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報恩的小狐貍了?”

喻夏放下手, 有些無奈地又問了一句:“那些狐貍是怕露出真身,被當做怪物,你呢?建國之後不許成精, 你有本事也給我現出原形。”

抱着她的人輕輕笑着,胸膛都在震動起伏, 喻夏近距離地貼着她,黑色眼眸裏都是對她的放縱,直到薄菀漸漸停歇, 玩笑般地低回一句:

“我也是個小怪物。”

兩人之間的氛圍靜谧又祥和, 見到她眼底的紅血絲, 喻夏回親了她,應道,“嗯,睡吧。”

看她還是避而不談,薄菀緩緩眨了眨眼睛,半晌後輕輕呼出一口氣, 阖上眼簾,才剛寬慰自己來日方長,又聽見喻夏随口補充似的提醒了一句。

“剛才那個‘嗯’的意思——”

“是我答應你了。”

正準備投入睡神懷抱的人驀然睜開眼睛,随後擡起雙手将她抱得緊緊的, 帶着笑意、又有些咬牙切齒的聲音落在喻夏的耳邊。

“姐姐, 你這分明就是存心不讓我睡。”

喻夏答應了。

答應成為她的女朋友了。

被薄菀大幅度的動作所驚,喻夏趕忙坐起來,看她手上的情況,重新把她的兩只手腕捉到被子上壓着,聲音裏帶著警告的意思:

“再亂動,我就後悔了。”

薄菀即刻閉上了眼睛, 緊緊地,又連忙張嘴應她:

“我睡着了。”

Advertisement

她真不敢再睜開眼睛,只是将自己盡可能地與喻夏湊近,哪怕兩人此刻已經你挨我、我挨你,但薄菀也要盡量增加她們互相接觸的肌膚面積,非要喻夏将手按在她的手背上,才肯老實下來。

薄菀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又回到小時候,後頸、肩膀處有血透出衣服,滴滴答答地順着胳膊流下去,她就坐在書桌邊,愣愣地看着手指上滴下去的紅色。

然而畫面一轉,沾到手上的顏色又消失了,腳步聲平穩地從門外傳來,是高跟鞋的動靜,噠噠噠,很有節奏。

她忽然手忙腳亂地起來,站在桌子面前,拿起一支畫筆,心髒撲通撲通出巨大的動靜,而她腦袋空空,對着這畫紙,不知道該畫什麽。

視線看到書桌外的窗戶。

于是她依葫蘆畫瓢,把窗戶、天空、花鳥樹木都畫在面前的白紙上——

腳步聲停在她旁邊。

她的心跳聲越發大了,戰戰兢兢,越是着急,調的顏料顏色就越是跟真景不同,由畫筆塗過,紙上的色塊深一塊、淺一塊,她僥幸地想,上次學的流派裏面,要麽是抽象派、要麽是印象派,總有這種自由創作的。

然而念頭剛起,手裏的畫筆就被人擡手揮掉,飛起來的尖尖末尾從她眼前劃過,下一刻,她面前的畫紙被旁邊的人抽走,綠樹剛塗抹的顏色飛出長長一道,畫作徹底被毀。

“你爸爸都已經死了。”

“畫這麽鮮豔的東西做什麽?”

幽幽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她忍住抱着腦袋原地蹲下的沖動,轉過身去,頭都不敢擡起來、大氣都不敢出:“媽、媽媽……我、我重新再畫,對不起,我再重新畫一幅,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怯懦又軟糯的聲音在屋子裏回蕩。

下一刻。

“撕拉……”

畫紙從中間被撕碎,滿地都落着紛紛揚揚的碎紙,依稀能看到上面沒幹的顏料色彩,紅的花兒、綠的樹、藍藍的天,統統都成了碎片。

薄菀趕緊去找出下一張紙,又找出黑色的顏料,絞盡腦汁在構思曾經一家三口出游時候的景象,又小心翼翼地将筆撿起來,可是還沒等蘸墨水落下,手裏的筆再次被拍開!

脖頸被人從後方按在書桌上,女人有些尖利的聲音嘶吼般響起,帶着歇斯底裏的癫狂:

“你忘了他對不對?!”

“菀菀,你爸爸對你這麽好,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出去賭-博讓你丢臉了?你不想認他當爸爸了對不對?我怎麽會生出你這麽沒良心的東西——”

“不是!”恐懼攫住她的心髒,她的手壓在桌邊,被窒息和恐懼感覺弄得不斷掙紮,手無意間揮落了裝顏料的畫盤,水彩濺落,滿地都是交織的彩點。

“我沒有,媽媽,我沒有忘記爸爸!”

她努力地掙紮,可是掐着她後頸的力道沒有一絲一毫地放松,女人從歇斯底裏的狀态裏倏然安靜下來,房間從高分貝的喧鬧,一瞬間跌進死寂裏,可她的恐懼沒有一絲一毫的減少。

“真乖。”

站在她後面的人湊到她耳邊,另一手拍着她的後背,像是有記憶以來溫柔地在夜晚床邊哄她睡覺的樣子。

“菀菀真乖,你要孝順,要記住你爸爸,他是被害死的,被他們害死的,你不要相信他們的話,嗯?”

她不住地點頭。

可是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畫面又轉了,她手上五顏六色的顏色消失不見,只剩下滴滴答答的紅,後頸疼得她擡不起頭來,而冰冷的地板卻在肆無忌憚地掠過她的體溫。

她趴在地上,蜷縮着身體,看見不遠處有道倩麗的背影倒抓着一支紅色的畫筆,尖細的頭部豎着,淡紅色的筆身上,有深色的、幾乎幹涸的血跡。

女人将門關起來,轉頭又對她笑:“菀菀乖,你把爸爸畫出來了,我就來接你出去,好不好?”

而她蜷縮在地上,擡手摸到自己的肩膀,明明血肉模糊、該除了痛徹心扉的感覺什麽都沒有,可是她卻摸到了被那的尖銳的東西一筆一劃刻下來的字。

是她父親的名字。

她忽然弓着腰,趴在地上想吐出來什麽,眼淚卻先落下來了,只剩哭聲在這房間裏回蕩,帶着稚童無盡的忏悔與後怕。

“媽媽!”

“媽媽你放我出去,我沒有忘記爸爸,我求求你了,我會乖的,我畫好多好多的畫,我聽話,求求你了嗚嗚嗚……”

黑暗逐漸襲來。

不知道是跟喻夏在海上的那一遭分離,将薄菀內心深處的恐懼激發出來還是怎麽,這段幾乎被她的大腦條件反射地遺忘、甚至被自主壓抑的記憶,竟然又在她的夢裏出現。

畫面再轉,她站在馬路邊,看見面前的叔叔對她伸出手。

“菀菀,想去找你外公嗎?”

“外公?外公能讓媽媽別再讓我畫畫了嗎?”

“可以啊,他是媽媽的爸爸,肯定能管得住你媽媽的,這樣,叔叔帶你去找外公,你要乖一點,聽叔叔的話,好嗎?”

“好的。”

喻夏的覺淺,加上公海的那一趟讓她睡得斷斷續續,好容易睡飽,竟也半夜醒了,左右沒事幹,幹脆拿着自己剛買的新手機,将雲盤裏面存下來的小說梗概和存稿都理一理。

特意在黑暗又安靜的病房裏,将自己的手機燈光調到最低,本以為這樣就不會吵到旁邊床上的薄菀,誰知道正在添加思緒,忽然聽見旁邊一聲很急促的喊叫:

“姐姐!”

喻夏打了個激靈,以為她醒了有什麽事情,翻過身朝着那邊看去:“嗯?”

“姐姐,救我!”

薄菀又喊了一聲。

“什麽?”喻夏有些懵地坐起來,掀開自己的被子,下床穿着拖鞋往她的那邊走,站在床前傾身過去,卻沒聽着薄菀的回應。

借着門外很暗淡的走廊燈光,喻夏勉強分辨出薄菀正在被子裏縮成一團,雖說這人睡相一向不好,但以前在一塊兒睡覺的時候,也沒見她晚上還有說夢話的習慣。

今天這是怎麽了?

難不成從船上掉進水裏那裏,真把人吓着了?

想到這兒,喻夏把手機随意放在旁邊的桌上,挨着小半邊床沿躺下去的時候,心想還好自己比較瘦,但凡換個人來,別想在這病床上跟薄菀擠在一塊兒——

虛虛把人往懷裏攏了攏,她輕聲安撫道:“在呢,救你救你,別怕。”

睡夢中,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她的氣息就在旁邊,本來在被窩裏睡得渾身大汗、又格外不安的人,漸漸放松下來,嘟囔了一句讓人聽不懂的話,安靜地靠着她重新睡着。

薄菀的夢還在繼續。

噩夢場景換了一個,她始終昏昏沉沉,再醒來卻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屋子裏,吃喝的東西時有時無,有時味道還是馊的,她一邊吃一邊哭,心中都是惶惶,想着只要媽媽能來接自己,她再也不跑了,也不找什麽外公了,她一定會聽話,一定會畫很多很多的畫。

她不會忘記爸爸的。

可是那些都沒有用,直到有一天,一個沉默的女孩兒半夜翻進來,就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跟她相對,薄菀先是一驚。

結果在面前的那張臉,驀地有了更加具體的樣子,又白、表情又冷,懶洋洋地看着她,又沖她笑:

“救你出去,走嗎?”

薄菀笑出來,不斷地點頭,拉着對方的手,當她站起來的時候,看見喻夏穿的裙子變成了一條落着印花顏色的長裙,她們倆朝外面跑去,将那山坡與村莊都忘在腦後,一直沖着光明的地方奔跑。

清晨。

日光照進來的時候,喻夏發現自己居然在薄菀的床上睡了個回籠覺,但是因為床太小了、昨晚睡着實在太擠,起來的時候肩頸脖子都在發酸。

她晃着腦袋,垂下一條腿,坐在床邊發呆。

護士恰好來查房,檢查她們倆今天的情況,喻夏倒是沒什麽大礙,頂多是之前落水受了點寒,手肘腳腕上岸的時候有擦破的地方,就打了針破傷風,比不得薄菀還多折根指頭。

但總的來說都不是大事,昨天觀察過,今天就可以直接出院,如今得了醫生的首肯,她們倆等會兒吃了早餐就能去辦出院的手續。

林灏和柏月昨天宿在附近的酒店,來的時候牽着手,還記得給她倆帶早餐和新買的衣服,只是發現喻夏坐在薄菀的床邊,衣服松松垮垮的,不由提醒了她一句:

“姐妹,公共場合,收斂點。”

這麽小的一張床,居然都能如膠似漆地黏一晚上。

想着想着,林灏的腦海裏又出現了諸多不可描述的刺激畫面。

喻夏:“?”

她還沒反應過來,薄菀已經伸手将她的衣領都整理好,然後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姐姐先去洗漱吧。”

喻夏抱着新衣服往浴室的方向去,等都搞定之後,薄菀就起來往那邊走,留她坐在桌子旁邊看早餐的種類。

蒙城人早餐習慣跟槿城差不了多少,同樣清淡養生,只是有不同的特色小吃,知道薄菀的口味,柏月還每一樣都讓店家配了辣椒。

喻夏在往一碗河粉裏面倒辣椒油,林灏看了看浴室的方向,湊到她旁邊輕輕用胳膊撞她,“你倆現在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夏夏,你現在怎麽想的?”

雖然從柏月那裏言簡意赅地聽了個大略,猜出她倆之間的驚心動魄,況且就從平時自己寫小說也知道這種生死經歷最是容易加劇情感的升溫,她感覺喻夏如今應該會對薄菀變一種态度。

可是呢……

之前打聽來的故事言猶在耳。

林灏眉頭都皺起來了,娃娃臉上一片深沉,好像正在經歷艱難抉擇的人不是喻夏,而是她。

湯河粉冒出熱氣,将香味飄得半間病房都是,喻夏拆出筷子,将辣椒攪拌均勻了點,卻不急着吃,觑了眼在旁邊搬了個板凳安靜坐着的柏月,又随口回答好友。

“怎麽想?就湊合試試呗。”

林灏也跟着看柏月,似乎覺得這樣當着她的面議論她的老板不太好,她們倆的目光讓林灏很是狐疑,茫然地看回去,出聲問道:

“是有什麽事情嗎?”

眼睛轉了轉,林灏突然道:“剛才來的時候,你好像問過醫生,說她們現在就能去辦出院,你不用幫你的老板辦手續嗎?”

柏月覺得她說得對,只是站起來之後還管喻夏要了她的資料和身份證,在喻夏道謝之後,擺擺手出門了。

浴室裏有水聲,病房裏又沒有人,林灏這才展露自己的真實秉性:“那……她之前的事情,你不介意了?”

喻夏不願意跟朋友提及她倆小時候的那一段過往,畢竟要是被追根問底,有些事情她不想重提,便只能用其他的理由忽悠:“沒事,誰年少輕狂還沒有過個前任呢,問題不大。”

林灏啧啧兩聲,“浪子回頭真是無論什麽時候都打動人。”

她以為朋友是相信自己成了薄菀愛情史裏的意外。

誰知喻夏品了品,單手撐着腦袋,從題材和元素的角度附和道:“唔,就像跟替身談戀愛談了很多年一朝找回正主白月光一樣,都是經典。”

林灏以為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想要跟自己探讨小說的經典題材,眨巴着眼睛看她。

喻夏知道她沒聽懂,不以為意地笑出來,柏月帶來的早餐還挺多的,就她和薄菀兩個人也吃不完,于是将其他的幾份往朋友的面前推:

“餓不餓,再吃點?”

薄菀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林灏覺得自己在這裏打擾她們倆談戀愛不好,自己跑出門去找柏月,順便到附近一家不錯的網紅奶茶店打卡。

女人的下巴還有水珠沒擦幹,兩鬓有細細的發沾在面頰上,走到喻夏的跟前時仍帶着一縷蘊熱的水汽:“味道怎麽樣?”

她在問喻夏面前這碗河粉。

“還沒吃呢,”喻夏用筷子撈起來一些,本想喂給對方嘗嘗,見到她手上的紗布,筷子又轉了個方向,在薄菀傾身而來的時候,将那微辣的河粉送進自己嘴裏,動了動腮幫子:“還行。”

薄菀等了個空,不由轉頭看着她的,揚了下眉頭。

笑了笑,喻夏擡手輕輕拍她的臉:“你身上還有傷呢,飲食最好清淡一些,乖啊。”

說着她把一碗粥推到薄菀的面前。

站着的人明明還沒把粥的蓋子打開,這臉色就已經和裏面炖的菜葉子一樣綠,一早上還什麽都沒吃,就已經失去了胃口,蔫蔫地坐在喻夏的旁邊,嘟了嘟嘴,把下巴壓在她的肩上。

還沒等撒嬌,喻夏忽而轉頭問她:“昨晚睡得怎麽樣?”

“嗯?”薄菀眯起眼睛,隐約記得一些夢境的片段,心底還留着那種向着陽光奔跑的感覺,低聲道:“還不錯。”

聽她這麽說,喻夏就沒繼續追問,在她越靠越近的時候,一手按在對方臉上,另一手繼續用筷子夾着湯碗裏河粉,雪白微寬的粉合着新鮮豬肉、豆芽、還有木耳,在筷子上晃了晃,泛着薄薄的油光。

薄菀出聲求她:“讓我吃一口嘛。”

“不行。”

喻夏鐵石心腸,堅定地拒絕了她。

“要麽你碗裏的早餐讓我吃——”

“要麽你讓我吃,二選一。”

得了名分的正室頗有些嚣張,見她不吃軟的這套,就學着她平日裏那說一不二的調子,又在她耳邊吹氣。

喻夏被她鬧得心思旖旎,昨天的疲憊被洗去,如今随着太陽升空,精力又重新豐沛起來,漆黑的眸子斜睨過去:

“吃我?”

“你什麽時候這麽身殘志堅了?”

被她揶揄調侃的人也半點不生氣,甚至很是得意地揮了揮自己受傷的左手,與她道:“這是光榮的勳章,算是救過姐姐的痕跡,為了投桃報李,姐姐今晚不該主動點配合我麽?”

喻夏無聲“哈”了下,末了應道:“放心,今晚我會主動的,非常主動,倒是你,這樣熱情邀請我,可別自己受不住。”

如今戰力受損,薄菀打不過她,又礙于這場合,沒法将撩撥落到實處,只好悶悶地用下巴蹭喻夏的肩膀,主動換了話題。

“這粥我也不是不能喝,要是有人能喂我的話,我肯定能全部喝完。”

話剛說完,她視線往下挪,發覺自己将喻夏的薄外套蹭下了一些,露出裏面的吊帶內襯,還有一片很細的蘭草枝葉,葉片下的舊傷紋路從側面看去還是有起伏。

昨晚的夢又出現在面前——

現實裏的相遇并沒有那麽美好,喻夏深夜被趕去鄰居家裏偷吃的,正好看見被關在地窖裏的她,那會兒薄菀已經學會了接受命運,只跟對方怔怔對視,也不出聲,也不動,就這樣看着來人。

喻夏也沒說話,在周圍轉了一圈就跑了出去。

那時候薄菀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得救,直到又過了幾天,地窖的門又被打開,鑽進來的又是這個女孩兒。

對方從懷裏摸出小半個冷了的紅薯,遞到她嘴邊,又湊過來小聲說:“接下來我問你,你只可以點頭搖頭,不許說話,知道嗎?”

她點點頭。

“你是被他們騙來的嗎?想回家嗎?”

薄菀拼命地點頭。

“好,我帶你走,但你得聽話,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許出聲,不然以後再也不會有人來救你,他們會把你賣到更遠的地方,永遠回不了家,知道嗎?”

她無聲地流着眼淚,動了動唇,幹裂的唇角随着她的動作又裂開一點血痕,她無聲地保證:“我會乖,我會聽話,救救我。”

再後來。

就是她曾經在季家老宅總會做的那個夢。

夢裏,她被藏在附近的小山裏,灌木叢掩蓋着她,小蟲子掉在她的脖子上,也有蜈蚣、螞蟻從她面前路過,她只睜大眼睛,借着無數葉子的掩映,看到喻夏回到家裏又被那兩個抓他的男人找到。

“肯定是你又來偷東西,把人放跑了,二牛子,你看看你養的什麽閨女,老子的大單,幾百萬呢,就他媽的被你家這娃娃毀了——”

“今天要是不能把人找回來,你們都給我等着。”

瘦成竹竿的人被家裏人推出去,一男一女随手抽過屋旁邊放着的扁擔和竹條,劈頭蓋臉朝着她身上打過去。

“你個不要臉的東西是不是跑你叔家裏偷東西了?說!”

“丢人玩意兒我打死你!”

越來越多的血色從那人身上冒出來。

打濕了身下的土壤。

蹲在草叢裏的人只覺得脖子後頸的位置也跟着疼起來,她被那想象中的痛覺支配,只覺得自己眼前都是紅色,恨不能畏懼地逃跑、退縮,從這個地方離開。

然而那道嗓音卻一直在她的耳邊響起,反反複複,猶如念咒:

“等到晚上才能跑。”

“等到晚上,知道嗎?”

粥喂到她的嘴邊,喻夏有些無奈地看着一動不動的人,免不了出聲提醒道:“小朋友,做人可不好反複無常,需要我提醒你見好就收嗎,嗯?”

回過神來,薄菀張嘴咬住勺子,把裏面早就被吹涼的粥統統卷進口中,咽下去的時候乖乖點頭:

“好的,姐姐。”

她乖乖吃下去幾口,又覺得喻夏這樣喂她好像有點累,主動接過勺子,自己到桌子旁邊坐下,舀起一勺的時候,看了看旁邊已經放下筷子,重新摸起手機的人。

手機每天都有各種新聞的推送,叫着看着就覺得煩。

但滑動得太快,趁着手機反應的時候,指尖卻停在其中一條上,緊跟着就跳轉進了視頻裏,喻夏正準備退出,一眼觑見視頻播放開始的一張臉——

滿臉皺紋的女人十分坦然地坐在沙發上,出聲道:

“我就是來找那個離家出走的女兒,我太想她了,所以來找你們節目組……”

皺着眉頭,喻夏盯着這張臉,眼中重新出現厭惡的情緒。

恰逢此時,薄菀有些踟蹰的聲音傳來。

“姐姐。”

“嗯?”

她将聲音關掉,就着這不知什麽尋親綜藝的字幕,欣賞自己母親在攝像頭前面的演技究竟如何。

“你背上……還痛嗎?”

喻夏起初還沒反應過來,擡眸朝她的方向看去,對上她眼中閃爍的光,倏然笑出來,擡手捏了下她的後頸,就像是即将要把小動物捏着脖子提起來一樣。

“早就不痛了。”她說。

看薄菀有些惴惴的模樣,喻夏想讓話題輕松一些,畢竟事情過去了那麽久,于是又道:

“要是你今晚主動點,這些疼痛我就忘得更快了。”

作者有話要說:  薄導,準備好了嗎?為愛做0。

今天即将上榜,被人惡意舉報了,導致沒有榜單。

有點喪喪的,二更看心情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