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等到睡覺的時候紀真就更愁了。原本三個小的,兩個摔打型,一個放養型,小的十二大的十六,都禁折騰。但新來的這個六歲的,溫室嬌養型,怎麽養?春寒可不是白叫的,風多雨多溫差大,好人都不禁折騰,更別說那麽小的嬌氣娃娃了。
于是,第一晚紀真就把大皇子摟被窩裏了。
當晚,皇後咬牙切齒無聲地罵皇帝罵了一宿。
當晚,沒敢過去皇後那邊照面的皇帝陛下翻來覆去急了一宿,起床後正準備把明明早就辦完差連夜趕回來卻非等着清早來回話的燕侍衛罵一通,對上燕侍衛那張鼻青臉腫毀容臉,就默默地忍了。連親戚都打,六元這是氣得不輕啊!
天亮起床,紀真檢查一下後半夜多出來的兩輛車,一輛帶夾層可取暖的,一輛滿滿當當的行李車。
他昨晚睡前才吩咐的保安團。
這效率有點高啊!紀真就瞅了團長一眼。
團長小小聲:“早就準備好的,上頭吩咐,您要就拿出來。”
“不要呢?”紀真斜眼。
團長腦袋都快低到胸口了:“國舅爺有個商隊。”
紀真點點頭:“不要就偷偷跟着,沿路你給留記號。”
團長想哭,卻不得不點頭。作為跟着六元逛過草原的人,怎麽不知道六元有多兇呢,連薛侯爺都比不過好麽。
紀真就笑了,在人肩膀上拍拍:“真好,暴露得早,招得也早,不然等你真的留了記號,你家人就得去裏面給你送飯還不一定送得進去了。”
團長頓時一凜,腿肚子就哆嗦起來。想起來了,早前薛侯爺去誰家做客被人設計,那姑娘現在還在家祠堂裏關着呢,她爹直到薛侯爺動身去了西北才洗清細作嫌疑從刑部大牢裏放出來,出來連家都沒回就被當家人帶着先去薛家道歉請罪了。
紀真就又笑了:“還有沒招的不?”
團長視死如歸閉眼大喊:“有!”伸手往懷裏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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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真眼角餘光瞄到一角明黃,立馬轉身就走,把這一咕嚕從眼前掐掉就當沒發生過,邊走邊大聲說:“小的們,開飯了!”
見大夥都看了過來,團長只好憋憋屈屈地又塞了回去,把暗扣重新扣了起來。
三個小的,不,該叫大的了,三個大的看看一夜之間多出來的兩輛大馬車,看着自己一群人寒酸的行李一小撮,心情就挺複雜的。簡單說來就是,真挺酸的。
紀真也很無奈。原本是想窮游的,可隊伍配置不允許呀!嘆口氣,走向馬車準備伺候大皇子早起。
薛燦頓時眼神一厲,搶先走過去,把二嫂一攔:“真哥你忙,我來。”
紀真就津津有味地看着小舅子笨手笨腳給他未來主公穿衣穿鞋,領到樹後尿尿,看人沒睡醒站不住就一手摟腰一手幫着抖了抖,然後打來熱水給人“洗臉臉”“洗手手”,還給梳了個歪歪扭扭包包頭。
紀真忍笑忍得眼淚差點飛出來。心說,我燦寶,未來你就常駐西北不要回來了,會被穿小鞋的,別不信,真的。要不,就得看你哥我能不能教會你主公那招“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了。不過,教會了,到時尴尬的就是你了。
接下來的出行就舒服多了。
紀三帶着大皇子坐車。紀曉學着騎馬,累了也跟着坐車,只是每次進了車廂都會不知不覺地縮到角落。
暖和的時候紀真會把車窗打開撩起簾子讓大皇子看看外面風景。
薛燦騎馬跟車走了一段,不樂意了,從馬背上跳下來,不等車停就竄了進去,擠到他二嫂身邊坐下,把他未來主公從他嫂子懷裏抱出來抱到自己腿上坐下,抱着人一起看風景。
大皇子就松了一口氣。雖然父皇送他出門就是來找先生的,先生也真的很好,但是,但是,作為一個經常做不出作業的學渣小學生,坐老師懷裏還是很緊張很有壓力的。
這邊紀真帶孩子帶得認認真真,那邊保安團長都快急哭了。三天了,六元三天都沒落單了!陛下給的密旨都在他懷裏揣了好幾天了!再揣下去就要馊了!他就要因為大不敬被收拾成不知道什麽樣子了!也不是沒想過趁人不備沖過去扔下就跑,可是不行啊,六元反應比他快跑得比他快還會拿針紮得他不能說話不能動,很難得手啊!想想自己或許會有的悲慘下場,一時間團長悲從心頭起,低吼一聲,握緊雙拳,哐哐哐走到正在給四個孩子講故事的紀真一丈開外,撲通一跪,未語淚先流:“求紀大人救我狗命!”
四個孩子都吃驚地看了過去,又轉頭看紀真,四臉迷惑。
紀真:“……”麻蛋陛下身邊的人都太狗了!
走吧!
紀真起身朝不遠處樹叢走去。
保安團長喜滋滋含淚跟上。
紀真:“……用姜更好,比蔥頭味兒小。”
團長:“唉好的紀大人!”摸出密旨往人懷裏一塞,轉頭就跑,邊跑邊說,“上頭說了免禮接着就好。”
紀真抖開明黃絹布,露出一塊金牌,正面“巡按禦史”,背面“如朕親臨”。再看密旨,八個大字:安全重要,随意就好。
嗯,是他們家陛下的風格。
這要換個人來還不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呵呵,別想了,紀哥上輩子就退休了,這輩子就是來養老的,幹活是不可能幹活的,頂多密折給你上幾個。
因着帶了大皇子,紀真就沒在還很冷的北方停留,直到過了河南才緩了下來。
這天一直沉默着趕車的木槿說了一句話:“到雲州城了。”
咦,真哥長大的地方?三個大的就東張西望起來。小的不知道怎麽回事,也跟着張望起來。
這時紀真伸手指向一處,說:“當年就是在那裏,倒下起不來,被衙役拖走送了回去。”
三個大的追問:“後來呢?”
紀真說:“後來呀,家裏被背主的奴才搬空了,蒙師董先生拿自己攢了許多年攢來還鄉的盤纏給請了大夫雇了人照顧。”可是那個孩子沒有等到大夫到來就一個人孤零零地死掉了,再醒來就換人了。
薛燦抓着他嫂子的手,摸了摸腿上負重小金條,說:“我要謝謝董先生。”
賀小钰也把姑姑給的荷包打開數了數,說:“都給董先生。”
紀真就笑了。在小紀真落難的時候傾盡所有的老先生,怎能不謝!
紀曉擔憂地說:“董先生回鄉了嗎?”三哥從雲州離開的時候境況還很不好,吃藥比吃飯還多,路都不能走。
紀真點點頭:“回了呀,後來我賺了銀子,就托人把老先生送回了四川老家,現在,應該在家裏當老太爺呢吧!”畢竟後來他有錢了,就給老先生置了地建了房買了人照顧,每年四時八節雷打不動兩車禮,又有全套加了注解的四書五經歷年試卷破題集子,去年又讓人送了兩車古籍抄本,別說親戚族人,只怕全縣書生乃至教谕縣令都得把老先生當太爺供着呢!
紀曉就點了點頭,縮到後面,不吭聲了。
紀真看看紀曉,覺得這個孩子還是很通透的,只是被耽誤狠了,就說:“雲州是咱們家祖籍所在地,可以在這裏考科舉。回頭我找人給你做保,就,什麽時候過了鄉試什麽時候回京吧!”
“嗯!”紀曉重重點頭,許久,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考秀才,考舉人,考進士,做官,給母親請封诰命,帶母親分家出來,不再提心吊膽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