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年
有時候,意外比自己想象的要讓人措手不及,可是接受了以後,卻又習慣了那樣的存在,情願叫那‘意外’喚作‘驚喜’,然後便覺得如此這般,也并無不好,甚至喜愛。
自從知曉了叫自己心緒全亂,與自己月下賞燈、亭下看花、雪中相擁、驀然回首迷了眼的人,是尹深後,饒是寧王爺在當時也不禁有些尴尬的低下了頭,他不知曉尹深心裏如何想的,他卻是不知道現下該如何是好,便不說話。
他們不能靠聲音就認出對方是誰,那是肯定的,因為在北桐的相處時間着實短,再來便是兩人都從沒有往對方的身份上想過,一如一腳踏進了月老泡的酒壇裏,恨不能就此相醉一生。
到後來,也不知是如何緩解了那快要凝結的氣氛,大概是兩人相視而笑,也像是尹深又緩緩的摟了摟男人的腰,具體的事情,寧王爺記不清了,他只暈暈乎乎的又和尹深親吻着,還是那麽淺嘗辄止,只是唇瓣的輕輕觸碰,就足夠讓人回味足月。
之後花燈節結束了。
可寧竟瑤和尹深這樣親密又隐秘的關系,卻存在着。
尹深足足在東明皇都待了一個月才離開,日日悄悄躲過那些暗衛去了男人的房中見寧竟瑤,有時又帶着寧王爺在人群中三拐九拐的甩掉那些暗衛策馬去那風景美麗卻鮮少有人的地方,時而給男人做一些自己會做的燒雞,去摘來險要之地才有的奇花,把從小生來什麽都有的寧王爺再次寵到手心裏。
寧王爺開始還有些擔心暗衛找不到他會将皇帝引來,最後卻是他想多了,皇帝竟一次都沒有來說過他,反而暗衛跟着他的緊密程度都放松了不少。
這一個月裏,寧竟瑤有聽到前線捷報,說是十四皇子和殷仇在突厥進攻之時立了大功,獻策極好的事,被皇帝賞了不少東西。可是尹深卻在寧竟瑤的身邊,那與突厥在打仗的是誰?寧王爺疑惑,卻也不問。
皇家人,總會為自己以後鋪路,不管是為了皇位還是野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在改朝換代,甚至立太子,每一件對他們性命相關的事情上,都馬虎不得。
因為他們都知道,現在的風平浪靜不過是掩飾下的阖家歡樂,皇子之間巴不得彼此去死,到以後,若是不是自己的人,或者自己這一隊的人當這九五至尊,那麽自己不是被發配到偏遠貧窮之地,便是直接賜死。古往今來,不外如是。
尹深不得不離開是因為在和突厥的戰争裏,忽然轉變的戰敗,讓整個邊疆的領域受到沉重的打擊,死了很多人,他要回去。
走了時候,尹深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個兔毛的水袋,悄悄在男人的耳邊說:“每個月來月事的時候……記得裝上熱水,放在小腹那裏,我不想讓你疼。”
當時寧竟瑤耳尖一下子紅了,手摸這那柔軟的水袋,主動親吻了尹深的側臉,說:“知道了。”
等尹深回來,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于是男人并沒有說什麽‘我等你回來’,而是塞了兩封信給尹深,讓他一封交給殷仇一封交給處于突厥後方的商國二皇子。
說:“此次若是戰況是在不好,在将信給商國二皇子,可以少打一年的仗。”說道這裏,寧竟瑤便不用說後面的,尹深大概也懂了,因為前後夾擊的戰術的确是最好的,可惜尹朝和商國其實并非友好國,從無交集便無從請兵,雖不知男人為何能讓商國出兵,可若真可以這樣的話……
尹深捏着那信的手似乎有些緊,垂下的眸子裏似乎有話未說完,可惜不知為何到離開,都沒有說出口。
他只是聽着寧竟瑤用那讓他心跳失衡的清越聲音說:“尹深,不要受傷……”那些帶着淺淺不舍和擔心的話。
他有些停頓的回答着:“我,不會。”
……
寧王爺給殷仇的信裏寫的字很少,字跡一如既往的精瘦好看,可是殷仇看到的時候,卻在寒冷的滿是大雪的小亭裏坐了一夜。
以往只要是男人寄來的信,都被殷仇好好的貼身放着,不時的拿出來,在無人的時候看看,似乎想起什麽美好的事情,這次,那封信卻被殷仇撕的粉碎而後燒成灰燼。
就好像沒有看到那封信似的,殷仇還像以往那樣,每月給寧王爺寄去一封關于自己境況的信,一字一句裏還是透着對兩年後實現約定的期待,和對寧王爺隐晦到入骨的思念。
寧竟瑤收到回信後就知道自己給殷仇的信似乎沒有什麽用,他不過是不想讓那個少年白白的等下去,以前倒是沒有什麽關系,現在卻不行了,因為就是一個機會,寧竟瑤似乎都給不了殷仇。
可惜殷仇依舊執迷不悟。
……
聚休四十八年,即三個月後,商國和尹朝在邊疆合擊突厥,大敗突厥,讓原本越發壯大的突厥國撤回了大草原,至少一年內不會再有動靜。
同年四月,蠻夷人內部鬥争,尹朝隔岸觀火。
同年八月殷仇在信中提及近期似乎要回東明城,結果戰事發生意外,回京城之事無限延期。而在東明,人人似乎都開始知曉有這麽一個戰神,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卻在戰場上像是死神般被蠻夷人所畏懼。
聚休四十九年,天下太平,戰事暫歇,豐年祥瑞,皇帝大赦天下,臨近科舉與武狀元選舉之際,常年在邊疆的大将軍們帶着勝利班師回朝,東明城頓時充斥在一片不可複制的喜悅和歡愉的氣氛中。
至此,寧王爺與尹深從相識到維持着半年一見的暧昧隐秘關系,已然三年。
當東明城城門大開,城民們迎接英雄們回來的聲音直接穿過那寧王府傳到寧竟瑤的耳朵裏時,寧王爺剛好放下手中畫了一半的水墨畫,淺笑着,不知在想什麽。
男人身邊不近不遠的站着一個只比男人矮上一點點的少年,身材颀長而帶着剛蛻化了稚氣的魅力,少年的目光一動不動的追随着男人,只覺近幾年爹爹愈發讓他移不開眼,着了魔似的,見男人笑,便總想知曉男人為何而笑,于是不禁問道:“爹爹可是想要出去看看?”
寧竟瑤不着痕跡的看了看被自己一直放在一旁的兔毛水袋,拿起來,捂着,剛想說‘不必’,到了嘴邊,卻道:“好啊……”
寧王府的門客也早早就在王府門口等着,街道的兩邊圍成長長的人牆,等寧王爺和寧崇雲出去遠遠的就看到有軍隊從那頭緩緩走來。
騎馬走在最前面的便是殷仇和尹深兩人,馬蹄聲雜亂卻在百姓的歡呼中顯得浩蕩起來。
半年前才見過的尹深穿上了铠甲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眼神狀似溫柔卻實則冷淡,經過寧王府,看到寧竟瑤的時候,男人不自覺的笑了笑,尹深卻只是淡淡的點點頭,便目視前方。寧王爺稍稍一愣,心裏莫名有些低落,卻發現那同樣意氣風發,人高馬大的殷仇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
那嘴型也輕啓,似乎在說:我回來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