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二黑和小黑在水族箱中安營紮寨,而我最近的生活也是如魚得水。不僅家庭和睦,學業和工作也漸漸步入正軌。
雖然仍舊無法與人用中文深入溝通,然而我已經學會了不少簡單的日常對話,只是Z國人的對話和我在書本上學來的是全然不同的,往往我的每一句對話,交談對象基本都不會用書本上的标準答案來回答我,然後對話便無疾而終。
不過有一點進步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最近我經常和Davis見面,他也在T大讀書,最近開始放假,他的時間也多了起來。
我們見面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在聊我的那部“小說”。雖然我還是覺得以我的故事難登大雅之堂,但Davis和Paul卻總說我太謙虛了。
“你寫的真的很棒,懸念疊起、層層緊扣,每個小故事看似各不相幹卻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不看到最後還真不知道犯人到底是誰,看了結局再往回看,字裏行間全都是蛛絲馬跡。Shaw,你的想象力真的不錯,運氣也不錯,遇到了我,畢竟我是中文系學霸,随便幫你潤色一下拿不到獎我跟你姓。”
Davis這個人別的都很好,就是熟悉了之後發現他有點自戀,不過像他這麽優秀的人,自戀一點也是正常的。
今天是周末,晏明朗出差,我一整天都跟Davis泡在一起,他一邊翻譯一邊和我溝通某個故事環節,偶爾插科打诨幾句。
晏明朗也知道我們最近在聯絡的事。他倒也沒說什麽,只是也并沒有對我的小說寫完了的事有什麽反應。
其實我多少還是希望他能給我說一句鼓勵的話的,即使不像Paul和Davis這麽誇張,好歹作為伴侶,也應該支持我一下吧。
不過我早就習慣了。
我看了看時間,已經不早了,便把杯子裏的最後一口冷飲喝完。
“好了,今天先到這裏吧,我請你吃飯,吃完早點回家休息,忙了一天了。”
Davis點點頭,合上筆記本電腦收進背包裏。
來到這裏半年了,我又是個貪吃的,附近有什麽好吃的我早就摸得清清楚楚,熟門熟路地帶着Davis來到一家蘇菜館,這裏的叫花雞地不地道不知道,但味道真的很好。
然而我一個老外都知道的美食,當地人當然也沒有不知道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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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正值假日,又是周末,等待的人已經從店裏排到了街上。
Davis和我對視一眼,苦笑着問:“你該不會說的是這家店吧?”
我無奈地點點頭,猶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說:“要不然我們換個地方吃吧。”
他倒并不介意,擡頭往對面看了一眼,然後拉着我來到街對面。
遠遠地就看到那家日本料理的門面,記起上一次來到這裏一口菜沒吃還賠了六千塊錢,我就郁悶起來,直覺這家店一定是家黑店。
然而Davis直接拉着我走了進去。
他一邊走一邊告訴我,這家店他的朋友推薦過,據說味道不錯,既然恰好看到了就進來嘗一嘗。
我手上的錢不多,但晏明朗出差前給了我一張卡,雖然我不太想動他的錢,但Davis幫了我那麽大的忙,我請他吃一頓好的也是應該的。
被服務生帶着走進包間的時候,我看到了那個經理,對方也看到了我,大概是認出我了,朝我點了點頭。
我有點尴尬,但也還是禮貌地點了下頭。
我們點了餐,服務生就推門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又進來送上了飲料和玄米茶。
又過了一會兒,門沒敲就被拉開了。
我一擡頭,和陳謹四目相對。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随後視線轉向Davis。
沒想到Davis很驚訝地站了起來,和他熟絡地用中文聊了幾句。
陳謹走了進來,随即就在我對面坐下了。
Davis很高興地跟我介紹:“這是陳謹,我大學的學弟,大家都在學生會就混熟了。謹,這是Shaw,和我一樣來自澳洲。”
陳謹默默地看着我,我默默地盯着桌面,誰都沒有打斷他的介紹。
在他話音落下時,陳謹才說:“我們認識。”
Davis“啊”了一聲,看着我,突然像是想起來什麽令他震驚的事似的,聲調都拔高了一些:“你說的那個——”
“你們點餐了嗎?”陳謹突然打斷了他的話,然後和他對視了一眼。
Davis一頓,扯了扯嘴角:“點過了。”
服務生開始頻繁地進進出出,桌上擺的滿滿的。我垂着眼看着面前的白瓷杯,心不在焉地把玩着。
Davis似乎看出我和陳謹的不對盤,他性格開朗,也不覺得局促,在中間一會兒跟這個說幾句,一會兒和那個聊兩句,氣氛居然一點都不尴尬。
快要吃完的時候,Davis告訴我Paul給他發了消息,讓他早點回去,帶瓶醬油,他急着做菜。
說完他就着急忙慌地背着電腦包走了。
我還沒來得及喊住他,看了一眼陳謹,順勢也跟着站了起來。
“那個,我也——”
“走吧。”他放下筷子,站起身來。
我只好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我來到收銀臺前結賬,那位小姐很客氣地說:“陳二少已經結過帳了。”
“請問是多少錢?”
她看了看我身後的陳謹,微笑着與我對視,卻什麽都沒有說。
我一陣頭皮發麻,轉回身對陳謹說:“這頓飯本來是我請……”我停頓了一下,到了嘴邊的“Davis”又給吞了回去,雖然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可是我不想讓他難堪,覺得他的到來很多餘,即使我的确并不希望見到他,“沒有讓你付錢的道理,是多少我給你。”
陳謹一雙精致細長的眼睛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裏似乎有一絲委屈。
委屈?
我怔怔地,突然覺得這種想法有點可笑。
我想一定是我看錯了。
“一頓飯而已。”他說完,轉身就走了出去。
我連忙追出去,他走到一輛車旁,作勢去拉車門。
我一時情急,直接拉住了他的胳膊。
想起以前種種,我再怎麽好了傷疤忘了疼,也不至于還打算跟他有什麽金錢上的糾葛。他這個人太過陰晴不定,對我的态度也是時好時壞的,真不能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等等。”
我按住他,看他停下了動作,才掏出錢包來。
今天出門時就打算請Davis吃飯的,所以身上帶了現金,只是不多,只有六百。
我知道那一桌精致的料理這六百塊錢根本不夠,先把這筆錢掏了出來,塞進陳謹手裏,然後問他:“還差多少,我下次給你。”
陳謹看了看手裏的鈔票,突然态度驟變,他冷笑着一揚手,手裏的紙幣被風一下吹出好遠。
我因為他這莫名其妙的行為愣了一下,皺了皺眉,蹲下身把地上的鈔票一張張地撿了回來。
昨天下了雨,路邊有幾個小水坑,有兩張鈔票恰好掉進了水坑裏。我低着頭撿起來,用紙擦幹淨。
我轉回身,打算把錢塞給他就走,沒想到陳謹卻先我一步上了車,“砰”地一聲甩上車門,揚長而去。
我手裏握着幾張鈔票,在路人好奇的目光中将它們收進錢包裏,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回家去。
路上我越想越覺得難過。
我分明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為什麽他總要給我難堪呢?
一個人讨厭另一個人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可我實在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很想打個電話問問晏明朗,那天他沒有告訴我的答案到底是什麽。可我也只能想想而已。我知道那天沒能追問,現在也是問不了了。
隔天遇到兔子的時候,我拿了一千塊給她,讓她有時間幫我拿給陳謹。
她說恰好過幾天學生會有活動,可以幫我帶給他。
然後過了幾天,我剛到奶茶店,就看到了陳謹。
因為是暑假,大家都有時間,原本這個時間段只有我一個人上班,現在又多了兩個同事在。
陳謹當着那兩個人的面居然沒有發作,只是跟他們說了什麽,拽着我就走。
我當然不可能在認識我們的人面前跟他撕破臉,即使被拽得手腕生疼,還是小跑着跟上他的腳步,很合作地上了他的車。
車門一關,我就變了臉色:“又怎麽了大少爺。”我這話說得無奈至極,這些有錢人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我實在想不明白,就連他的那個哥哥陳侖,也總是怪裏怪氣的。
他今天一反常态,非但沒生氣,反而扯了扯嘴角,只不過笑容含着幾分惡劣:“你不是打算還我飯錢嗎?”
我點了點頭。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條丢給我,就發動了引擎。
我拿起那張長長的紙條,上面很多中文字和數字,中文字具體寫了什麽我看不懂,但我看得出是一張小票。
我的視線落在最下面的數字上,郁悶地咬住嘴唇。
我就知道那是一家黑店。
即使我猜到那一桌料理不便宜,可完全沒想到會這麽貴。我還給他的一千塊,算下來連我自己的那份錢都不夠。
三個人就吃了六千?我吃的是金子嗎?況且我壓根就沒吃飽。
我吸了口氣,把那張小票收好,沉默着猶豫了一下,片刻後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身旁傳來一聲譏笑。
“又要向晏明朗伸手要錢對嗎?”
“……”
“本來打算讓你還我三千就好,既然是晏明朗付錢,多少他都會給你的吧?”
我默默收回手機,轉頭看着陳謹說:“我暫時沒有那麽多錢,用我之後三個月的工資抵扣可以嗎?”
“我等不了那麽久的,Shaw。”他一臉淡漠地說。
那你讓我怎麽辦?我瞪着眼睛看着他,以往種種不愉快一下子全湧進了記憶裏,我終于人耐不住地怒吼:“陳謹,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一直這麽逼我!你告訴我我跟你道歉行嗎!”
他臉色一變,腳底猛踩油門。
我被他突然的瘋狂吓了一跳,心底裏的怨氣蕩然無存,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一路闖過一個又一個紅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