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歐陽不惑這一覺一直睡到太陽出山，晨光暖烘烘的照在他朝外的屁股上。
他打了一個哈欠，伸了一個懶腰，渾身軟綿綿的把腿搭在了床邊。
然而腳并沒有懸空，反而是踩到了什麽軟乎乎的東西上。
歐陽不惑心想，莫非枕頭掉在了地上？他回頭往床上看了一眼，枕頭還在。
他更加游疑的思索，這腳感，難道是被子？
踩了幾腳之後，他終于慢騰騰的挪了挪身，探頭往床下一看。
地面上一個黑衣人合衣而睡，面色發青，似乎已經身亡。
歐陽不惑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沖将過去，搬過黑衣人的肩膀，一邊搖晃一邊喊，“這位兄臺，快醒醒，地上涼，貪睡小心醒了後鬧肚子。”
可惜黑衣人不理他，仍然死死阖着眼。
歐陽不惑略略沉思片刻，随即下定決心，伸出手探向對方人中。
溫暖的鼻息拂在歐陽不惑的手指上，他手指微動，改用大拇指指甲狠狠掐在黑衣人的人中上。
黑衣人忽然身子一彈，如詐屍般猛然睜開了眼睛。
歐陽不惑吓了一跳，連忙松開黑衣人，退出一步遠。
黑衣人哆哆嗦嗦的擡起身子，朝歐陽不惑伸出手，喉嚨裏發出沙啞的斷續聲音，“救、救我……”
歐陽不惑驚訝的看着黑衣人生不如死的樣子，稍稍往前湊了湊，低聲詢問，“這位兄臺，你可是有哪裏不适？”
黑衣人還是顫啊顫的，他抓住歐陽不惑的手腕，将自己右臉頰往歐陽不惑的方向貼，就着這個姿勢，黑衣人眼睛一邊飙淚，一邊哽咽，“我……不……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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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不惑看着黑衣人不停往這邊送臉的行為，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退，嘴上說，“你別急，我這就去找郎中為你診治。”
然而黑衣人卻真的急了，他眼淚流的更兇，口中話語哀凄，“來……來不及……了……毒……”
聞言歐陽不惑醒神，他對着黑衣人的臉看了看，很快就看到了一個不清晰的紅點，似乎被什麽東西蟄了。
念及至此，歐陽不惑也問出口來。
黑衣人痛苦的說，“蛛……咬……”
歐陽不惑“啊”一聲，“我懂了。你被蜘蛛咬了，中毒已深，馬上就要死了是嗎？”
黑衣人連連點頭。
歐陽不惑摸了摸黑衣人的腦袋，“你別怕，我救你。”
黑衣人雙眼中瞬間燃起生之火焰，急切的盯着歐陽不惑。
歐陽不惑将手蓋在黑衣人的眼睛上，然後往黑衣人的方向湊了湊，對準他的右臉，親了上去。
黑衣人只覺臉頰被什麽濕乎乎的東西摩擦着，他的眼睛在歐陽不惑的手掌之下眨了眨，随即意識到，是歐陽不惑在親他。
黑衣人呆滞在原地，他不可思議的想，自己竟然……被輕薄了？
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遭受到輕薄，他的心髒跳的有一點快，他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歐陽不惑終于從黑衣人的臉前離開了，随之移開的還有他的手。
黑衣人覺得好受了一些，不像之前那樣呼吸困難了，于是他更加驚奇的看着歐陽不惑。
歐陽不惑整了整衣襟，對黑衣人解釋，“是這樣的，我生來就百毒不侵，就連我的唾液也有殺毒作用。我剛剛在你的傷口之處舔了舔，我的唾液會順着你的傷口潛進你的體內，流遍你的全身，到時候你的毒自然就解了。”
黑衣人用手撐了撐地，坐了起來，他開始消化歐陽不惑話中的內容。
雖說被一個人的唾液流遍全身聽起來好像有點惡心，但是此法有效卻是真，黑衣人發現自己手背上的青色已經褪去了。
黑衣人低着頭默默思考了一會兒人生，然後他下定決心，擡起頭看着歐陽不惑，對他言，“不惑兄。”
歐陽不惑“哎”了一聲。
黑衣人一把抓住歐陽不惑的手腕，“你救了我的命。”
歐陽不惑點頭，同時往回抽手，但是沒能抽回去。
黑衣人捏緊歐陽不惑的手，分外誠懇的說，“大恩不言謝，我要用實際行動報答你。”
歐陽不惑詫異的挑了挑眉，“實際行動？”
黑衣人鄭重的點頭，“對，就按江湖規矩辦。”
歐陽不惑，“江湖規矩是指……”
黑衣人，“以身相許！”
歐陽不惑，“……”
歐陽不惑猝不及防的使出了一招猴子偷桃，緊接着他就驚疑的說，“你不是女扮男裝啊……”
黑衣人低頭看了看歐陽不惑抓着自己的手，然後仰頭問，“如果我真是女扮男裝你也這麽抓？”
歐陽不惑，“……”
歐陽不惑連忙将手縮回，連連道歉，“真是失敬失敬，是在下魯莽了。”
黑衣人重新抓住歐陽不惑的手，按回到之前的位置，并對歐陽不惑說，“歐陽兄不用為此愧疚，在下既已做出以身相許的決定，我就是你的人了。既然是你的人，你想對我做什麽我自然都不會拒絕。”
歐陽不惑用力的将手往回收，一邊打量着黑衣人的臉，一邊艱難的開口，“雖說……黑兄看起來儀表堂堂，然則在下從未想過要娶一個男人為妻。”
黑衣人和歐陽不惑做着拉鋸戰，“你現在可以想了。”
歐陽不惑覺得自己要笑不住了，他第一次感覺到遇到了對手，他竟然快被對方逼得崩潰了。
他沖黑衣人難看的笑笑，仍然和顏悅色，“黑兄，你先冷靜冷靜……”
黑衣人打斷他的話，“叫我小黑。”
歐陽不惑，“……”
歐陽不惑的思維忽然就被帶跑偏了，“你沒有名姓的嗎？”
黑衣人眼簾一垂，似乎此話觸到了他的傷心事。他露出落寞的、迷惘的神情，對歐陽不惑說，“沒人為我起名……”
歐陽不惑挑眉，“怎麽會沒人為你起名？你是做什麽的？”
黑衣人深深地看了歐陽不惑一眼，随即像是做下了什麽決定。然後他稍稍往歐陽不惑的方向挪了挪，輕聲說，“實不相瞞，我乃豔門殺手。”
歐陽不惑，“……”
歐陽不惑實在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黑衣人憂傷的看着歐陽不惑，“你也覺得我不像殺手是嗎？而且還是出自豔門。”
歐陽不惑問，“也？還有別的人也這麽認為？”
黑衣人忽然悲從中來，他泫然欲泣的看着歐陽不惑，委屈的對他說，“我的大師傅還有二十四個小師傅都說我天生不是當殺手的料……”
歐陽不惑，“你師傅怎麽這麽多？”
黑衣人，“我也不知道……我一生下來就有這麽多師傅。”
歐陽不惑，“哦，那你父母呢？”
黑衣人，“我沒有父母。”
歐陽不惑，“沒有？”
黑衣人，“我大師傅說，我是他從垃圾堆裏撿來的。”
歐陽不惑，“這樣啊……”
黑衣人，“但是我小師傅一號說，我是他從河邊撿的。”
歐陽不惑，“……”
黑衣人，“我小師傅二號說，我是他從家門口撿到的。”
歐陽不惑，“嗯……反正都是撿的。”
黑衣人，“我小師傅三號說，我是他從一個男人的肚子裏掏出來的。”
歐陽不惑，“……”
黑衣人，“我小師傅四號說，我是一只狼送給他的。”
歐陽不惑，“……所以真相就是你不知道真相，他們都在騙你？”
黑衣人，“什麽？你說我的師傅們在騙我？”
歐陽不惑，“……那你以為呢？他們一個人一個答案，你該信哪個？”
黑衣人，“我從未想過……”
歐陽不惑，“……你贏了。”
黑衣人，“什麽贏了？”
歐陽不惑，“……”
歐陽不惑，“就是一種誇獎，誇你很厲害的意思。”
黑衣人嗚了一聲，“從沒人誇過我厲害，你是第一個！”
歐陽不惑，“……”
黑衣人，“你也是第一個這麽和顏悅色的對我說話的人！我的師傅們每和我說半句話，都會下手害我一次。我從小到大是吃□□長大的，一天要挨上八頓揍，晚上還不讓我在床上睡覺，他們把我綁在繩子上，還哄騙我是讓我練輕功……”
歐陽不惑，“并沒有哄騙你吧？我也是這麽過來的，我現在輕功就非常厲害。”
黑衣人，“是這樣嗎？可是他們還是瞧不起我，天天都損我。”
歐陽不惑，“怎麽損你？”
黑衣人，“他們說我婦人之仁，說我總是女兒姿态，可是明明是他們在我小時候為我穿羅裙，現在還來怪我……”
歐陽不惑，“……你穿羅裙。”
黑衣人，“小時候而已，我長大之後他們就再也不肯給我穿了……”
歐陽不惑，“嗯，長大了的确不好再玩鬧。”
黑衣人，“他們說傷眼……”
歐陽不惑輕咳了一聲，“等等，等等，黑兄，我的思路都被你打斷了。我們現在捋順一下，你說你是豔門殺手，那麽你現在出現在這裏的原因是……？”
黑衣人，“我是來殺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