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鄉

“俗話說人生四喜事,這位沈先生,你是不是該對我解釋點什麽?”

江酒盤踞在一塊高高的山石上俯視沈先生,特意壓低了聲音,力求讓自己更有氣勢一些。

“人生四喜?”沈先生面色古怪道:“你想和我洞房花燭夜?”

“屁啊!老子說的是他鄉遇故知!同為來自地球的大吃貨國國民,不說來個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你也不至于算計我吧!”江酒大怒道。

“我沒啊……”沈先生視線飄忽不定。

“你還敢抵賴?!”

“哎老鄉你聽我掩飾啊不是,你聽我解釋,你看你一直待在盒子裏,又沒見到外面是什麽情況,你不能聽別人一面之詞就認定我是壞人啊!說起來,我知道你有可能是老鄉之後我可是不顧危險地來找你啊,你說這話,啊?我太難受了!”

“我呵呵你一臉!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剛從妖界來的什麽都不懂啊?我一打聽我就知道了,你躲如花好幾百年,好幾次從他眼皮子底下溜過去,随機應變能力可見一斑,怎麽就一看見裝着我的盒子就表情管理失控了?要不是你,如花能注意到我?他能拿我洩憤?”江酒越說越生氣。

“那只是個意外……”沈先生抻了抻袖子,對江酒輕輕笑了笑。

江酒也笑了,笑的咬牙切齒:“意外你個山炮!你一定是從那條紫色的蛇那裏知道了我和故傾認識,所以你把如花的注意力引到我身上,以如花的性格,我肯定不會好過,你想借此賭一把!若是我背後有保護的人出現,你就能讓他和如花相争,你借機脫身,若是我沒人保護,咱倆不過萍水相逢,我死了也就死了。我說的對嗎。”

沈先生沉默良久,嘆了口氣,漠然道:“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不該有此等智商,是誰提點你的?那個叫英招的紅衣小子?”

他直直看向江酒,氣勢突變,慵懶又冷淡,先前谄媚狗腿的仿佛是另一個人。

江酒沒有回答,只是道:“你承認了。”

“唉。”沈先生嘆了口氣,說:“老鄉,他鄉遇故知,我也很激動,我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十萬年了,從來沒遇到過別的穿越者,我一個異類……總之,或許你不信,但我比你更激動,更念同鄉情。

知道你和故傾有關系後我本想逃走的,我惹不起歡喜谷,也惹不起槐江山,但知道你可能是穿越者後我決定去找你,因為我收到消息如花很有可能在這裏,你是我交上去的,我擔心他會弄死你用來敲打我。

但我沒想到他就在那裏。

我的确在賭,賭贏了,我可以趁亂帶你走,賭輸了,我也有法子救下你的命。”

“老兄,空頭支票誰都會開的。”江酒嗤笑一聲。

“我沒騙你,我真的有法子救你。”沈先生信誓旦旦道。

“什麽法子?”

沈先生表情突然變得複雜,支吾了半晌,含糊道:“如花貪圖我的才華與美色……”

他想了想如花的尊容,發自肺腑道:“你可真是不忌口啊。”

“我沒想招惹他!”沈先生怒道。

“得了吧。”江酒道:“我知道你倆的孽緣起源于你對如花大獻殷勤,又是念詩又是做賦的。呵。”

沈先生漲紅了臉,粗聲道:“我也不知道啊!再說讀書人的事,能叫招惹嗎!我第一次見他他在屏風後面不說話,只露出來一雙手,你也知道他的手有多好看多女人,我以為他是個絕色美人,我才!我才……”

沈先生聲音低了下去,有些低落:“我只是想着傳播一些我們那個世界的詩詞,這樣如果有人對此有不同的反應,我好歹可以找到一個可以結伴的同鄉……”

他不說了,擡頭望向月亮――天快亮了,月亮要消失了。

這個月亮和地球的月亮那麽像,可他或許此生再也回不了地球。

他在異世茍了十萬年,四處漂泊,無牽無挂,大多時候都在游戲人間,只是偶爾,當他擡頭望向月亮,他會思念地球,思念那個他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城鎮。

江酒也不再嘲諷或逼問,與他一起看着月亮漸漸消失。

當第一縷晨光破雲而出,江酒低聲道:“我不會埋怨記恨你,我來問你,只是希望能和你開誠布公,我不喜歡隐瞞,希望你能理解,老鄉。”

沈先生愣了愣,看着江酒從巨石上爬下來,突然綻開一個大大的笑臉,三兩步走過去,笑道:“好的!我知道了,老鄉!”

江酒就也跟着笑了。

“老鄉你去哪兒啊?”

“我去看看故傾,他睡眠不太好。”

“仙尊居然還睡覺的?他們這些大能不是入定就可以了嗎?”

“我不知道。”

“哎,透露一下呗老鄉,到底是誰指點你的?”

“不說。”

“那你跟我說說,故仙尊對我印象怎麽樣?我能不能抱到他這條大腿?”

“他說你可以同富貴,不能共患難,真到危急關頭你可能會賣隊友,莫要深交。”

“哇不愧是仙尊,才見一面就這麽了解我。”

“我去,你承認的很爽快嘛!對了,你是根據什麽猜測我可能是穿越者的?”

“這個麽,你猜~”

“滾,不猜!”

江酒和沈先生剛走進門,江酒不想故傾被打擾,讓沈先生自己在花廳待着,他爬進內室。

被窩疊的整整齊齊,小桌上放了半杯茶,早已涼了。

江酒趕緊爬出去,沈先生剛要問,故傾便從門外走了進來,一手拿了厚厚的兩本書。很明顯,他去給江酒找書了。

他彎下腰,對江酒伸手道:“來。”

“不用不用,你把書放桌上吧,我在桌上看。”江酒趕緊道。作為一個鋼鐵老爺們,他實在不習慣和別人太黏,總覺得男人不能嬌氣,連走路都要人幫像什麽樣!

故傾收回手,沒再說什麽,從善如流地把書放在了桌上。旁邊的沈先生心中驚詫面上卻不顯,殷勤地給故傾端茶倒水。

故傾對他點點頭,道:“如花要去歡喜谷中受罰,他咬定你和李掌櫃交情頗深,一定早就知道他被寄生,堅持要把你一起帶走。”

沈先生手一哆嗦,遞茶的手差點把茶杯直接扣到故傾手上。

“仙仙仙尊現在是個什麽情況?那個似玉能鎮住如花嗎?”沈先生哆嗦着問。

“還在僵持。”

江酒只覺眼前一陣風刮過,扭頭就連沈先生的衣角都看不見了,只有他的聲音遙遙傳來:“多謝仙尊告知!老鄉我先出去躲一陣,風聲過了我再找你――”

――這家夥真是“茍”字為上啊,不過也對,大腿還沒抱到,這種時候走為上計。只不過……

“故仙尊,李掌櫃現在咋樣了?”

“自毀修為,願意獻出一半家産,以求脫離歡喜谷。”故傾答道。

江酒瞪大了眼睛,頓了頓,說:“聽起來歡喜谷像個邪惡的門派。”

“不可一概而論。”故傾糾正道:“歡喜谷中縱欲與禁欲兩派傾軋嚴重,似玉有心保他,縱欲一派一定阻攔,李掌櫃正是明白自己的處境,所以主動給出一個臺階,斷尾求生。這樣一來,有禁欲一派暗中幫助,他成功的概率很大。”

江酒點了點頭,用尾巴把茶杯往故傾眼前推了推。

故傾握住茶杯,輕聲道:“江酒,這個問題本不該你來問。”

江酒明白他的意思,沈先生和李掌櫃稱兄道弟,可李掌櫃異變後沈先生便一心自保,從未再問過李掌櫃半個字,未免太過薄情。

“你也聽到了,我和沈先生是老鄉,總是天然就有一些情誼的。我不知道他和李掌櫃的交情如何,或許他們只是生意場上客套的稱兄道弟,這樣的話他不關心李掌櫃也說的過去。但是萬一他還是有些在意的,我先替他問了,下次見面我就能直接告訴他了。他好像很怕如花,應該不敢去查這件事。”

江酒說完,又趕緊補充道:“你的話我都記得,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他用尾巴拍了拍那兩本磚一樣厚的書,那個環戒又套在了他的尾巴上,不同的是,在江酒的要求下,那裏面不再塞的滿滿當當,它現在裏面只放了江酒的那顆珠子。

有別于其他環戒的是,那上面附着了一個術法,可以幫助江酒對抗冬眠的生物本能――故傾在第一次送他環戒時便附送了這個術法,只是江酒不知道,直接把整個環戒還了回去。

“那,這次真的要再見了。”江酒把書收進環戒,對故傾道。

他想了想槐江山分別時故傾久久的目送,又說道:“你不用送我了。”

氤氲的水汽從茶杯中升騰,模糊了故傾的面容,他低頭看着茶杯,蝶翼般的睫毛撲閃了兩下,低低的嗯了一聲。

江酒扭頭離開,爬到門邊時回頭看了一眼,故傾仍保持着那個動作。

他看了一秒,重新向外爬去,再也沒有回頭。

現在外面人來人往,江酒決定順着牆根,隐秘地溜去郊外。

他在泥巴裏滾了一圈給自己裹了一層保護色,小心翼翼地行動,果真讓他順利離開了。

啊――太好了!

第二次修仙,啓動!

江酒美滋滋地在郊外樹林裏尋覓可以做他蛇窩的地方。

啪叽――

哎?

哎???

這是哪?突然好黑?!

這是哪條蛇不要的窩嗎?不對勁!我怎麽出不去了!

數次嘗試後,江酒認真思考着。

――如果我現在說人話,大喊救命,是會有好心人把我救出來呢還是吓得沒人敢靠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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