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燕知清再也忍不了了,擡眼便是個兇狠的眼神,手的拳頭也不自覺握緊,心裏一股悶氣直接沖上心頭。
若不是今日她沒有任何準備,燕知清真想就在這裏一刀了結了陳斛,把他那張惡心人的嘴給拿針縫上,把他的眼珠子給扣下來喂給狗吃。
可她心裏知道,陳斛是個十足十的流氓,被流氓盯上,你越是生氣,流氓就越是興奮,你越是在意,流氓的調戲計謀便得逞了。
這類沒有教養的人間垃圾,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和他沾染上任何的關系,甚至連一句話都不要說。
燕知清不屑與陳斛陪聊,面無表情地轉過了身子,叫上春木就一路回了營帳,修長的身影在風雪中漸行漸遠,陳斛先前還笑意微冷的眼神直接變為了寒冰刺骨,他撇了撇嘴,輕蔑地笑了笑:“走,回去。”
————
不知不覺,原來自己已經走了這麽遠,回到營帳時,手已經凍得僵了,關若卿關切地給她捂上小暖爐子,說道:“公主的心情不好嗎?怎麽回來怒氣沖沖的?”
被這樣一個毀她家國,狼心狗肺的男人調戲,燕知清絲毫沒覺得暧昧和害羞,反而是惡心透了,甚至是惡心得連午飯都吃不下。她扔了手裏的小暖爐子,盯着地面不說話,關若卿見她這個樣子,又連忙上前一步,說:“公主怎麽了。”
“我耳朵髒了。”燕知清無語。
“啊?”
“聽了些孽畜的瘋言瘋語,”一說到這些燕知清就來氣,心裏一股悶氣怎樣都順不下來,只想對着營帳物件一通亂砸。
上一輩子,陳斛經常對她說些情話,陳斛說話總是能讓人想入非非,表面上好似是對你忠誠,為你做的都是為人臣子的分內之事,但又能讓你隐隐約約感覺到他只對你一個人忠誠,對別人又不這樣。
就像是一只小貓抓着你的心髒一樣,又癢又輕,難以忘懷那朦胧的感覺。
前世的燕知清是很吃這一套的,她本來就是公主,要什麽有什麽,自然對這種得到了又總覺得會失去的東西格外上心。可是這一輩子的燕知清不是,她厭惡陳斛,比看到惡心的蟲還要讓人身體不适,她巴不得陳斛能早點死,這樣可以少看到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可眼下這個人黏上了她,開始故技重施地調戲她,她一聽到那些話都快惡心得休克,哪還有什麽理智,真是巴不得沖上去撕爛了他的嘴,偏偏陳斛又武功高強,她無法動手。
燕知清嘆了口氣,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擡眼看着關若卿,關若卿臉龐溫潤柔和,看着心情舒适,燕知清張口說:“若卿,我心裏很煩,你給我念書,讓我安靜一下吧。”語罷,燕知清斜倚在軟榻上眯着眼睛,半撐着手小憩。
關若卿把雪白的披風拿來,溫柔地替她蓋上,端了根小凳子在她身邊坐着,口中念到:“言本宗不可以離道德,君子以德為本,聖人以道為宗,此章之內,論說務本,修德,守德,明宗道理。”
關若卿念着,燕知清便聽着,世界有一種格外的安靜,連外頭的風雪都漸漸浪漫起來。
與君子相處的感覺總是格外舒适,像是看着一塊純白溫潤的玉一樣,內心跟着也會柔軟寧靜下來,關若卿是個十足十的“如琢如磨”真君子,他同燕知清念的書是《素書》,此書修身養性,研磨天下大道理。正是關若卿這類溫潤君子所喜愛的。
果不其然,關若卿同她念書念了一陣子,她便倚在床邊酣睡下去,關若卿給她将披風裹得更緊一些,走過去将帳門給關上,點上小暖爐子。
————
這麽久以來,燕知清很少睡得這麽安穩,大抵是關若卿在她身邊讓她心裏踏實,醒來過後,關若卿正在床榻邊看着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燕知清臉一紅,不好意思地扶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害羞說道:“你一直坐在旁邊?”
關若卿順手扶着燕知清起來,春木連忙走過去幫燕知清穿鞋子,關若卿說道:“你睡覺總不踏實,這兒地凍,害怕你着涼。”
搭在關若卿腕上的手顫了顫,反手抓住了關若卿的手,燕知清說:“若卿,我這樣睡覺不整潔,是不是不好看?”
關若卿先是一愣,感受到了燕知清的示好後略有些木讷,遲遲不敢回應,只領着燕知清坐在梳妝臺前,順着她的方向看向鏡子:“在臣心裏,公主怎樣都是好看的。”
燕知清看着鏡子裏面的自己,鏡中人略顯得有些疲憊。自從她遇上了陳斛,似乎每一日都在焦灼,還沒有來得及好好地去享受自己活在世界上該有的那些快樂,卻早早地開始進入算計和仇恨當中,也只有關若卿能讓她想要向往未來。
燕知清有些失落地扶上了自己的臉,嘆氣說到:“若卿,現在的我是不是很不讨人喜歡,我不像從前那麽快樂,那麽活潑善良,我渾身上下都是帶着讓人消極的氣息,頗有些壓抑,若卿,我也不喜歡現在的自己,但我真的太……讨厭那個人了。”
“我知道,我懂得的。”關若卿沒有猶豫,平淡的話語格外安心,他開始拿起梳子幫燕知清梳頭發,笑着溫柔的說:“公主,無論是從前的你,還是現在的你,都是若卿的公主。公主想成為什麽樣,若卿就守着怎樣的你,如果你想變回從前,若卿也可以陪你去找回你想要尋回的那些東西。若卿的路,跟着公主走。”
關若卿與燕知清從小一起長大,彼此之間都很了解,燕知清也只敢對他說心裏話,燕知清看着關若卿,眼神裏有片刻哀求:“若卿,辦完了這件事情,我們就成親吧。”
關若卿的手一縮,可是想到這樣會不會讓燕知清誤會,他又将手伸回去,輕輕地握着燕知清的手,繼續聽着燕知清講話:“若卿,我知道,你可能不會這麽輕易草率的答應我,但是若卿,我是真的很害怕,我覺得所有人都不安好心,我害怕遇到第二個陳斛,我不願意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你。”
陳斛給燕知清帶來的恐懼和陰影太多,導致燕知清已經不會懂得去相信陌生人,她怯弱而又敏感,只願意把自己困在安全地帶,再也不願意去冒險,就像是囚禁在一方角落的困獸,就算是沖出了囚籠,她也不可能繼續自在于天地間。
“若卿,答應我,好嗎?算我求你。”
關若卿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忽地露出一個溫柔淡和的笑容,他單手輕撫上燕知清的臉頰摩挲:“好,臣答應你,答應永遠不會離開你。未來臣會帶你去很多很多的地方,開開心心地過完這一輩子,臣會幫你走出那個人的陰影,永遠讓他消失在你的腦海裏。”
“嗯,若卿,有你真好。”
語罷,燕知清不由自主地拉着關若卿的手,斜靠在關若卿的身邊,讓自己踏實起來。
窗外大雪飄揚,營帳內兩個人相互依偎,仿佛天地間只有彼此,再沒有任何紛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