
夏半月推門進來,看到地上的盒子,笑着說:“我都快要忘記這些了。”
許約伸手讓她過來自己身邊,抱她坐在腿上:“這些要帶走?”
“帶呀,都是別人的心意。吳依依的信也在裏面?”
“嗯,在右邊的盒子。你拿的是什麽?”
“哦!相冊!”夏半月從她腿上起來,相冊放在床上,招呼她一起趴在床邊,“我們小時候的照片,我翻了幾頁看,好多都沒印象了。”
翻開封皮,第一頁是滿月留念,那時候許約還是個胖寶寶,兩個胖寶寶躺在搖籃裏對着鏡頭笑。
“我們這時候還是一樣胖呢。”夏半月看了許約一眼,翻過一頁,是兩個人的百天留念,“哇,你這個時候就這麽漂亮了。我好像比你胖點了。”
“你的瞳仁很亮。現在也很亮。”許約隔着塑料膜,手指在相片上夏半月胖嘟嘟的臉上滑過,好像真的能感覺到嬰兒皮膚的細嫩,還散發着奶香味。
再翻過去,是半歲了,穿着一紅一黃的小棉襖坐在雪堆上,毛線圍巾,毛線帽子,只露出兩雙好奇的眼睛。“是外婆織的圍巾和帽子,奶奶做的棉襖吧?好像上小學之前,棉襖都是奶奶做的。”
許約點頭:“還是盤扣。奶奶手藝很好。我們小時候的冬天總下大雪,奶奶做的棉襖又厚又重,穿着不覺得冷。”
“我們長大就沒再穿了,我覺得挺好看的……嗯?是不是因為我們變大了,費布料,費棉花,所以沒得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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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約笑着捏捏她的臉:“下次回去你問問奶奶。”
“好呀。”夏半月彎起眼睛,繼續往後翻,一邊看一邊和許約讨論幾句,忽然翻到一頁,夏半月愣住了,“居然還有這樣的照片?”
許約也笑不出來了。這是三歲?四歲?兩個小姑娘一臉嚴肅,貼着濃濃的倒八字眉,塗紅唇,腦袋頂上紮個彩色塑料小葫蘆……夏半月看看照片裏穿着藍色小褂和小短褲,腰上還有一圈葫蘆葉子的許約,再看看身邊這個長發過肩的瓜子臉小美人。
“許葫蘆娃?”
“……”許約有點無奈,這黑歷史她真是不想承認,“你好,夏葫蘆娃。”
“嘿嘿,紅橙黃綠青藍紫,你是六,我是七,哥哥!”
“我們來看下一頁。”
下一頁夏半月變成了小比目魚,許約是坐在岩石上的小美人魚。
“許愛麗兒!”
許約往回憶裏追了追,而後嘴角噙着笑,問:“小比目魚叫什麽?”
“啊……”夏半月皺着臉,不确定道,“小胖?”
“夏小胖。”
夏半月朝她吐舌尖。
後面的照片就比較尋常了,翻看着,好像跟着照片又長大一次,一些埋于記憶深處的印像被不經意間吹開了塵,一幕幕湧上腦海。
夏半月躺在床上說:“真是想象不到,如果以後我們分開,會是什麽樣子。”
“不會分開。”
“一直在一起?”夏半月轉頭瞧她,又轉回去看天花板,“一起上高中,一起上大學,一起工作,一起辦婚禮……聽起來真美好啊!”
“一直在一起。”許約說。
東西全部收拾出來,裝好箱子,搬到新家去。在新家安頓好,軍訓便開始了。
高中分班結果,李亮亮在一班,夏半月在七班,許約和鹿西蹦在八班,八班和九班是重點班,其他是普通班。許約知道這是必然的,能分在鄰班已經是萬幸。
初中時的軍訓名義上是十天,其實前後兩天是儀式,中間有三天下雨,只訓了五天,而且訓練很溫和,上午和下午各兩小時,這兩小時裏還包括約莫半小時的休息。
所以,鹿西蹦對高中軍訓也心存僥幸。
照例第一天上午開幕式。一高的操場草坪修剪得很整齊,所有新生按班級列隊,聽這個領導那個領導講話,最後的環節是一個男生上臺帶頭宣誓。那男生語調十分激昂,似有滿腔熱血等待揮灑。
受他的影響,下面學生在宣誓時,情緒也非常飽滿,領導很滿意。
鹿西蹦萬萬沒想到開幕式結束了居然直接開始訓?難道不應該放人回家?分派給她們班的教官姓趙,皮膚黝黑,五官棱角分明,說話時每個字都像小鐵球砸在地上還帶着回音。
“今天上午,我們,拔軍姿。”趙教官一雙虎目炯炯有神,說了要點之後,讓全員照做,十分鐘之後,他說,“好。”
鹿西蹦立刻軟下來。
“……我們繼續。”趙教官把話說完,眼睛一瞪,“那個女生,站直喽!”
鹿西蹦連忙繃緊腿,挺直背。
“嗯。”趙教官微微點了點頭,走到操場外圍的樹坑撿了根斷掉的柳條,拎在手裏輕輕甩了兩下,猛力一抽,就抽斷樹上的一根柳枝。眼神跟着他過去的同學們立刻渾身一緊。趙教官将兩根柳條除掉葉子拿在手裏走回來,默默将其中一根遞給七班教官,然後繞着八班的隊伍走一周,停在鹿西蹦面前,柳條戳了戳她。
鹿西蹦額頭上的汗差點就流了下來。
“肩膀,往外展。對,保持。”趙教官走開,鹿西蹦松口氣。這和初中的軍訓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她感到深深的擔憂。
軍訓第一“站”,就是半個小時,休息卻只有五分鐘。一解散,鹿西蹦就原地坐地上不起來了,夏半月過來找她們,三人坐成三角形,都有些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夏半月說了一會兒,沒聽到鹿西蹦十秒鐘一次的“嗯嗯”回應,便停下來,發現她正盯着某個地方。“西蹦,你在看什麽?”
“看那雙鞋。”鹿西蹦下巴揚了下。
今天陽光很強,那雙鞋白得耀眼發亮,反着光一樣。
“好白。”夏半月說着,擡頭看那個人,“是你們班個子最高的女生啊。”
鹿西蹦只顧看鞋,聽她這麽說,視線上行,看到蓬松的短發,怔了下。
哨聲吹響,集合了。夏半月跳起來,把鹿西蹦也拉起來,回到七班的隊列中。鹿西蹦坐的地方就是她站的地方,不用移動。她看着那個女生走到第二排末尾,似乎察覺她的目光,投來一個友好的眼神,便目視前方不動了。
“你。”趙教官的柳條戳了戳她,“目光,平視前方。雙手,貼褲縫。”
鹿西蹦趕緊照做,百分百标準,思緒卻跑遠了。
她想起去年夏天,在公園遇見的那個女生。白鞋,高個子,蓬松的薩摩……哦不,蓬松的頭發。很像,但她不敢确定。在媽媽回國後,她的情緒才安定下來,有心情動筆,但那時距離遇見那個女生已經過去許多天,記憶已經不那麽清晰,她畫出的人面容也有些模糊。
會是她嗎?
送她一袋拐杖糖,和一枚幸運硬幣的人?
回到家,她拉開抽屜,捏起那枚硬幣正反看了看,時時放在手裏把玩,常常清洗,硬幣還是嶄新的樣子。而後她取出那幅畫,與今天的女生對比。
像是一個人。
給她的感覺也很像,溫暖的。
鹿西蹦收緊手,将那枚硬幣握在手中。也許真的是她,這麽巧。
下午軍訓她特意提早出門,坐在公交車上,熾烈的日光透過玻璃窗,把臉頰曬得發紅。那個女生卻沒有早來,快要集合時才到,鹿西蹦只好等待。半小時軍姿,解散後她徑直走過去,微仰起頭問:“嗨,你的生日是六月二十八嗎?”
女生愣了下,笑着回答:“不是。”
啊?!認錯了?鹿西蹦驚訝到不敢相信,不是那個人嗎?
看着她臉上強烈的失望神色,女生眉毛動了動,似乎喚起一點印象,接着道:“不過去年我的生日是在六月二十八過的,那天星期六,在公園……我好像,見過你?”
鹿西蹦眼睛亮起來,緊盯着她,期望她記起什麽。
女生沒有辜負之,望望鹿西蹦頭頂的軍帽:“你的頭發,是不是很美?”
“是!”鹿西蹦着急地回答完,自己怔了怔……這回答是不是太自戀了?
“你好,我叫張飙。”女生伸出手,笑道,“你還是這麽呆。”
“……”鹿西蹦心情複雜地同她握了個手。
呆?她?
呵呵……
這都是誤會。
半天沒等到回應,張飙問:“你叫什麽?”
鹿西蹦:“……”
她竟然忘了自我介紹?難道她其實真的有點呆?心情更複雜了。
“我叫,鹿西蹦。”
張飙擡起食指,在半空中做了個“向左跳”的動作:“這個鹿,西蹦?”
“……對。你是哪個字?”
“狂風的飙。”
“一個風,三個火?”
“三個犬,一個風。”
鹿西蹦嘴角抽了下。
“想笑就笑吧,我不介意。”張飙笑起來,一如印象中那麽溫暖的模樣。
鹿西蹦兩邊唇角揚起,說:“好巧,沒想到還能遇到。”
“嗯,你記性不錯。”
鹿西蹦心說:當然,我可是畫過你呢,薩摩。
作者有話要說: 一彎在一起。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