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冬去春來,積水潭的桃花開得正好。
紀真又帶了一大群漂亮丫頭過去摘花釀酒。
一進自己的院子紀真就聞到一股酒香,趕緊過去捉賊,就見花廳裏梁二正抱着桌腳躺地上哭,身邊空了碎了一地酒壇子。
這是糟蹋了多少喲!
紀真問:“喝多少?”
梁二小厮戰戰兢兢:“半,半壇子,不到。”一指他主子懷裏那個一斤裝小酒壇。
紀真瞬間臉黑:“剩下的?”
小厮哆哆嗦嗦:“就,就沒拿穩。”不好,膝蓋有點軟,想跪。
“打水來。”紀真直接把人打發了,幾步走過去,在醉鬼屁股上踢了一腳。
梁二轉身一把抱住紀真小腿接着哭,哭着哭着認出小夥伴來,哭訴:“紀三我跟你說,驸馬真不是人當的,公主太壞了,她欺負人!”
紀真頓時一激靈,先為自己提前把人打發了的明智行為點個贊,就想抽腿走人。
梁二把人死死抱住,冷不丁撸下紀真一只鞋揣懷裏,接着哭訴:“公主這一胎生得艱難,我說以後不生了,她不幹,我說我吃藥,她說我敢吃藥她就切了我,切了我還是男人嗎,哪有這麽欺負人的,太壞了!”
紀真瞬間呆滞。原以為遇到了皇家辛秘正擔心自己知道太多,結果竟然是秀恩愛!狗東西你還記得公主生産時多少太醫待命麽!你還記得你把本官從小貴人面前薅出來拎到公主府時公主正一邊在産房門口溜達一邊啃大餅麽,都沒用人扶,大餅裏還卷了蔥!你還記得公主才剛叫了一聲你就渾身哆嗦叫了兩聲你就咕咚躺平了麽!你還記得公主從進了産房到小郡主落地只花了半刻鐘不到麽!不,你不記得,你當時還躺着呢,是公主出了産房親手揪你耳朵把你揪醒的!狗東西,狗東西,狗東西!這不是在媳婦長年不在家這又去了西北還不知道啥時候回來只能獨守空房的本官心裏戳刀子麽!
紀真怒從心頭起,咆哮體上身,擡起被扒了鞋子的腳就要照臉踩。
“六元且饒他狗命,待我回去炮制他!”匆匆趕來聽個正着的公主殿下及時出言救下自家丢人丢到外頭的驸馬。
梁二聽到熟悉的聲音立馬竄起來撲了過去,哀哀乞求:“公主我們不生了好不好,紀三已經答應收我們閨女當大弟子了,不生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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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三聽了想打人。
公主和紀真前後腳到,當然知道人家什麽都沒答應,但這不妨礙她裝不知道打蛇随棍上,當即說道:“明天就是好日子,紀大人,明日行拜師禮如何?”
紀大人:“……不用等梁二酒醒再說麽?”
公主當即回道:“我們家驸馬當家,驸馬說的我都得聽,不然哭起來不好哄,啊,不是,反正驸馬說了算,醉話也算,就這麽定了,吧。”
紀真:“……好的,吧。”唉,看來月老果真不是随便牽線的,這兩口子合該注定是兩口子的,瞧這睜眼說瞎話的勁,太和諧了!梁二怎麽當家說算的,用耙耳朵嗎?
得了六元首肯,公主喜上心頭,瞬間看那個丢人現眼的驸馬順眼許多,揪人耳朵的力道也輕了三分,怕人反悔,趕緊揪了驸馬回家,打算馬上就進宮找皇兄要些好東西當拜師禮好徹底砸死這件事。
看那兩口子走人,紀真趕緊喊人:“殿下稍待!”
公主抓着梁二走得越發快了,邊走邊說:“不待了,忙。”
這時梁二酒醒了幾分,知道再不快跑後果難料,反手抓了媳婦悶頭就跑。
紀真大怒:“我的鞋!”
梁二裝沒聽見。心說,我還醉着呢,我啥都不知道。
兩口子上了車走出半條街,梁二從懷裏摸出一只淺口書生布鞋,小心翼翼問他媳婦:“就是普通的布鞋,不值幾個錢,你說我要是送紀三一車鞋他能不打我嗎?我可以全送鹿皮底緞子面大家刺繡綴珍珠寶石的。”
公主:“……”默默扭頭,心說,還是讓他挨頓打吧。那種鞋,只有女人才喜歡吧!
紀真單腳站立看着滿地破酒壇子生了一會兒氣,在心裏把梁二炮制了一遍又一遍。
公主府,拜師禮,賓客雲集。
紀真瞅了梁二一眼。
梁二讪笑着把小夥伴剛會坐的大徒弟抱了出來,然後交到了來觀禮的大皇子手中。
大皇子自己都還是個崽,手裏又抱了個更小的崽,身邊跟着一大群伸着手的丫頭嬷嬷,顫顫巍巍走到小表妹的老師面前,抱着小表妹毫不含糊跪了下去。
紀真:“……”碰瓷,絕對碰瓷!有其夫必有其婦,有其妹必有其兄,這皇家還能不能好了!
紀真拉起大皇子,抱過小徒弟,捏着鼻子認了。反正沒拜在明處,就裝不知道吧!正給小徒弟擦口水,就見大皇子捧着一杯茶端端正正跪了下去,雙手舉過頭頂,口稱代表妹給師傅敬茶。
紀真心塞塞地再次拉起大皇子,喝了茶,就被小徒弟尿了一身。
紀真:“……”不行,京城不能待了。
收完徒,紀真就上了一封告假折子。
世界那麽大,我想去看看。
嘉平帝嫉妒極了。世界那麽大,朕也想去看看,但是面前這堆成山的折子不允許,嫉妒了一會兒,嘉平帝不知道想到什麽,眼前一亮,批了。
紀真出宮就開始收拾行囊。
門房來報陛下給送來幾個人。
紀真死魚眼看着面前六個眼熟的面孔。嗯,都是跟着他去過草原立過功的,手上功夫都不錯,在禁軍地位不低。
行吧。陛下的心意,領了。
收拾完東西,紀真辭了老岳父老岳母,帶上薛燦,捎上受了委屈來找姑姑哭的賀小钰,轉道安遠侯府找他侯爺爹說再見。
家裏來了老夫人娘家老客,輩分不低,子孫官場得力,全家主子都去了老夫人屋裏見禮。
紀真就直接找了過去。
說到出門游歷,紀侯爺倒是沒什麽想法,只叮囑了幾句,又皺眉:“只是也太倉促了,不如緩幾天好好收拾收拾,省得路上缺了什麽不合手。”
紀真笑說:“也不必,就是想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也看看煙雨江南大漠孤煙。缺什麽路上再買,都是男孩子,摔打摔打也好。”
聽說帶了薛凜舅家表弟,老夫人就有些不得勁,猶豫了一下,試探着提要求:“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你榮家表弟早前中了童生,不如跟你出去走一走漲漲見識。”總能學到點東西,最不濟落個“曾被六元帶在身邊學習”的名頭也不錯。
紀真歪頭看了一眼老夫人,笑了,心說這是你自己送上來的,別怪我不客氣了,當即說道:“我只有一個人,已經帶了三個,再多怕是照看不過來。”
不是只有兩個嗎?衆人都愣了愣。
紀真就又笑了:“我是來接紀曉的呀!三太太,小五也不小了,該放出去走走了,交給我還請放心。”被老夫人磋磨成鹌鹑的三房,老太太最恨的,紀真倒是沒什麽好惡,反正一只羊是放一群羊是趕,帶出去氣氣老太太也不錯。
“放心,我放心,紀曉在家,我去叫!”一直毫無存在感的三太太喊得破了音,轉眼就跑了出去。
老太太氣得直哆嗦,當着客人的面,又強忍了,勉強笑了笑:“倒是小五的造化。”
紀侯爺沒敢吱聲,只在心裏嘆了口氣。
鄭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毫不掩飾嘴角的笑意。
很快三太太就扯着兒子跑了過來,兒子往前一推,一把散碎的小額銀票就遞到了紀真面前。
紀真沒接銀票,拉過一臉惶恐的紀曉,說:“三太太,什麽都不用準備,我那裏都是現成的。”
然後朝衆人團了一個禮,帶着紀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