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郡主等等我

此夜萬裏無雲,明月當空,正乃毛賊出沒的好時候。

卻見那月下人影攢動,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像有你追我趕之勢。

原來這毛賊還不止一個。

在前的身影個子小,人多清瘦,直直朝前狂奔,目标是那挂着“銀天”旗幟的地方。在他身後還有個人,與之相較身形高大不少,一路尾随,看起來悠閑自在,一點不着急。

說是“銀天”派,那旗幟做得可叫一個華麗,金燦燦紅彤彤,就怕別人不知此處藏着金鋪着銀,尤其是這大半夜,別提多惹眼。

二人奔得也快,不過一會兒就到了地,小個兒顯然不理後面人,伏在一邊自顧自地窺,那尾随的也不在意,停下步子陪着一同看,這一看便是忍不住,掩了嘴偷笑起來。

還真是個不尋常的地,怕是把全銀天派的守衛都給聚在了一起。雖說這屋子七拐八彎的很是難尋,不過那跟人牆似的看守也委實讓人哭笑不得。

“你笑什麽?”小個子問,她聲音甜軟清脆,俨然就是個姑娘家。

那高個兒聽了,不緊不慢道:“郡主見過那麽多人圍在一起看門嗎?”

小個子不搭理他,機靈地閃到對面屋頂,掏出枚銅錢往院裏輕輕一擲,“叮當”一聲,銅錢緣着牆飛到了那聚滿人的屋子前,守衛們聽到了聲,一下全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張望,一擡頭,便看到一團大大的黑影。

“在那裏!”守衛們紛紛驚叫,随即腳步聲四起。

小個子看了滿意地勾起唇,幸災樂禍地朝高個兒瞧了一眼,道:“蕭遲啊,既然你這麽願意跟,那就幫個小忙吧。”

誰知話音剛落,那黑影卻是配合地回跑,離了幾步又對她回眸一笑,“心澄,你果真是直接。”

“隔空喊話我聽不見。”被喚作心澄的小賊暗暗做了個口型,身子則是輕盈地落下來,正好落在那屋子的正前方。

趁着四下無人,她小心地繞了一回這才攀上屋檐。經過查探,這屋看似普通,其實大有蹊跷之處,除了守衛至多之外,還平白無故給按了兩道門。

她端詳了一眼,又暗暗尋思起來:按常理說,兩扇門中應當只有一扇是真正的入口,可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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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面才是門。”

一個人聲冒了出來,定睛一瞧,那人翻身跳上了屋檐,瞬間來到她身側。

“你怎麽……?”心澄有些詫異,此刻他該是被人全力追趕才對,怎會折了回來?

“暫時都引開了,無需擔憂。”蕭遲接過話,絲毫沒有被人利用過後的覺悟,接着又招呼她:“來。”

心澄不動,美眸睨着他,像是在懷疑。

蕭遲見她遲疑,不由微微一嘆,“人要表達亡故之意,都會說歸西,雖說此乃迷信,但若是這銀天派刻意在這屋子的西邊建個門的話,郡主又會作何感想?”說着,手不老實地摸了摸心澄的腦袋。

“蕭遲!”心澄頭如搗蒜,甩開他的手,趕緊往東面潛了過去。

蕭遲只得聳聳肩,一臉無辜地跟上。

臨了門,自然是要想法進去,心澄先是使力推了推,那門紋絲不動,想來應該是藏了什麽玄機,正思索着,卻聽蕭遲道:“郡主可知道銀天的含義?”

心澄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頗為随意地回答:“銀兩天下,皆入我手。”說完又補充道:“如此愛財,真是俗不可耐。”

蕭遲彎着眉眼點頭,旋即指着門柱上那個大字,道:“你看。”

心澄茫然地擡起頭,雖然黑漆漆的屋檐下看不太真切,但門柱上确實有字的痕跡:“皆入我手……天下……兩……嗯?‘銀’字去了哪?”

她仔細瞧了瞧,隐約發現了幾條細線,那細線圍成了一個框型的槽,不偏不倚,就在那“兩”字上頭。

“這是……”

“該是和這個有關。”蕭遲将目光放到門中間的圓形孔洞上,并把心澄的注意力引了過來。

心澄微微移步,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禁又露出了笑容。

此乃機關鎖,需要鑰匙填上才能打開。

因着常年偷盜,這東西她也見了不少,可如今的問題是,此類機關的鑰匙主人通常都會随身帶着,若是他們現在去尋,等回到這裏之時,恐怕侍衛也早已返回,想再來個聲東擊西,便也是絕無可能了。

這該如何是好?

暗忖對策之時,心澄往周圍掃了圈,偏巧看見一排種着花的盆栽,她靈機一動,立刻跑去挖了些泥土和小石塊出來,又從衣服裏拿了塊帕子,把集合起的石塊土壤都包裹好。一番擠弄按壓,竟也成了個餅狀物。

世上從未有人說過,這看似精巧的機關鎖,只認那一把特定的“鑰匙”。

蕭遲饒有興味地瞧着她,猶豫片刻後,悄悄把手中刻有“銀天”字樣的東西藏入了袖中。

一番忙活之下,心澄到還真把這贗品的鑰匙給做成了型,雖然有些凹凸不平,但看起來還挺像那麽回事,既然現在時間緊迫,不如那它試它一試,興許就成功了呢?這麽想着,心澄便拿着那團東西糊上了那個缺口。

剛一填好就聽到“吱吱”的摩擦聲傳來,好像是起了效。心澄心下一喜,原來依葫蘆畫瓢真的能成!她興奮地仰起頭,迫不及待地想瞧瞧那缺字的背後到底藏着什麽秘密。

可惜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假的到底不好使。”她垂下了眸子,沮喪地說道。

“怎麽?”見她面露頹色,閑着的蕭遲也湊了上去,這才發現原來那槽開是開了,卻只打開了一半,露出半個倒寫的“銀”字,另一半卡在中間,像是故意在和她開着玩笑。

蕭遲注視了片刻,突然笑道:“不礙事。将它正過來便可。”說罷,他将細長的手指伸進狹小的槽裏,手指夾樁銀’字的木塊,将它轉到了正位。

“銀”字複位的那一刻,那扇門便劃開了一道口子,心澄微微一推,随即滿屋子的銀子和銀票映入眼簾,簡直可以媲美皇宮的金庫。

“斂財的境界啊。”蕭遲看着一屋紮眼的錢財打趣道。

“這……”心澄也不免會為這龐大的錢財數量所驚嘆。她掃了一眼堆起的元寶山,忽而低低道:“這些居然都是官銀!”

“郡主果然慧眼。”蕭遲好似一點不意外,反到随意地撿了一錠銀子起來把玩。

心澄沒搭理他,站在那不作聲,神情若有所思。

“幫主,有人入侵寶庫!”此時,後面雜七雜八的聲音驟然響起,看來是侍衛們知道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心急火燎地趕了回來。

聽着那些雜亂無章的驚呼,心澄不禁朝後看了看,這才想起自己來這裏的目的,驚呼道:“天蠶甲!”

一旁的蕭遲趕忙推了她一把,提醒道:“在堆滿珠寶的第二格,快去!” 語畢他轉過身,獨自一人跑進那陣喧嚣裏。

不多時,就聽後方那些腳步聲漸漸亂作一堆,随之帶起了些“呃”、“啊”的聲響,回蕩在院子四周,給這紛亂的夜又平添幾許趣味。

心澄朝外瞧了瞧,見未有人追來,便得意地跳上房頂,自個兒往外逃去。

天蠶甲到手,接下來就是去解決官銀一事,雖然這些道義上的事與她而言沒有多大義務去告知,不過既然讓她發現了這茬,去和官府通報一下也無不可。

“功成身退”的心澄往官衙方向奔去,卻聽此時,後面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郡主也不等等我。”

心澄回頭,不耐地眯了眯眼,他的速度還是這般快,才一會兒工夫就跟上了自己的腳程。思及此,不由輕哼一聲,道:“既然你自告奮勇為我引開那些人,我自然是要領情的。”

蕭遲莞爾一笑,“領情?郡主朝這個方向莫不是要去投案自首?”

心澄摸摸懷裏的銀子,拉下臉來氣道:“你明知故問!”

蕭遲沒繼續争辯,只是躍到她跟前一攔,道:“不必去了。”

“什……”

話還未說完,人就被蕭遲拽着跳下了房頂。

心澄自是十分不悅,這會兒又不能大喊大叫,心裏頭別提多郁悶。可這蕭遲也不理會她的情緒,兀自朝另一處狂奔,直到剎住腳,才對她解釋道:“郡主不用多此一舉,過會兒自會有人過去查抄。”

聞言,心澄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道:“你想得,可真夠周到的。”

蕭遲哪裏聽不出這揶揄的口氣,故作嚴肅道:“銀天派劫走官銀本就是鐵铮铮的事實,只是苦于沒有證據,如今郡主拿到了天蠶甲,順便又找到了那批官銀,也算是皆大歡喜。”

心澄未出言回應,她本意就是去通知官衙,如今省了這步也并無不好,可她心裏就是堵得慌,好端端的一人行動,怎麽老是被人橫插一腳?

想罷,她不由瞪了眼蕭遲。

月下雙影好似一副畫,美得讓人豔羨。只可惜主角二人的氛圍不佳,弄得這畫不倫不類。

“郡主何必如此兇悍?”蕭遲輕笑,好似知道她眼光不太友善一般,“你我二人的配合不是挺默契的?”

蕭遲的口氣讓心澄又是一陣氣惱:“我們之間絕對不存在默契二字,絕對!蕭遲,你何時才能不要這麽多管閑事!”

“郡主,我這是仗義相助,何來‘多管閑事’一說?況且郡主不是也接受地心安理得嗎?”蕭遲雙手抱胸,似是不把她的激動當回事。

“你……”心澄第一時間覺得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可一念閃過,她又趕忙甩甩頭,怒氣沖沖道:“蕭遲,你強詞奪理的功夫,真是堪比無賴!”

“無賴?”聽到這麽個形容,蕭遲不僅沒有反駁,反到是笑出了聲,“郡主真是謬贊了。”說完,停了半刻,又道:“天蠶甲郡主可以暫時先穿上,即便沒有追兵過來,還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心澄根本不屑他的關心,氣呼呼地回:“蕭大公子太操心了,我身上也是有功夫的,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這話說得也是嚴重了些。蕭遲作勢拉她的胳膊,語重心長道:“不行不行,郡主若是死了,那我的罪責可就大了。”

“罪責?”幾乎就是瞬間,心澄沉下臉甩開他,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蕭遲,我可從沒說過,我需要你的保護。”

說完,她輕輕一躍,快步離了他的視線。

“不需要嗎……”

蕭遲站在原地擡起手,失神地望着她歸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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