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太貪心了
一轉眼,自我來到Z國已經過去整整一個月了。
與陳謹徹底決裂後,餐館的工作也因為我的連番請假終究落得被炒的下場,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能再找到合适的工作。
沒有朋友,沒有傾吐的對象,我再次成為了一個與世隔絕的人。
事情有一就有二。
自從那次晏明朗在我的枕邊放了一疊鈔票,每次做完,第二天早上我都會收到一個信封,裏面不多不少,總是一百張百元鈔票。
我不知道這算什麽。
嫖資嗎?
如果他真的把我當成他的伴侶,為什麽要給我錢呢?
他用任何方式施舍我,都比這樣要好得多。
我覺得恥辱,我的确一直在靠晏明朗的救濟生活,可我不想再收他的錢。
在我把錢還給他之後,他問我:“少了嗎?”
我第一次這麽憤怒地看着他:“我以前的确收了你的錢,可我已經不再需要了。”
他反而露出困惑的表情,沉默了片刻,突然就問我:“那你需要什麽?”
我被他問得愣住了。
我以前還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但他問出的那一刻,我知道我有一種渴求的東西,他完全可以給我,可大概永遠都不會。
“你該不會是需要我愛你吧?”他笑得很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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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灰意冷地看着他,不想再争辯什麽。
那對他來說,是比愛還要難以施舍的東西。
它的名字叫“尊重”。
那之後他像是抓住了我的把柄似的,總是會在某個突然想起的瞬間搖着頭對我嘆息:“你太貪心了,Shaw。”
陳謹說我虛僞,晏明朗說我貪心。我不知道是我的問題還是他們的問題,為什麽在別人眼裏,我總是那麽不可救藥。
晏明朗依舊會繼續給我嫖資,我不再拒絕,而是把它們都鋪在床墊下。
即使我賣掉了我的未來,可并沒有舍棄我的尊嚴。我有手有腳,何必要花他的錢?
我不求他能尊重我,而是用自己的方法捍衛自己的尊嚴。
白天,晏明朗不在家,我繼續在街上游蕩,尋找為數不多的我可以勝任的工作。
晚上,我會和他在書房裏各據一方,他辦公或看書,我在筆記電腦上繼續書寫被我擱置了三年的故事。
春光姍姍來遲之時,我終于又找到一份工作――在一個大型游樂場裏扮演卡通人偶。
我的身材相對矮小瘦弱,那個十多公斤重的玩偶服裝穿在身上真的很沉重,可這份工作比起在大冬天裏洗盤子要好多了。
只不過雖然不需要說話,還是會遇到很多麻煩。
來游樂場玩的大多都是小孩子。遇到乖的,會跟你握握手,拍個照。可總會有那麽幾個調皮搗蛋的,不是對着你拳打腳踢,就是故意卯足了勁兒來撞你。
本着顧客是上帝的原則,我自然不能把他們怎麽樣,即使我超級想給他們一巴掌,讓他們知道什麽叫人心險惡。
只可惜,我為錢所困,不得不低頭。
有一次我遇到了陳謹。
可能是勤于健身的原因,一段時間沒見,他的個子又長高了一點,肩膀看起來也寬了一些。
他和一個跟我差不多高的女孩子一起從我面前走過,突然起了一陣大風,他停下腳步,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美麗凍人”的女孩子身上。
我在他們不遠處,被那陣大風吹倒在地上,沉重的衣服和頭盔讓我半天爬不起來。
等到我在好心人的幫助下終于站穩的時候,他們已經不見了。
我漸漸明白,陳謹說的其實沒錯。
我們的社會層面的确不同。他打工只是好玩,而我不僅僅是在賺錢,更是在維系身為人最基本的尊嚴。
游樂場周末和節假日是最熱鬧的,能拿的工資比平時要高很多,可我那時候總是沒辦法上班,因為我的丈夫在這些日子裏也不會上班。我不想讓晏明朗知道我在打工,我知道他肯定會對我的想法和做法不屑一顧。
周末,晏明朗突然提出要帶我去參加一場宴會。
他特意給我定做了一套白色修身西裝。
我不大喜歡他選的這種顏色和款式,看起來太C了。
可能試衣服的時候我的表情很黯淡,他拉下臉,不大高興的樣子。
“怎麽,不喜歡?”
鏡子裏的自己怎麽看怎麽像個娘炮,我硬着頭皮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他很不以為然:“C嗎?這跟衣服沒關系吧。”
所以是跟人有關系了?我漲紅了臉,用力地咬着嘴唇。
他看着我,眼裏閃過一抹狡黠:“不喜歡的話就換一件,只是說好,換了以後還不稱心的話,說什麽也沒用了。”
我只顧着郁悶,哪裏來得及顧及他的表情,聞言連忙點頭稱是,心想再怎麽差也差不過這件了。
他又問我:“你确定?”
“我确定!”
他點點頭,打了個電話,說的是中文,我也沒聽懂。
一個多小時後,林昊匆匆趕來,帶來了一件藏青色禮服裙和一雙鑲滿了碎鑽的水晶鞋。
我的心裏頓時升起一個不祥的預感。
果然,晏明朗指着它們對我說:“換上。”
我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看着他,我覺得他瘋了:“這是裙子!”
他皺眉:“你覺得我會不認識?”
“我不是這個意思!這……這是女人穿的!”
“所以你是認為我沒有常識是嗎?”
難道這是有常識的人能做出來的事嗎?
無論說什麽都被曲解,我幹脆抿着嘴唇不再說什麽,可也沒有把它們接過來。
他漸漸不耐煩起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Shaw,為了你的這個決定,已經耽誤了我一個多小時了。”
我猶自掙紮:“那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他勾起嘴角,笑容裏滿是惡意,“我說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要為自己的每一個決定負責。”
我吸了口氣,最後還是接過林昊手裏的禮服裙和鞋子。
我出醜,對他來說難道就沒有影響嗎?
我以為正常人都會希望自己身邊的伴侶風風光光的,而不是不男不女。
我是真的搞不懂他,在對我的教育上,就連父母和祖父都從來沒有像他這樣嚴苛過。
這或許就是有錢人的病态心理吧。
我垂頭喪氣地回到房間換上衣服。
鞋子的跟不高,林昊辦事還是很妥帖的。只是穿慣了球鞋的我實在難受,有種腳上的細胞全被擠在一起的錯覺。可想起晏明朗的臉色,我又不敢違逆。
換好衣服下樓,晏明朗正背對着我打電話。
我看到林昊看着我的目光有一瞬驚訝。
一定像個怪物。
我羞憤難當地垂下頭,恨不得找個地縫紮進去。
聽到我的腳步聲,晏明朗回過頭來。他愣了一下,視線上下打量着我。
片刻後,他結束了通話,從林昊手裏拿過一個長條絨布盒子打開。
那裏面有一條鑲嵌着巨大鑽石的黑色項圈。
他走到我面前來,低頭幫我把項圈戴好,那顆鑽石恰好擋住了我的喉結。
我多少松了口氣。看來他也沒那麽神經,還知道幫我遮擋一點男性特征。
赴宴的路上,晏明朗讓林昊買了化妝品,扳着我的臉在我臉上塗抹了半天。
身為男人,我是一點化妝的技巧都不懂,我有足夠的理由懷疑他把我化成了一個大花臉,可當我別開頭,對着玻璃窗時,卻在裏面看到了一張比我原來的還要秀美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