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頓飯吃的煞是安靜,銮鈴并沒有找借口離開,也沒有替李墨兮和蕭裛琖找話說,只是見蕭裛琖心神不寧吃的少,時不時為蕭裛琖夾些菜,她伸手夠不到的,就向李墨兮道:“王爺,替姐姐夾一筷子筍吧,她喜歡。”

李墨兮默不作聲把面前那盤筍絲調換到蕭裛琖面前,蕭裛琖慢慢吃了一口,嬌柔的臉頰終于有了一絲笑。李墨兮卻是不動聲色吃飯。銮鈴見這樣,也微微笑了笑,就開始吃她自己的飯。蕭裛琖這一來還不知道要住多久,她要是每天都餓肚子,恐怕革命尚未成功,她就提前倒下了。

見他們不緊不慢地吃着,外面雨越來越大,天色也愈來愈黑,竹凊卻是急得打轉,後來撐不住跑到銮鈴身邊,低聲問:“小姐,你們吃好了麽?天色不早,怕是該送大小姐回去了。”

蕭裛琖拿筷子的手微不可覺地一顫,銮鈴卻才想起來一樣,她望一望屋外,凝眉道:“現在雨也不見小,天已黑了。”說着,她看向蕭裛琖,詢問道:“不若姐姐今晚留下吧?我們姐妹好久沒說話了,今夜正好可以剪燭長談?”

蕭裛琖眸色一喜,卻是悄然望向李墨兮。李墨兮眸光一冷,把筷子一放,他并不看被他的動作吓到的蕭裛琖,只是眉色沉凝,聲音卻不自覺緩和:“雨停了還是回蕭府吧,這裏終究不是你的地方。”

說罷,起身便走入了茫茫夜雨,風飐忙撐傘跟上去。蕭裛琖又驚得臉色雪白,燭光下淚痕點點,銮鈴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姐姐不要着急,他今晚肯來這裏見你,說明已開始動搖了。”

蕭裛琖眼角淚水一凝,疑惑地看向銮鈴:“是麽?”銮鈴避開她的詢問,看向那一場驚天動地的夜雨,緩緩點頭。故事裏很多男女主人公的緣分都是靠一場雨來推動發生質變的,她覺得,李墨兮和蕭裛琖也不會例外。

一連兩日,大雨不停,澄心池水陡然漲高,漫漫拍打着堤岸,滾濺着白浪。澄心不澄。

銮鈴拉蕭裛琖坐在澄心亭內下棋。蕭裛琖面上雖然笑意顏顏,銮鈴卻知道她心底一定很急,這兩日,再邀李墨兮一起吃飯賞雨,他是決計不肯出現了。

銮鈴卻是也有些疑惑了,他那晚肯來,也沒留下拒絕蕭裛琖的話,此事該是有轉機才對,可怎麽又沒了動靜?望着那似乎沒有停頓之意的雨幕,銮鈴心中暗嘆,這雨再不停,怕是百姓的日子該難過了,大河決堤,房屋倒塌……這些在一千多年後科技發達的現代,都是令政府頭疼的大事,何況,現在這個時代?

李墨兮把手中折子合上,靠坐在椅子中,清光灑在他周身,冷定幽深。早朝結束,玄宗皇帝把太子,壽王,忠王和他一起叫到紫宸殿,商讨範陽境內河水決堤事宜,忠王竟主動請纓要到範陽縣治水。

忠王。忠王李玙。

你以為你這樣出頭,就能改變太子,改變壽王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過和我一樣,是個可憐的家夥而已。

李墨兮薄唇輕抿,朝身後默然立着的風飐道:“你去範陽。”

“是。”風飐應聲,卻又道:“王爺,剛剛接到密報,煦王不日也就到了長安。”

“蕭悟呢?”李墨兮不動聲色,前些日子蕭悟确實前往洛陽迎接他的主公煦王。煦王,當年的金陵王,終于也要來了。風飐道:“蕭公子又反向往金陵去了,煦王的母親梅妃近日身子不适。”

李墨兮永遠忘不了三年前那個春日,蕭悟突然說要跟随金陵王一起回江南。

他只覺得那個明燦的春日陡然暗淡,像是一個人摔了一跤,手腳疼痛,再爬不起來。從小一起長大,早把蕭悟當成可以依賴的兄長,早把蕭悟當成他通往那條路上最信任的臂膀。卻不想蕭悟遇到那個金陵王竟一見如故,舍他而去。

良禽擇木而栖。蕭悟是個人才。李墨兮明白,這不能勉強。所以當日,他還是含笑把蕭悟送走。而現在,他還要含笑把他們迎回來,還要看蕭悟任勞任怨地為那個煦王鞍前馬後。

很早就察覺蕭悟對他這個妹妹不同尋常的疼愛,所以當日他和蕭銮鈴交好,不能說沒有讨好蕭悟的意思。他暗暗以為,只要攏住蕭銮鈴,也就把蕭悟牢牢綁在身邊。他以後,便也就可以不再踽踽而行。然而——李墨兮手指扣在手扶上,泛着青白的冷光,他淡聲道:“你去吧。”

風飐應聲離開。窗外雨聲飛濺,驀地讓人心裏一絲缭亂,這雨何時停呢?停了她就要走,可是不停,他又能如何?

“我剛剛看到一位夫人,和大小姐長得像極了!”雨心手裏捧着一壺茶,煞有介事地感嘆。雲心為她撐傘,不滿道:“大小姐生的那麽美,哪個夫人能和她像?你看花眼了吧!”

雨心一嘟嘴:“信不信由你!确實像極了,聽說王爺正是因為她像大小姐,才把她帶回府的。”

兩人邊鬥嘴,邊冒着雨往澄心亭走去。卻不防她們身後的小徑上,齊纖纖臉色發青,慢慢走出來。

為她撐傘的小丫頭絮兒,吓得手腳發抖:“夫人,別、別生氣,這些丫頭們的話怎麽能信?”齊纖纖眼神發冷,直勾勾盯着前方不遠處澄心亭下說笑對弈的兩人,問:“我命你來打探過,那女人真和我長得像?”

不僅齊纖纖,木媔其他兩位侍妾聽說銮鈴疏影殿內多了一個人,也都悄悄來探過消息,得出的結論都一樣——銮鈴自己不得寵,就想借她姐姐來籠絡李墨兮的心。

絮兒為難道:“夫人何必在意,不過是王妃的姐姐——”

“王妃?王妃!”齊纖纖美目一瞪:“你叫的倒順口!”

絮兒一縮頭不敢再說話,齊纖纖氣勢洶洶地向澄心亭走去。亭下雨絲翻飛,銮鈴慢慢落子,輕然道:“雨似是小了許多。”蕭裛琖捏着黑子在指尖發怔:“什麽?”銮鈴把手覆上蕭裛琖,蕭裛琖的玉指冰涼,銮鈴溫聲道:“姐姐,你不必擔心,我會替你想辦法。”

蕭裛琖垂眸一笑:“鈴兒,我知道你對我好,可這事不能勉強的。”她說着看向澄心池上的微雨蒙蒙,怔然半響,喃喃道:“我不想為難他,既然他主意已定,等雨停了,我自然會走。”

銮鈴正要開解,卻是齊纖纖走進澄心亭,把傘往地上狠狠一摔,傘面上雨珠子飛濺,登時濺了銮鈴和蕭裛琖兩人滿身。

“小姐!”竹凊上來護住銮鈴,蕭裛琖的丫頭琴畫也忙上前護住她。齊纖纖一眼瞧見蕭裛琖的臉,果然和自己十分像,而且蕭裛琖神色間略帶哀傷,愈發襯得弱質翩跹,惹人愛憐。她心頭那把火呼地燃燒,冷冷一哼:“王妃自己不得王爺寵愛也就罷了,還把個姐姐拉進來,好不丢臉!”

見齊纖纖竟敢這樣的語調對銮鈴說話,蕭裛琖吃了一驚,竹凊卻是冷冷道:“你好歹也是個纖夫人,怎地一絲教養也沒有,見了王妃都不知道跪拜磕頭的?”

“你——”齊纖纖瞪一眼竹凊,她真是快氣瘋了,眼神又複落在蕭裛琖臉上,已有不少人說都夏王帶她回府是因為她長得像這個蕭銮鈴的姐姐,難道真的是麽?所以都夏王雖然把她帶回府,卻從沒去看過她一次,卻根本不理她?

“賤人!”齊纖纖憤憤罵道,舉手就要向蕭裛琖嬌柔的臉頰掴去,銮鈴搶上前眼疾手快地把齊纖纖的手抓住,卻不防齊纖纖一氣之下另一只手重重掴在銮鈴臉上。

她竟真的敢對銮鈴動手!

亭中人都吓得呆住,齊纖纖自己也呆了一呆,才忙地收回手,嗤笑道:“王妃就了不得麽?不得寵愛的,我齊纖纖才不怕你!”

齊纖纖被李墨兮帶回都夏王府前,出身不好,在家中經常做些粗活,所以看似柔弱,手勁卻極大。當下她狠命地一掌下去,銮鈴潔白的臉頰登時紅腫,火辣辣疼,被雨絲一澆,心底嗖嗖泛着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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