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了解

回到雜物房裏,麥家恒一想起之前說過的話就感到可笑。

他自嘲地認為,自己只是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憑什麽去管別人的事情,而對方也不可能因為他的一句話去戒煙。看來言多必失,今後一定要管住這張嘴。

就在他深陷懊惱中時,他怎麽也不會料到,就是因為他的一句話,他下車後,馮逸把車開到一家超市門口,進去買了一盒口香糖。

而毫不知情的他,這一天就在懊惱中度過了。

也許是那針藥水起了作用,又或者是在身體最虛弱的時候有人關心,第二天醒來,麥家恒覺得感冒好像已經痊愈了。燒退了,頭也不疼了,就是身體還有點發軟。

他去外面吃了點東西,接着又在公司周圍轉悠,想看看附近有沒有便宜一點的房子出租。他不想住在雜物房裏了。一來不太方便,每次洗澡都要去公共廁所裏洗;二來怕招人閑話,他知道那兩個保安一直對他很不滿意,去外面住,便可以遠離他們的騷擾。找了一上午,他也沒找到一間合心意的房子。要麽是價錢太貴,要麽是環境太複雜,他只想找一間在他經濟能力承受範圍之內的房子,不需要太大,一室一廳就好,有廁所,有廚房,平時還可以在家自己做飯吃。

時間一晃就到了中午,麥家恒剛走到公司門口,兜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拿出來一看,是條短信,上面顯示着:別忘了去醫院打針。

不用猜,麥家恒就知道這條短信是馮逸發來的。大概是那天把手機落在他的辦公室之後,他悄悄地記下了手機號碼。有些事情不能細想,不能深究,若執意探索下去,結果可能會令人無法想象。所以麥家恒不願去想這番舉動背後所潛藏的原因,不管是無心之舉,還是有意為之,他全當做是朋友間的關懷與慰勉之情。

把這個陌生的號碼存進手機裏,他快步走進公司,準備拿上病歷和診斷單去醫院打針。

下午兩點多,麥家恒打完針回來,竟然和馮逸在公司門口遇見了。

眼神交彙的那一瞬間,他似乎能讀懂對方的心思。

面帶微笑地走上前,仰頭看着那個人。陽光灑在他的臉上,那笑容甚是燦爛。

“去醫院了麽?”

“我剛打完針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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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同時開口,先是一怔,接着會心一笑。

人不是木頭,不可能沒有感情。有些人總是将內心的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而有些人卻把自己隐藏得比較,不會将感情輕易外露,全藏于胸間,就算心裏是驚濤駭浪,但表面上仍是波瀾不驚。麥家恒知道馮逸的為人并不像外表那麽冷漠,也許他只是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感情,但是在不經意之間,他總會流露出溫情的一面。就像現在這樣,溫和的笑容挂在嘴邊,宛如春風,暖人心田。估計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笑起來有多麽迷人,否則他不會總板着一張臉。

“你笑起來其實挺好看。”平淡的語氣,沒有半點恭維的意思,麥家恒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馮逸挑眉,滿臉自信:“不笑的時候照樣好看。”

麥家恒無語,給點陽光,他還真燦爛起來了。

“我還沒吃午飯,陪我去吃飯。”被人誇帥,馮逸似乎心情大好,竟然主動邀請麥家恒去吃午飯,只不過口氣很霸道,讓人無法拒絕。正好麥家恒也餓了,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議,接着就跟着他來到了一家私房菜館。

這家私房菜館是老板自家的房子,常見的三室一廳,裏面擺放了八張餐桌,還有三個包間,裝修得相當溫馨,一踏進來就給人一種回到家的感覺。

找了一個靠牆的位置坐下,馮逸看見麥家恒正在打量房內的情形,便解釋說:“這家菜館的老板不喜歡大張旗鼓地做生意,可生意卻越做越紅火,因為這裏的掌廚人有幾個拿手好菜,而這些菜在其他地方是絕對吃不到的。來這吃飯的全是熟客,接着熟客又帶人過來,一來二去的就火了。”

“哦,你經常來這裏吃飯嗎?你和這兒的老板很熟?”麥家恒若有所思地點頭,剛進來的時候他就發現這裏的客人很随意,飲料酒水全是自己走到櫃臺前拿的,看樣子他們全是熟客。

“原來經常來,現在來得少了。”

“為什麽?”

“我和這裏的老板不算太熟,只是和一個廚師比較熟,不過他已經回老家了。”

“哦……”

麥家恒大概明白了,也許是那個廚師做得菜很符合他的胃口,現在人走了,他也不常來了。

“他是蘇州人,有着溫和、細膩的性格。他最拿手的是蒸魚和田螺塞肉,還做得一手好糕點。他做的菜清鮮秀雅令人久久回味,做的糕點細潤香軟甜而不膩。只不過我很久沒有吃到這些東西了。”

淡淡的語氣,透着幾分遺憾。麥家恒驚訝地發現,他口中的那個人竟然和自己出奇的相似。同樣是蘇州人,同樣會蒸魚、會做田螺塞肉、還會做糕點。不過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蘇州人會做幾個家鄉菜也不足為奇,想到這裏,麥家恒覺得自己有點大驚小怪了。他見馮逸在翻看菜單時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感傷,像是觸景生情,特別懷念那些菜肴,馬上脫口而出:“我也是蘇州人,這些菜我也會做,你不嫌棄的話,我可以做給你吃。”

“哦,是嗎?”馮逸并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喜,就像料到他會說這番話似的,立馬拍板,“行,找個時間你做給我吃,看看你是不是和他做得一樣好吃。”說完,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嗯……就今晚吧,下班後你在公司門口等我,我們先去買菜,再去我家做飯。”

“哦,好的。”麥家恒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他繞着彎兒說了那麽多,好像就等着自己這句話似的,這一切實在是太詭異了。

兩個不算太熟悉的人,平時見了面連話都說不上一句,怎麽突然就變得親近起來?不光能像老朋友一樣随意的聊天,等會兒還要買好菜去對方家裏串門子。麥家恒實在感到不可思議,整個人就像在雲裏霧裏翻滾着一般,大腦暈乎乎的,無法理清思緒。以至于他把紅辣椒當成棗吃進了嘴裏,最後被辣得夠嗆,鼻涕眼淚直流,這下丢人算是丢大發了。

直到吃完飯回到公司後,他才忽然記起,之前他和陳嬸聊天的時候,曾說過自己這人沒多大的本事,只會做一些家鄉小菜,當時他還報了幾個菜名,就是清蒸鲈魚和田螺塞肉。而馮逸又向陳嬸打聽過他的情況,回想對方之前說得那番話,這兩者之間是否有存在着某種聯系?

不過事情尚未得到證實,他不願胡亂猜想,這些想法只是一閃而過,便被他抛在腦後了。

到了下午五點,麥家恒準時守在公司門口,沒等多久,他便看見馮逸的轎車停在了路邊。

走近了,打開車門坐了進去,車裏依然開着冷氣,麥家恒嫉妒了,有錢人就是好啊,在公司裏吹冷氣,出了門坐進車裏繼續吹冷氣,等回到家裏還是吹冷氣,完全遠離了夏季的炎熱和冬季的寒冷,永遠活在春天裏。

麥家恒突然笑起來,他笑自己向來自诩清心寡欲,其實還是逃脫不了一個“俗”字。他和平常人一樣,會仇富,會抱怨命運不公,只是他把這些想法全深藏在心底,可今天竟然在馮逸面前流露出來,他想,也許自己早就沒把對方當成外人了。

馮逸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笑出聲來,但也不覺得詫異,因為他老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每次和他聊天的時候他都能走神,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簡直可以用癡呆傻來形容他。

馮逸懶得打擾他,他喜歡犯傻,就讓他犯個夠。盡量把車開得很平穩,給他一個安靜的環境,好讓他盡情地犯傻。

當車開到一家超市門口之後,馮逸才好心提醒他,是時候該清醒了,買完菜回到家裏還得慢慢做,如果再想下去,什麽時候才能把菜做熟了吃進嘴裏?

麥家恒有點不好意思,怎麽一想起心事來就回不過神了?

他老老實實地跟着對方走進超市裏,順手推了一輛購物車直奔生鮮處。

他一邊用心挑選食材,一邊講解選購食材的方法與常識,就像大多數主婦一樣,對生活中的小竅門了解得非常透徹,一看就是個經常買菜做飯的人。

而馮逸卻一副大男人姿态,甩着手待在他身邊,連車也不幫忙推一下,兩眼亂飄,看似在打量周圍的環境,其實一直在聽他講話,偶爾也會附和兩句。

兩人在超市裏逛了大概半個小時,選了一車食材,去收銀臺結賬的時候,麥家恒原本打算自己掏腰包付賬,就當是還醫藥費的恩情,可錢包還沒拿出來,幾張紅票子被扔在收銀臺上,馮逸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特冷酷地開口說:“別和我搶。”

收銀小妹掃描完所有的商品,無奈地翻了翻白眼:“大叔,用不着這麽多錢。”

看着那張撲克臉瞬間變黑,麥家恒忍不住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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