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蕭裛琖在夢中一驚而醒,外面天似是有些亮了,窗上發白,周遭是清晨特有的安靜,安靜到沒有一絲聲息,像是天亮前的最後一絲黑暗。隐約看見李墨兮負手立在窗前那束微光裏,衣服都穿戴整齊,而她的衣裳也被他撿起,規規矩矩放在了床邊。

似是察覺到她醒了,李墨兮驀然轉身,蕭裛琖看清他的臉色,在那模糊不清的光裏,有些模糊不清的陰沉。李墨兮走過來,靜靜望着她,居高臨下。

“為何會這樣?”

蕭裛琖垂下眼簾,慌忙把被子拉好,遮住她白嫩的胳膊,然後輕輕地搖頭。李墨兮見她這副委屈的模樣,語調略略緩和:“你再睡一會兒……我會給你一個交待。”

說着,他轉身就要走,蕭裛琖卻猛然抓住他的手臂,哀求道:“你別怪鈴兒!”

“果然……是她?”李墨兮唇角清冷。

“你別怪鈴兒,墨兮,是我心甘情願的,與鈴兒無關……她只是想幫我,她……只是想成全我們。”蕭裛琖仿佛什麽都不顧了,被子滑下,露出雪白美麗的肩頭,烏發傾瀉,眼中含淚,像是微光裏最純淨閃亮的珍珠。最弱不禁風的花朵。她苦苦哀求。

李墨兮冷冷一笑,眼神銳利:“你不必為她求情。”

書房裏一片冷寂,針落地可聞。風飐垂手侍立一側,大氣也不敢出,他跟李墨兮很久了,知道這事是他的底限,這次不知是誰又大着膽子碰觸,看來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李墨兮臉色雪冷,已筆挺地站了一天,幾乎把窗外那一株芭蕉望斷。

書房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有人在門外悄聲道:“王爺,諸葛先生來了。”風飐不動,請李墨兮示下。“請進來。”李墨兮冰封一樣的背影終于動了動,回身在書桌前坐下。

“回王爺,屬下已查了王爺昨日所有酒食,并未發現有不妥之處。”諸葛青玉見了李墨兮神态雖恭敬,倒也無半分膽怯畏懼。而李墨兮在他面前,也一改方才的銳利冰寒,容色緩和不少。

“不在酒食裏下藥,那她做了什麽手腳?”李墨兮似是想起了什麽深惡痛絕的事,神色冰冷。那諸葛青玉道:“王爺為何認定是王妃動了手腳?”

“裛琖都為她求情了。”

那諸葛青玉瞧出提到蕭裛琖時李墨兮面上的深情,略一沉默,又道:“蕭姑娘為何又認定是王妃動了手腳?”

李墨兮眉色一凝:“不只裛琖,我也猜是她。”風飐此時插話道:“王妃一直想離開王府,此番又是王妃把蕭姑娘帶進府內,設計撮合了王爺和蕭姑娘,所以王妃最有可能……”

這些事,諸葛青玉自然也知道,然而他還是道:“屬下聽聞,昨夜王妃歸來,知道了王爺和蕭姑娘的事,似乎很難過。”

“難過也是她咎由自取。”李墨兮面無表情。諸葛青玉微微一笑,不再說話了,風飐又道:“諸葛先生,您聖手天下,難不成真的沒看出個一二來?”

“王爺既認定是王妃,為何還要屬下來查此事?”諸葛青玉緩緩站起身,“王爺深情于蕭姑娘,此事既是成全了王爺,王爺又為何要追究?”

“先生覺得此事另有他人?”李墨兮見諸葛青玉要離開,又道。

諸葛青玉笑一笑,溫和道:“雖然手段卑劣,但确實迎合了王爺對蕭姑娘的深情。自古成大事,只問結果不論過程,王爺要成大事,日後也需知曉變通。”

李墨兮不語,諸葛青玉緩緩道:“屬下所以覺得另有他人,不過是昨夜瞥見王妃傷心欲絕的模樣,心有不忍,暗思此事即便是她做的,她對王爺這份情意也是難能可貴。王爺身份尊貴非常,然一生又能得幾個如王妃這般癡情癡意,肯為了王爺而甘願獨自傷心的人?”

“先生知道了什麽,但說無妨。”李墨兮輕撫在下巴上的手一頓,他眸光冷定,銳聲道。諸葛青玉見李墨兮執意要追查,暗嘆一聲,緩緩又道:“王爺覺得昨夜在疏影殿中飲得是何酒?”

“不是醉紅顏?”李墨兮眼神一跳。諸葛青玉緩緩搖頭,沉聲道:“王爺喝得是‘奇花酒’,此酒原産西域,喝起來和上好的醉紅顏并無差別。此酒單吃無甚特別,不過秘傳有一特效——”他一頓,忽而看向風飐:“風護衛可知道?”

風冽和風飐同為李墨兮貼身護衛,風冽精通劍術,身在明處保護李墨兮安全。風飐精通的卻是奇門異術,于暗處保護李墨兮,後李墨兮将風冽遣到銮鈴身側,才把他調出來。

當下聽諸葛青玉說出“奇花酒”這三個字,心下頓時明了。他向李墨兮道:“屬下也曾聽說過這種酒,這種酒仿‘醉紅顏’而釀,若非如諸葛先生這般深谙藥理,尋常都無法辨識。喝完此酒,于一個時辰之內,若再聞到一種産自西域的名香‘婆羅香’,便可以惑人心智,讓人愛意纏綿,有濃烈的催情作用,卻又不令人發覺。”

話說完,風飐瞥見李墨兮臉色鐵青,便垂了頭不敢再出聲。卻是諸葛青玉道:“‘婆羅香’近一段日子在長安城頗為盛行,貴婦小姐争相選購,并不少見。可這‘奇花酒’絕非尋常人可以買到,而用‘婆羅香’和‘奇花酒’的催情秘術,也源自西域,尋常人不可能知道。屬下所知,只有高宗皇帝時武後偷偷用過。”

“宮廷內妃子争寵?”李墨兮怒極反笑,他真不知是該嘲笑那獨坐宮中被人玩弄的大唐天子,還是該笑他自己的榮幸,竟和大唐的天子同等待遇?

銮鈴一覺醒來,已過了中午,聽竹凊說蕭裛琖來看過她。她慶幸當時她是睡着的,要不然她真不能保證她還能笑得毫無芥蒂地面對蕭裛琖那張溫柔無辜的臉,雖然蕭裛琖和李墨兮彼此相愛。

這種事,她永遠無法大度,無法容忍,就像李暖。

“小姐,喝盞茶醒醒神兒吧。”竹凊捧了茶跪在榻邊,銮鈴又瞧見竹凊腫的桃兒一樣的眼,無奈道:“凊兒,你總是哭什麽,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竹凊含笑低頭,也不說話,只捧着茶,銮鈴只得把茶接過來,混不在意道:“我昨晚是喝多了,你別放在心上,其實沒那麽傷心,就是太突然了……”

竹凊含笑點頭,銮鈴不知該說什麽,也懶得說話,就埋頭喝茶,門外突然一聲傳喚:“王爺來了!”

銮鈴一愣神兒間,外殿腳步雜沓,很快幔帳一掀,李墨兮獨自走進來。銮鈴不知該怎麽面對他,就像她不知該怎麽面對曾經的李暖,雖然他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雖然他想娶的本來就是蕭裛琖,雖然她一心撮合他和蕭裛琖。

不過,下一刻,銮鈴看清李墨兮的神色,不是她預想中的略帶歉意,而是冰冷的幽寒,仿佛把整個夏日冰凍的幽寒。銮鈴一時發懵,明明是他昨晚做了對不起她的事,他怎麽還能一臉氣勢洶洶,像是要來問罪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大家看過留痕,多多提建議,為你喜歡的主人公掙點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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