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郡主要離開
紫逸樓是全天水最出名的青樓,生意本就紅火,近日來更是門庭若市,不少客人還是慕名前來的,引得老鸨做夢都在偷笑。
至于原因嗎,自然是這新來的花魁。
此時花魁姑娘的閨房裏,真是好一派忙碌的景象。
“姑娘,這幾日的帖子都在這了,您是自己挑,還是讓我和小雀幫着一起挑?”
望着堆積如山的帖子,兩個小丫頭是興奮不已,要知道這些帖子可都是錢啊,挑上幾個大戶人家的少爺老爺來做客,別說是她們伺候的姑娘,就是她們也能撈得一筆,心裏別提是多起勁了。
命好的時候還真是攔都攔不住,她們伺候的姑娘是紫逸樓的頭牌,要聽她唱曲的人已是多到得拜帖預約。不過說來也蹊跷,她們姑娘到這不過幾日,這風聲卻是蓋過了隔壁樓馳名的豆腐花,全城的人都知道,紫逸樓有個會唱曲的絕色姑娘,名喚樓莺莺。
和丫頭們的興高采烈不同,她們侍奉的莺莺姑娘此刻正恹恹地趴在桌上,別說是看帖子,就連頭她都不願意擡一下,掃盡了丫頭們的興致。
兩個丫頭瞧她沒什麽精神,心裏可是着急,憂心忡忡道:“姑娘姑娘,你沒事吧?”
樓莺莺搖頭。
真是奇了怪了,這幾日她找遍了整個屋子都見不着那塊符牌,瀑布那也回去尋過,連點影子都沒瞧見,這可怎麽辦?堂堂副幫主丢了信物,說出去還不被笑話死!
心裏雖是郁悶,嘴上還是敷衍道:“我沒事。”
兩個丫頭聽到回答,不由面面相觑,說是說沒事,可這哪像是沒事人的樣子呀。小雀拉拉旁邊人的袖子,示意她上前說些好聽的,另一個怕是不大情願,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才道:“莺莺姑娘,有什麽不開心的事不妨說給小梅聽?”
“我找不到那……”話說一半,樓莺莺苦着臉擡頭,見她們心驚膽戰的模樣,只好改口道:“還是不管了,先看帖子吧。”
丫頭們頓時松了一口氣,激動地拿起幾份帖子往樓莺莺的懷裏塞。
“姑娘,今明兩日已經排滿了,你看後天是讓王家的三公子來好呢,還是康家的老爺?我聽說呀,那王公子不是天水人士,此番乃是特意前來聽姑娘唱曲,可費了不少心思呢。”
“小梅你可別這麽說,來聽姑娘唱曲的人,哪個不是花了心思的?要我說呀,還是霍家二少爺好,人在天水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若是能讓霍二公子滿意,指不定能有皇親國戚來聽姑娘唱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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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都閉嘴!”樓莺莺也不傻,兩個丫頭你一言我一語,顯然都是收了人的打賞,心裏本來就煩,這會兒有人在旁叽叽喳喳更是叫她頭疼。她不滿地推開二人,自己從厚厚一沓的帖子裏挑了一份出來。
小雀和小梅已是來不及阻止,見莺莺不搭理她們,便也知道這招沒戲,只得偃旗息鼓陪着她一同閱貼。
其實拜帖的內容大同小異,多半是贊美樓莺莺的說辭,表達一下希望她給自己獻藝的願望,唯一差別明顯的恐怕只有落款。這不,小雀就立馬看出了不對,疑惑道:“咦?兩個‘水’字在一起怎麽念呀?”
一旁的小梅也是滿頭霧水,“是呀,我也沒見過這個字。”
經他們一說,心不在焉的樓莺莺也看向了落款處,過了半晌,意味深長道:“嗯,這人很是古怪。”
兩個小的皆是一驚,暗嘆:不愧是頭牌的姑娘,一眼就能看出此人的古怪,到底是有一番真知卓見的。
“姑娘如何知道此人古怪?”小梅一臉崇拜地說。
樓莺莺睨了她一眼,故作深沉道:“連名字都寫錯,這還不古怪嗎?明顯這個人應該叫林水水,”說罷她又看了看拜帖,口氣不屑道:“好了,就他吧。”
***
那日心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來的時候發現蕭遲外練劍,便從床上起來,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
彼時窗外已是霞紅日落,熟悉的身影在夕陽下凝成一道影子,那影子伴着他潇灑利落的身姿,時而擴散時而收斂,和落日餘晖相映成趣。
她本是想詢問绮羅幫的事,因為他突然給出了線索,後來卻又只字未提,這讓她不得不心生在意,只是那場景卻讓她莫名駐足。
猶記得那一天,似乎也是在這樣一個夕陽下,他揮舞着折斷的木劍站在自己面前,眼神木然卻又決絕,她害怕甚至退縮,卻倔強得沒有認錯。然後劍風一過,她的手上便留下了一道無法磨滅的痕跡。
曾幾何時她天真地想過,若是當日自己沒有一時興起,興許他們也不過就是萍水相逢,再沒有之後的糾纏和瓜葛。
可若沒有這些,她現在又會在何處?
“心澄,你醒了?”
心澄愣了愣擡頭,目光交彙間,覓得他眼中的笑意,心裏便是緊張起來,“不叫我,郡主了嗎?”
“這……”蕭遲順勢收回劍,見她似在等自己回話,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臉,“回了家,想随意一些,若是你介意……”
“不,其實也,無所謂。”心澄如是道。
霞光掩蓋了她臉上的紅,她承認聽到那個稱呼時有些不知所措,因着腳傷未愈,她只好跌跌撞撞地往回,看起來有些慌張。
蕭遲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心中憂慮多過了疑惑,他快步上前扶住她,看着她的側臉認真道:“郡主有什麽疑問不妨直說。”
心澄擡眼瞧他,抿了抿唇,移開目光,“沒什麽。”
“沒有麽原來……”蕭遲口氣一轉,神情略顯沮喪,“還以為郡主是對在下友人的一番胡言耿耿于懷心生醋意呢。”
“醋意?”這會兒心澄心裏其實很亂,不過聽到這話又兀自回憶了一番,那些個“胡言”在耳際回蕩,想想還真有些不大爽快。于是挑眉瞪了他一眼,道:“我說蕭大公子,既然你心裏有人,何必來招惹我這個名不副實的郡主?”
蕭遲一聽,心中如大石落下,頓感欣慰。他扶着她坐下,眉梢也挑了挑,道:“這話從何說起,當初難道不是郡主來招惹我的?”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心澄又來了氣,心知嘴上功夫不如他,便提起一只手往他臉頰招呼,指尖拽着那皮肉又是掐又是捏,下手一點不留情。
蕭遲被掐地生疼,卻仍故作鎮定,坐在那優哉游哉地開口:“還以為腿上的傷讓郡主一蹶不振,看到郡主這般有力氣,我就放心了。”
“多、謝、關、心、我、心、領、了!”
這便是她那日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後來的幾天,心澄算是安分地呆在碧霄齋養傷,所幸期間發現了治他的辦法,知道自己嘴仗打不過,以暴制“暴”又太粗魯,不如沉默是金。
“郡主,你再不說話我可要悶死了。”
悶死最好,心澄想。
終有一日,蕭遲沒有在她耳邊唠唠叨叨,既然腿傷已好,自己也再沒有寄人籬下的理由,看着夜色撩人萬籁俱寂,心澄到底萌生了離開的念頭。
沒辦法,蕭遲的家對她而言,恐怕比外頭任何一個地方都要危險,反正绮羅幫的事他後來也沒有再提,繼續耗下去也只會讓自己不快罷了。而且本來這如意環就是她的目标,靠他算什麽。
四下無人之時,心澄便收拾了東西,抄着包袱竄上房,誰知還沒離開幾步卻又莫名跳了回去,看着身上衣服皺眉。
這衣服可是蕭遲她娘親的,若是一同帶出,只怕人追上她又是一頓數落……
“姑娘。”
這時,門後有個老者走了進來,心澄僵了一下,驀地轉過身,“戚伯,您有事嗎?”
戚伯是碧霄齋的管事,平日書齋裏的雜務都由他打理,蕭遲把她帶回來時雖是和他打過照面,但這位和藹的老者卻什麽都沒說,這幾日也不曾來打攪過他們,如今特意前來,也不知是不是有要事。
心澄暗自疑惑,卻見白發蒼蒼的老者弓着背對她搖頭,随後端着盤子走到桌前,“無事,只是小少爺說要叮囑你喝藥,這會兒到了時辰,我便煎好了拿來,姑娘稍後服下便可。”
“哦……”面對慈祥的老人,心澄一時語塞,她麻利地把包袱藏到身後,退了幾步幹笑道:“我這就來喝,多謝戚伯。”
“嗯,那不打攪了,姑娘好生休息。”戚伯也不多言,說罷,便轉身朝外堂走去。
起初心澄并不想攔,只想等他快些離開,這樣她便可繼續籌劃逃離大計。可看着老者的背影,又頓覺不安,蕭遲今日到現在還未見人影,想必早就知道自己無法送藥這才拜托戚伯前來,莫非,他會有什麽事?
“等等戚伯。”趁着人還未離開,心澄上前喊道。
戚伯轉身,見她走近,不由恭敬道:“姑娘有何吩咐?”
心澄猶猶豫豫地踏進屋,抱緊身後之物貼到牆邊,忸怩道:“戚伯,蕭遲今日還說過什麽沒有?”
戚伯垂着頭想了片刻,說:“該是沒有了,不過我年紀大了,即便小少爺說過其他,我忘記了也說不準。”
“這樣麽……沒事了,您去忙吧。”心澄估摸着自己是白問了,她和蕭遲相處了那麽多時日都摸不準他的心思,更何況這與他許久不見的老者。
目送着戚伯離開,心澄拿起藥汁淺嘗了一口,發現藥湯并不燙,便将之一飲而盡。
此時外頭夜已濃重,再不走,恐怕城門都要關了。心澄雖是有些放不下,但轉念一想,蕭遲的事與她又何幹,自己還得被他束縛了手腳不成?思及此,她到也不再顧及其他,理了理行裝再次飛上牆頂。
戚伯回到裏屋時,屋子裏只剩下一個盤子和一個空碗。看着殘留一些藥汁的碗,戚伯忍不住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姑娘,小少爺還說,如果見着你想走,也千萬別攔着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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