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誰是龍傲天

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雖然江酒沒法把他們口中的老祖宗和故傾那張臉聯系起來,但是故傾的确是槐江山的大寶貝——江酒看着衆多弟子眼中的傾慕與崇敬,由衷地這般想到。

英招這小子紮進了人堆,和衆多弟子一起分成了多個小組,互相圍成圈讨論,時不時有人走到故傾身前十步站定,恭敬提出問題,故傾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一手攏着江酒,一手握着一杯熱水,聲音不緩不急,仔細為弟子授業解惑。

又一個弟子滿懷感激地退下,江酒終于問出自己的疑惑:“故,故仙尊,那個,他們在說啥啊,我整不明白,啥是金不換,啥又是犬蝕魔……”

原諒江酒實在不懂這些知識,他在妖界每天都要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大妖一口吞掉好嗎!

故傾摸了摸江酒失落低下的頭,輕聲道:“我講給你聽。”

他聲音冷冽卻輕緩,旁征博引,這一講便直到皎月東升時。

金不換是人界的通俗叫法,附身李掌櫃作亂的東西真名叫犬蝕魔,是來自魔界的一種低等生物,以人類的痛苦為食,會讓人産生幻覺,失去理智,最後異變成怪物。它們大多沒有開智,靠着覓食的本能尋找可以附身的人類。

“李掌櫃的父母是很多年前去世的,而十年前李掌櫃才知道,也就是在那時,他有了一個所謂的“女兒”……也就是說,在那個時候李掌櫃就已經被金不換附身了?這魔物的潛伏期還挺長啊,而且還讓李掌櫃迷途知返了……”

江酒以前玩的游戲裏,和魔有關的大都是反派角色,可這犬蝕魔聽起來居然還是個好東西?

“不是。犬蝕魔只會寄生宿主不斷吞食痛苦并發酵反噬,而且,它們只能讓宿主産生幻覺,但那個女孩我們都看到了。”故傾糾正道。

——這句話好長啊……大佬辛苦了,趕緊給大佬倒水!

江酒試圖用尾巴卷起水壺給故傾添水,可惜水壺能裝下好幾個他,未果。

故傾以為他是想喝水,自己往杯子裏添滿了水湊到了他嘴邊。

“其實我不是……呃,算了,謝謝。”

故傾等江酒喝好了水才繼續道:“你遺漏了李掌櫃肚子上的那幾張人臉。”

他站起身來,攏着江酒向前走了幾步,讓江酒能看到被衆人圍着的李掌櫃父女。

“他們在幹嘛?”

江酒問道。

先前的分組讨論并沒有持續太久,這些槐江山的弟子很快開始各自行動起來,就在故傾給江酒輔導基礎知識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地上布置好了法陣,錯綜複雜的紋路看的江酒頭暈。

“我知道我知道!”

沈先生歡快地湊了過來——本着“能茍則茍,小命要緊”的生存法則,在李掌櫃開始異變的時候沈先生就悄悄地溜到了故傾身後貓了起來,眼看事情有了頭緒故傾又給江酒開後門補課去了,現在有了機會,他趕緊過來刷存在感,試圖借助江酒在故傾面前刷存在感,當然,能抱到大腿就更好了!

“你知道?”江酒有些懷疑地看着眼前這位極有可能就是他老鄉的人,思考了一會兒,問道:“X時明月第六部 播了沒有?閨蜜第二部開寫了嗎?”

沈先生愣了一下,明白了江酒這既是試探也是想确認時間線,想了想,說:“都沒有。但是聽說蓉姑娘在第六部 會醒,閨蜜倒是不知道了。”

江酒點了點頭,但不敢随便提穿越重生這幾個字,怕被人當成奪舍的厲魂除去,含糊道:“那我比你來的晚一些。”

意思是我晚來了有些情況不清楚。

沈先生明了,指着地上的法陣道:“在下活了十萬年,法陣方面略懂一二。這是連環陣,由不同的陣法環環相扣而成,我剛才轉了一圈,槐江山的高徒們應當是想在不傷及李掌櫃性命的情況下盡可能地保住他肚子裏的那幾個人面,根據他們讨論出的結果,那些人面很有可能就是李掌櫃親人們殘留的魂體。李掌櫃被金不換寄生了太久,本身就接近崩潰了,現在又神志不清。而要想保住那些人面不受傷害,就必須讓李掌櫃主動釋放他們,這樣一來就必須再次刺激李掌櫃異化誘導他打開肚子……唉,殺人容易救人難吶。槐江山的大家夥可真是菩薩心腸!”

江酒無視了最後一句赤裸裸的馬屁,問道:“那這些法陣都有什麽用?”

“呃,我認得這邊這個是聚靈的,旁邊這個是固魂的,隐在它們下面的那個應該是用來淨化的,最外面那個應該是消音防止擾民的……”

沈先生瞪大了眼睛仔細辨認,力求在故傾面前能有個好表現,江酒被這一大串陣法及作用砸的一愣一愣的,木愣愣地擡頭問故傾:“人間是不是有專門的學問叫陣法學?”

這麽龐雜繁複的知識在我上輩子那地方可是要專門設立一個大學專業體系的!

故傾道:“的确有人專研此道,但沒有僅憑此道開宗立派的。”

江酒對比了一下就明白了,就好像全國排名靠前的大學一定是綜合實力一流的,偏科還是要不得地。

他心中一動,心想我還是更願意把自己當人看,如果學一些陣法以後會不會更容易在人界混?這個世界的時間線和地球相差太多,沈先生既然已經在這裏活了十萬年,那應該可以找他淘換一些陣法方面的書來……

“你若想學陣法,我可以教你一些。”故傾道。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

江酒刷的一下就支棱起來了,沈先生也精神了,剛要開口說我願意做江酒的書童一起上槐江山,誰知江酒很快又蔫了下去,道:“不,不麻煩了。”

沈先生:“……”

我一口老血吐出來啊!這麽粗的大腿你為什麽不抱啊!啊?!!你是剛穿過來不明白情況嗎?!!

他的視線暗示太過強烈,江酒咳了兩聲,道:“故仙尊,我去轉轉,您再歇會兒吧。”

他爬來後沈先生又端茶倒水地獻了一會兒殷勤才看似随意地溜了出去找江酒。

“老鄉?老鄉你上哪去了?”

“擱這兒呢。”

江酒從石縫裏爬出來。

“你咋躲這兒來了?”

“習慣了,想事的時候躲縫兒裏比較安全。”

沈先生環視四周無人,箭步上前低頭對江酒急急道:“老鄉你糊塗啊!剛才為啥不答應故仙尊呢!”

“嗐,你不知道,我和故傾有點摩擦,雖然也不能說怪他吧,但我廢了老鼻子勁了才溜下山,還把他送的環戒給扔了回去,這又回去,總感覺不得勁。”

江酒把自己的經歷和沈先生一說,又說:“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這萍水相逢的,故傾對我也太好了,他能圖我啥?”

沈先生本想下意識接一句圖你身子,但想了想故傾的那張臉,改口道:“也許人家啥也不圖。”

“那就更不能跟他上山了!”江酒用尾巴使勁兒拍了拍山岩,道:“無功不受祿,我現在一窮二白,啥也給不了他,咋能心安理得地受着他的好處!不能這麽欺負好人!”

沈先生突然覺得自己的良心受到了譴責,瞧瞧,人家追求有來有往的平等交流,他就一心想做個抱大腿的米蟲。

但是……

沈先生想了想,還是說:“但是不管你願不願意,你只要生活在人界或者妖界,你就一定無時無刻不在受着故傾這個人的恩惠。”

江酒腦袋一歪,問:“啥意思?”

沈先生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道:“來,讓哥哥給你這個村通網的弟弟好好科普一下。”

故傾此人,年少成名,驚才絕豔,更難得的是不驕不躁,品行端正,是個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同輩中的領頭羊,後來又無可争議地成了人間修真界首席,穩坐第一把交椅。

當時人妖魔三界交錯,幾乎不分彼此,常有摩擦沖突,你故大佬常在斬妖除魔時思考人生,最後斬釘截鐵道光解決已有沖突是不行的,得從源頭解決問題,于是閉關三年,出關時三劍分天下!

一劍破虛空,将大陸規則扭曲成正反兩面,一劍成冥障,将魔族阻隔在大陸反面,一劍分邊界,人妖兩界從此泾渭分明!

天下大局已定,你故大佬又着手制定規則,一手甜棗一手大棒,以一對二擊敗魔尊和妖王,讓三界都同意了他的主張,各自成立官方機構,專門處理闖入他界的異族。

至此,天下平定,渺渺十萬年。

而你故大佬則在如日中天時宣布隐退,從此輕易不問世事,但是三界都知道,人家只是對小打小鬧睜只眼閉只眼,畢竟水至清則無魚,真要搞事兒,你故大佬肯定提劍出山教你做人!

“懂了嗎?這麽粗的大腿,不抱是傻子!”沈先生痛心疾首道。

江酒默然不語,半晌才顫聲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本以為自己是龍傲天本龍,以後是要叱咤風雲縱橫三界的,誰知道人家是龍傲天本天,早就人生圓滿功成身退了!那我這重生一回是為了啥?啊?為了給大佬做腿部挂件喊666嗎?”

沈先生嘆了口氣,安慰道:“不瞞你說,我剛來的時候也以為自己是龍傲天本傲,可惜現實教你做人。再說一山不容二虎,故傾還活的好好的呢,這個世界又怎麽可能出現第二個龍傲天呢。于是我致力于做大佬的馬仔,抱大腿他不香嗎?”

他這邊努力勸江酒和他一起做米蟲,那邊卻渺渺傳來一個聲音:“江酒,龍傲天是什麽意思?”

江酒和沈先生同時僵住。

——糟糕!聲音太大了把故傾給引來了!怎麽辦,他會不會認為我們來歷不明在圖謀不軌?!

“龍傲天,是,是我們蛇族的土話,就是很厲害的人的意思,那什麽,年輕人嘛,誰還沒有個英雄夢呢……”沈先生手腳并用地比劃着。

故傾站在遠處思考了一會兒,問道:“江酒,你想做龍傲天嗎?”

江酒愣住了。

他從沈先生科普完就在自我懷疑——故傾才是真正的龍傲天,有能力,有魄力,有決心,當年故傾的處境絕不會像沈先生說這般的輕描淡寫,英招聽到故傾睡了個好覺那麽開心,是不是因為當年對戰魔尊和妖王時留下了傷痛?

我呢?若換做我,我能做到嗎?我能堅持嗎?

不知道,江酒喜歡金錢和美人,但從來不覺得自己偉大,他只是希望至少自己的性命不再如草芥般任人拿捏,只是希望有人對他好時他也能回報以同樣的好。

如果可以,如果故傾願意,他想和他做平等的,可以把酒言歡的朋友,而不是一味接受贈與的挂件。

而想要與故傾平等,江酒能想到的只有:變強!

“我想!”

江酒這樣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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