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拖了接近一個半時辰,忽地從遠處傳來了王兄的聲音,燕知清轉頭看去,只見王兄走過來,說着:“你在幹什麽?”

這一次,燕知清沒有慌亂,只笑着把披風挪得更開,完全遮住了小凳子,說道:“陳大人問我們有什麽過節,妹妹正在和他講。”她轉頭笑着看着陳斛,略有深意說道:“妹妹說站起來說話,可是陳大人自己說過意不去,要跪着聽,妹妹也是沒有辦法。你說是吧?陳大人?”

上一次傷人之後,陳斛來燕知清門前假惺惺的演這麽一遭,便更加坐實了燕知清仗勢欺人的能力,意在博取人的同情和可憐,真是……太惡心了。

既然已經當了惡人,倒不如真的順着走下去。既然情況已經糟了,還不如更糟,反正都辯駁不了,還不如自己爽快。

陳斛知道燕知清受寵的程度,自然不會正面剛,硬碰硬只會讓文帝下不來臺面,他選擇了服軟:“是臣自己說的。”

燕礽肯定不會相信燕知清的鬼話,氣憤過後跑過去把陳斛扶起來,低頭看了一眼傷勢,說道:“陳大人,父王最近有問題需要你來解答,你回去收拾一下吧。”他接着說:“清兒不懂事,你下次沒必要對她這麽恭敬。”聽着這話,燕知清真想當場反駁,可是燕礽繼續說話:“你若告訴了父王,清兒一定受罰,她從小養尊處優的,你多包涵一下。”

聽着這話,燕知清的嘴角揚起一股淺淡的笑意,忍不住轉頭去看陳斛,陳斛似乎有些怒意,不過只好卑微地笑了一下,微含了唇:“好。”

————

病弱的身影漸行漸遠,陳斛被燕礽帶來的人扶走之後,燕礽轉頭狠狠地瞪了燕知清一眼,這一眼瞪得燕知清有些心虛,不自覺眼神朝着地下瞟着。

“起來。”

燕知清不動,燕礽無奈說道:“我知道你披風裏面有凳子。”

燕知清這才悻悻地起了身子,眼前的王兄表情嚴肅,完全沒有之前的寵溺眼神,燕知清有些後怕,顫巍巍說:“王兄……”

“你給我進來!”燕礽拽着燕知清的胳膊就往着營帳裏面拖,強大的力量下,燕知清只好一路跟着燕礽進了營帳,一走進了營帳,燕礽停下來,一把甩開燕知清,巨大的力道讓燕知清有些站不穩,扶到了桌子後才穩當。

燕礽怒聲:“燕知清!父王有沒有同你說過不允許動陳斛!”

燕知清哪兒受過這樣的委屈,還是為了一個卑賤的陳斛,燕知清心裏起了一股子無名怒火,也正了身子同燕礽争吵起來,“是他自己要來的,我怎麽知道!他自己來就要跪着,我不見就長跪不起,這不是明擺着要挾我嗎?我怎麽可能被人要挾?”

燕礽轉身看着燕知清:“你就不能把人往好處想嗎?萬一人陳斛是謙遜有禮呢?”

“謙遜有禮?這不可能!我不可能把他往好處想,這陳斛鐵定是有問題的,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往深入了查查他的身世!你一查你就知道他有什麽問題,怎麽你和父王就是不去查呢?”

聽了這話,燕礽似乎有些隐瞞,故意扯開別的話題,連語氣也弱了幾分,說:“咱們先不去管陳槲的出生來自哪兒,可是目前為止,陳槲提供的一切都是對的,目前為止你說的一切都是你的猜測而已。如果讓軍營裏面的人知道,可不好。”燕礽捧着燕知清的肩膀,語重心長說道:“現在的陳斛是大功臣,他是唯一一個手裏有異族信息的人,你看看這大冬天的,這麽大的風雪,他被你捅了幾刀重傷在身,你還冤枉他,罰他跪着。你叫軍中的人如何想我們皇室?”

燕礽說話并非沒有道理,現在的陳斛是唯一一個有異族信息的人,而且一心一意幫助大梁,完全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大家只會覺得陳斛是一個忠心耿耿的人,而且陳斛目前的行為來看,也揪不出任何的錯處,燕知清這番話,無疑是信口雌黃。

“王兄,你不知道他是誰?!他是異族!”燕知清解釋。

“放肆!”這一下子,燕礽似乎真的發怒了,連溫柔握着燕知清的手都松開,燕礽看了一眼燕知清,背過身子說道:“燕知清,從今以後,你不要再說這麽不着邊際的話,你厭惡陳斛我也就随着你,但你如此誣陷他人,就實在是過分了!”

燕知清上前一步,剛想解釋,可是燕礽頭也不回,只輕瞟了她一眼,說:“我還有事,沒時間和你在這裏胡扯,燕知清,這件事情以後就不要再提了,好在今日是我聽見了,訓斥你幾句就可以了,若是被父王聽見了,怒氣比我只多不少。”

語罷,燕礽裹了自己的披風,悶頭沖進了風雪裏面,燕知清望着那遠去的背影,說不出心裏頭的滋味兒。

“公主……”燕知清正望着外頭的風雪發呆,關若卿走過去,靜靜地說:“別望了,回來坐着吧。”

燕知清聽了這話,半迷糊的回了頭,慢慢地走到了凳子前面坐着,随手拿起關若卿遞給她的暖爐,問道:“我該怎麽辦?陳斛現在正在寵頭上,所有人都不相信我 ,我明明知道他是我的仇人,我卻無能為力。”

語罷,她低頭嘆息了一聲,似是惱怒,似是惋惜,就連說話的時候,手也止不住顫抖:“你說為什麽這些人偏偏就不願意相信我說的話呢?如果陳斛是清白的,查了過後不也更加還他清白嗎?如果不是,查了後剛好可以防止陳斛作惡。查人又不是件勞民傷財的事情……”

燕知清正在嘆息焦慮之餘,關若卿走過去安慰她,輕輕地替她把眉頭舒展開來,笑着說道:“公主,無論遇到什麽,都不要和自己過不去,把自己氣到了可不劃算。”

她斜瞄了關若卿一眼,努力的舒展了自己心裏的悶氣,這個時候,關若卿才開始說話:“其實公主,你說的有道理,但你有沒有想過,陛下好歹是一國之君,怎麽可能對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如此信任,他們一直不去查陳斛的身世,只有一種可能,”關若卿轉頭過來,借着風雪的勢頭,衣衫格外飄揚:“他們知道陳斛的身世,而且陳斛一定有一個清白的身世。這個身世,讓陛下絕對不可能懷疑他。”

這話說得看似很有厘頭,實則毫無厘頭。沒有任何人比燕知清更清楚陳斛的身份,陳斛絕對不可能擁有一個清白的家世背景,他是一個異族的奴隸,是一個街頭混子,他不擇手段心狠手辣,只為了滅掉燕氏王朝。

這樣的人,會有一個清白的家世?或者說來自大梁的家世?

燕知清背過去說道:“不可能,陳斛就是異族,你不要亂猜了。”

對于燕知清的反駁,關若卿沒有過多放在心上,脾氣極好地說道:“公主,我沒有懷疑你說的是錯的,但是臣也沒有覺得自己的推測是錯的,臣之前隐約聽皇子殿下說過,陳斛是卧底。公主有沒有想過,有可能大梁真的派出去過一個叫做陳斛的卧底前去異族,這個卧底身世清白,很受陛下重用,但是随着世間的推移,這個卧底的樣貌變了,陛下也沒有生疑,而你口中的陳斛……是異族人,他一定有這個機會接觸到真的陳斛,然後頂替他,潛入大梁。”

關若卿一番話,讓燕知清大夢初醒。

是啊!怪不得,自己無論怎樣請求王兄和父王,他們都不會相信陳斛是異族,因為真的陳斛,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大梁人,他的家世背景早就已經被調查清楚了。

而前世的時候,燕知清一直不明白,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父王居然會允許她嫁給一個奴隸出身的陳斛,現在她終于明白了,父王和王兄一定是知道陳斛的真實身份,而且知道陳斛的身份并不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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