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地上躺着的男人李墨白見過,還不只見過一次。
這個男人也是Mr. M的酒吧中的常客,似乎是個嚴謹的上班族男人,總是穿着黑西裝,不說話,坐在酒吧的角落裏悶頭一杯一杯地灌着威士忌,是狐貍老板最喜歡的客人。
李墨白低頭看着男人,神情極是複雜。這個人真的是神秘人嗎?如果這是事實,那麽過去的那麽多夜晚,這個男人就躲藏在陰暗的角落裏,在李墨白的眼皮底下觀察他,窺伺他。李墨白一想到男人潛伏在他的身邊,帶着看好戲的得意神色,瞅着他像無頭蒼蠅一般毫無頭緒地尋找自己,心中就升騰起起無名的怒火,他絕對不能輕易寬恕這個壞心眼的家夥。
莫風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墨白蹲下身,肆無忌憚地覆頭湊近男人的臉。李墨白的腦袋垂得極低,像只小狗一樣,将鼻子湊近男人的嘴,仔細嗅了嗅,又伸頭去聞男人的發梢和衣領,同時兩只手極不老實地在男人的胸前摸來摸去,隔着衣服試探內裏是否有強健的胸肌。
好一會,李墨白還是不确定,索性擡起男人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上,掙紮着站了起來。男人比李墨白高上一個頭,身材也壯實不少,李墨白架着他沉重的軀體,艱難地向病房外挪步。
莫風伸手攔住他,語氣有點不悅:“墨白,你要去哪裏?”
李墨白這才想起莫風還在這裏,忙讨好地笑笑:“厄……這家夥是壞人,我當然是要将他抓去公安局。”
莫風扯嘴笑了一下,拿出手機:“哦,那我們直接報警好了。”
李墨白一驚,忙攔住他:“等等,厄……”他想了想,決定說實話,“你看,這人三番五次針對你,剛才又差點對你不利,要是就這麽被警察帶走了豈不是便宜了他。我打算先把他關起來,等他醒了,問問他的目的是什麽,然後再将他交給警察,你看怎麽樣?”
莫風像恍然明白了似的,一邊點頭,一邊若有所思:“唔,有道理。但是,”他沖李墨白笑笑,擡手似要去接住李墨白肩上的男人:“墨白,這麽危險的事情,我怎麽能麻煩你呢?”
李墨白內心極是不耐,卻毫無辦法。趕忙一把抓住莫風伸過來的手,忍住惡心,堆起笑容沖莫風抛了個媚眼,違心地笑:“你在說什麽呢,風,我們不是好朋友嗎?朋友之間,本來就應該肝膽相照。”
莫風似乎還在猶豫:“墨白,這……”
李墨白煩躁不安,索性一把将莫風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仰起頭盯着他的眼睛,努力擺出滿臉的真誠:“風,你要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再讓他傷害你。”
李墨白說完這句,自個都要吐了。莫風倒是适時擺出一絲羞澀的神情,微紅着臉幹咳了一聲,抽走自己的手,無奈地笑:“那……就聽你的吧。”
李墨白滿意地沖他點了個頭,架着男人繼續向前走,才邁出一步,莫風舉高手中的拐杖,擋在了李墨白的胸前:“等等。”
李墨白有種想将那拐杖奪過來打暈他的沖動,板起臉不耐煩地問:“又怎麽了?”
莫風沖他微微一笑,那笑容真好看,瞬間花了李墨白的眼:“怎麽說這也是我的事情,我怎麽能讓墨白你一個人承擔風險,我和你一起走。”
李墨白驚得下巴差點沒掉下來,慌亂地拒絕他:“厄……你……你受了重傷,怎麽能随便出醫院?!”
莫風滿不在乎地聳聳肩:“今天醫生說我應該多起床走動,對康複有好處。”
李墨白無力地垂下頭,莫風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笑得和花兒似的:“一起去吧,墨白。”
李墨白擡起頭,似笑非笑地沖他點頭:“行,但我們得快點,趕在醫院的人發現你不在了之前回來。”
莫風笑得篤定:“這你不用擔心,我自然辦法,”見李墨白疑惑地望着他,他笑:“要是趕不上就說我住不慣醫院病房,回家由私人醫生照顧好了。”
萬惡的有錢人!李墨白憤恨地腹诽,牙齒咬得咯咯響。
于是就這麽定下來,莫風拄着拐杖,帶着滿臉得逞的壞笑,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他的後面跟着李墨白,正艱難地拖着那個神秘的黑衣男人慢騰騰地向前挪步。
兩人打着手電走到電梯口,便看見邊上走道裏那兩具保镖的屍體。李墨白心裏咯噔一下,想這下不好,出了人命肯定會牽涉到警方,到時候順藤摸瓜查到他的身上就不妙了。
莫風神色凝重,思索片刻,彎腰從其中一個保镖的屍體上取走車鑰匙,再用手機打了個電話,然後對李墨白說:“沒事,會有人來料理這件事,我們走吧。”
李墨白見他鎮定自若的模樣,沉默了,看樣子,莫風果然不是省油的燈。曾經對莫風産生的警惕再一次浮上李墨白的心頭。
他們來到醫院車庫找到保镖的黑色轎車,打開車門,李墨白将那個男人丢進後車座,用事先準備好的繩子牢牢地拴住他的手腳。莫風很自然地也坐進後車座,沖李墨白道:“我看着他,墨白你開車。”
李墨白把手插在口袋裏,摸着那把電擊槍,心中還是有一絲猶豫。
莫風似讀懂了他的心事一般,又從車裏鑽了出來。他背靠着車門,伸手将李墨白拉到身邊,用兩只手捧起李墨白的臉,逼着他擡眼看自己。
李墨白仰起頭,呆呆地看着莫風漂亮的琥珀色瞳孔。莫風的眼神極為認真,緊緊地盯着李墨白的臉,嘴角雖然依舊是上翹着的,卻不像平日那般挂着勾人的笑。他開口,聲音很輕,卻足以讓李墨白聽得清楚明白,薄荷葉般清爽溫柔的語調一字一句地撞擊着李墨白的心:“墨白,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你的事情。”
這話說得極是誠懇,配上莫風專注的神情,讓李墨白無端聯想起神聖的教堂內,沉浸在幸福中的新郎在神父面前執起他心愛的新娘的手,許下那個足以禁锢一生一世的諾言:“我願意!”
李墨白的臉騰地就紅得像秋日裏熟透了的紅柿子。
莫風覺得此時手裏捧着的并不是李墨白的臉,而是一個煮熟的紅雞蛋,滾燙地似能灼傷他的掌心。他彎眉笑了起來,俊臉跟着就覆了下去,嘴中低聲輕喃:“墨白,原來你也有害羞的時候。”
李墨白慌忙偏頭避開,向後退了兩步掙脫出莫風的手掌心。臉上依舊紅,心裏到似融化了一塊極小的角落。他掏出那把電擊槍放在莫風的手裏,躲閃他的眼睛,努力做出正經的神态:“咳,這個你拿着,仔細盯緊那個人,要是他醒過來,就……再把他電暈。”
莫風笑眯眯地接過電擊槍道:“放心,包在我身上。”
李墨白坐在駕駛座上,透過後視鏡向後座看了看,正對上莫風沖他笑得親切。李墨白忙撇開眼,嘴角卻不自主地向上彎了彎。
姑且,就相信他這一回吧……
黑色的轎車在夜幕中安靜地行駛。李墨白他們的目的地是莫風家在海邊的一處別墅,那裏常年無人打理,又地處偏僻,到是個審訊囚徒的好場所。
別墅離醫院挺遠,之間要經過一段盤山公路,那山雖然不高,但路面極窄只能單車道行車,加上現在是個下雨的深夜,李墨白将車開得很是緩慢小心。一個小時過去了,他們還沒有到別墅。
男人還在昏迷當中,莫風之前吊過止痛的嗎啡,加上路途勞累有點暈車,垂着頭神色疲憊。李墨白亦是強撐着精神在開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本應在昏迷中的男人突然出手了。他一腳踢在莫風受傷的右腿上,被捆綁在一起的手握成拳頭,狠狠地就着莫風剛動過手術地腹部用力一擊,莫風吃痛,彎腰捂住肚子,手中的電擊槍掉在車座位下。
男人并沒有就此停止攻擊,他舉起手肘重重地磕在莫風彎下的脊背上,同時雙膝向上一頂,再一次撞擊莫風受傷的腹部。劇烈地疼痛令莫風瞬間失去知覺。
男人明顯是受過專業的訓練,方才這一系列動作如電閃雷鳴般迅速果斷,等李墨白從突然的變故中反應過來時,莫風早已經失去戰鬥力,仰躺着暈倒在後車座上。
李墨白驚慌失措,一手扶着方向盤,另一手手忙腳亂地在懷中摸索,尋找剛才男人落下的匕首。男人比他冷靜得多,從後面伸出手,被捆綁在一起的手臂正好起了繩索的功效,緊緊地卡住李墨白的脖子。
李墨白被他掐得喘不過氣來,雙手在空中無助地亂抓,腳下亦掙紮着撲騰,于是便無意中踩住了油門。下一刻,黑色的轎車像一匹脫了缰繩的野馬,奔騰着沖下了盤山公路。
不算太高的山路之下,冒着黑煙的轎車整個車身都翻轉了過來。李墨白頭朝下坐着,雙手還舉在頭頂上,整個身體動彈不得。他的臉緊貼住安全氣囊,臉上的五官被擠壓地扭曲在一起。全身的骨骼似散了架一般,沒有一處不是鑽心地疼,害得他忍不住呻吟起來。
他茫然地望向頭部旁邊的車窗,很快便看見一雙腿。李墨白蠕動着滲血的嘴唇,小聲地呼救:“救……救命……”
那雙腿的主人彎下腰,越過車窗看向李墨白。
李墨白認出這個酒吧中黑衣男人硬朗的臉龐,停止呼救,心中充滿了絕望。
男人彎唇沖他冷冷一笑,擡起手,将那把電擊槍壓在李墨白的頸上。
電擊的‘茲茲’聲響起,李墨白在幾秒之內,徹底地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