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愛之夢

就在晚會進入高潮的時候,燈光驟然熄滅。

周遭傳來不明所以的竊竊私語,一片騷動中,我下意識地抓住身旁的晏明朗,很快地,他反手握住我的手。

短暫的黑暗後,一束燈光打在舞臺一角。

一臺鋼琴,一個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側影。聚攏的光線下修長挺拔的輪廓如同在閃耀光芒,年輕的側臉俊美迷人,那是一種讓人不禁屏住呼吸的唯美畫面。

輕而流暢的音樂自那修長雙手的跳躍下緩緩流出,猶如安靜柔和的夜曲,每一個旋律都在輕輕叩擊你的心扉,編織着一個浪漫純真的夢。

是李斯特的《愛之夢》。

沒有一個人說話。

那表演的質量,堪比音樂殿堂裏名家的演奏。

長久的平靜後,是伴随着尖叫的掌聲,表演者走到臺前微微一躬,轉身前,我似乎看到他的目光朝我的方向微微一瞥。

我恍然驚覺,蘭卿就坐在我的旁邊。

他是在陳謹的表演開始後才摸黑走過來的,我也只來得及跟他點了下頭,便沉浸在那令人驚豔的樂曲中。

我沒有去看蘭卿是怎樣的表情,只是苦笑了一下。

看來不管我如何警告陳謹,如何忠告蘭卿,他們之間的事,都我是無法插手的了。

只是……

陳謹剛才的眼神……

或許,事情并非我想象的那麽糟糕。那匆匆一瞥,似曾相識,當某一天,我再次在玻璃的倒影中不經意間看到我看晏明朗的眼神時,才明白那個眼神為什麽那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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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純的愛慕中,帶着一點點愛而不得的憂傷。

因為明天大部分的學生還要上課,晚會在十點鐘就結束了。

臨近尾聲,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一小堆一小堆稀稀拉拉零散地坐者,幾乎也都在笑鬧,根本無心觀看表演。

蘭卿早在陳謹表演結束後就離開了,不知道是兩個人一起走了還是如何,反正之後我沒有再見到他們。

我有點替那些節目安排在最後面的人可惜,看得出來他們分明也是準備了很久的。雖然我也知道我一個人再如何認真觀看,都無法不令他們覺得遺憾,可還是一直看到了最後。

我并非良善,只是明白那種不被理解不被重視的感覺,芝焚蕙嘆而已。

當最後一個節目結束後,體育館中的燈光全部亮起,剩下的人們陸陸續續地往外走去。

“走吧。”

我說着站起身來,才我和晏明朗的手居然一直握在一起。

并不是沒有牽過手,只是從來沒有牽這麽久,而且還是在無知無覺中一直這樣牽着。有一種淡淡的暧昧和溫馨。

我的臉突然紅了起來,低下頭佯裝收拾東西,抽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平板電腦和金魚。

走到校門口時,我們遇到了陳侖。

他的車停在路邊,是一輛非常拉風的寶藍色法拉利敞篷車。他正坐在車裏,手肘搭在駕駛座的車門上說着什麽,而站在旁邊和他說話的是蘭卿。

他們什麽時候認識的呢?不過想起陳侖和陳謹的關系,我也不意外了。只是沒看到陳謹和蘭卿在一起,還是覺得有點奇怪。

我們走過去時,蘭卿已經從車前饒了過去,坐上了副駕駛。

陳侖一擡頭看到我們,輕輕揚了揚右手:“這麽巧,你們該不會去看晚會了吧?”

晏明朗微微颔首:“你呢?”

他暧昧地眨了眨眼。

晏明朗似乎意會到了什麽,沒再多問。

陳侖促狹地笑了笑:“晚會啊,我記得那次也是校慶吧?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一次吧?你也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呢,明朗。”

晏明朗微微蹙了蹙眉。

陳侖止了笑意,淡淡地瞟了我一眼。

我無心聽他們說了什麽,只是靜靜地看着蘭卿。他在看到我們走過來時明顯愣了一下,然後垂下了頭,回避了我的注視。

我說不上自己是什麽心情,如果他坦然與我對視,我心裏也不會覺得怪怪的。此刻他面對我時的局促和緊張讓我有些不安。

那時候我并沒有想太多,或許應該說,我強迫自己不去想。

那兩人簡單地聊了兩句,就道了別。

回去的時候,晏明朗跟我說,以後不要和蘭卿走得太近。

他說:“你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我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只留下一片茫然的神色在眉目之間。我無法和他據理力争,因為那時候在我的潛意識裏,似乎也預感到了什麽。

晚上回到家,我找了一個很大的碗,把那三條黑色小魚小心地放了進去。沒有魚食,就先找了一點面包屑喂給它們,把它們安置在陽臺上。

晏明朗對此有點嗤之以鼻的意思:“不用多費心機了,這種魚要不了多久就會死的,像你上次的兩條魚一樣。”

我郁悶地說:“你就不能對它們有點信心嗎?哪怕一點點也好啊。只要被愛着,它們總會活下去的,何況上次只是個意外而已。”

他不以為然。

我對着三條小魚碎碎念着:“你們可要争氣一點啊,渺小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不努力,知道嗎?大黑、二黑、小黑,好了,連名字都有了,你們就不是一般的小金魚啦。”我絮絮念叨着,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哪裏來的這麽多話。

可能總是會對和我一樣渺小的生物莫名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親切感吧。

晏明朗看着我,臉上全是無法茍同的神色,卻沒有再說什麽。

然後我們回到樓上,洗澡、做AI。

我總是習慣在做完後翻身趴在枕頭上休息,這是我第一次試着躺到晏明朗的身邊去。

他身上還帶着一點點洗澡過後的濕漉漉的味道,被我試探性地抱住胳膊的時候,他微微一怔,随後擡手摟住了我的肩膀。

雖然是我主動靠近他,他的舉動卻還是吓了我一跳,很快又生出一點點興奮和坦然。我坐起身來,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起看着他腿上的書。

晏明朗的肩膀和胸膛都很寬闊。

父親體格很高大,祖父年輕的時候也是如此,晏明朗和他們很像。

我不由自主地撫摸着那飽滿堅硬手感舒适的胸膛,神奇地看着胸腹的肌肉漸漸繃緊,每一寸都昭示着溫暖和力量。

驟然間,身體脫離他的懷抱。

我被按在軟的像棉花糖一樣的床鋪裏,驚慌失措地擡起臉時,晏明朗那帶着一點兇狠又帶着幾絲柔情的臉已近在眼前。

他傾下高大的身軀,倏然進入不久前他剛剛離開而早已柔軟的地方。

我吃痛,不管不顧地咬住他的手臂。

晏明朗剝開我額角的亂發,看着我的眼睛,我想那裏面一定慢慢變成他最喜歡的一汪深藍。

第二天和晏明朗一起起床,我跑到陽臺上去看金魚。

晏明朗跟了進來,看到漂在水面上的大黑,對我說:“看吧,我早說過了。”

我沒有理他,悻悻地把大黑撈出來用衛生紙包好,給二黑和小黑換了水。

“二黑和小黑會沒事的。”我說。

大黑挂了,二黑和小黑也不大精神。我幾乎已經相信了晏明朗說的話,可我還是死鴨子嘴硬。

晏明朗眼神閃了閃,轉身走了出去。

早早下樓把大黑埋在樓下的花壇裏,然後去了奶茶店,恰好遇到兔子。

她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去上課,看到我推門進來,笑着問我昨天玩得怎麽樣。當得知晏明朗替我贏了一個平板電腦時,她露出很誇張的表情。

“原來是你們啊!”她驚呼,“學校都傳遍了,畢竟誰也沒想到會有人贏走大獎,你們是怎麽做到的啊!”

我替晏明朗謙虛了一下:“運氣吧。”

她又問:“昨天看到陳謹的演出了嗎?”

我點點頭:“很完美。”

她說:“我可是把我的票都讓給你們了,有時間要請我吃東西哦。”

我點頭說“好”。

她看着我笑了笑:“好啦,跟你開玩笑呢。本來那兩張票也是陳謹特意留的,只是順帶給了我一張而已。我也不想去,還打算把我那張送給別人,沒想到你們正好來了兩個人。”

我“啊”了一聲。

她已經收拾好東西,說了“拜拜”就走了。

我站在那裏,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我沒想到陳謹居然還會特意送我門票。雖然他已經不再總是對我指指點點說些難聽的話,可我也不認為他會對我存着什麽善意的。

真是奇怪的一個人。我搞不懂他在想什麽。

當我傍晚回到家的時候,在客廳裏發現了一個魚缸。

不是那種小小的魚缸,而是帶着供氧和過濾水循環系統的超大魚缸,或者應該稱它為水族箱,不然我也不可能一進門就發現了它。

我花了将近半個小時的時間,才終于從茂密的水草和假山中找到了二黑和小黑嬌小的身影。

它們一改早上的萎靡不振,在水草中歡快地游來游去,只是只要我一不留神,就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嘴角無法抑制地上揚着,我站在魚缸前,深深地吸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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