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關策看着失魂落魄的周安，眼前忽然浮現他一臉堅定，自信滿滿跟他說要全世界祝福他們的樣子。
從宋煜濤那裏，他不止一次聽說周安對工作和愛情的态度。以前他一直覺得周安太年輕，對于愛情的憧憬讓他說出這麽幼稚的話，随着時間的推移，他會明白自己當初的選擇是錯的。
可是現在，看着周安深受打擊的樣子，關策有這麽一點懷疑是自己想錯了。
也許世界上真的有那種為了愛情，一切皆可抛的人存在。又或許，他們想要的并不是愛情，而是那種相伴一生、不離不棄的安定。
周安會是這樣的人嗎？
兩人沉默地坐了一會兒，關策首先打破了沉寂“出來怎麽也不說一聲？”
“啊？”周安不解道，“我給趙俊留字條了……”
說着，他伸手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字條。
周安讪笑“我原本打算放在鞋櫃上，沒想到被我揣兜裏了。”
關策看了一眼揉成一團的紙，輕輕嘆了口氣，掏出電話遞給周安“給趙俊打個電話，他以為你想不開，離家出走了。”
周安還想說什麽，張了張嘴，最後卻什麽都沒說，接過電話給趙俊打了過去。
五分鐘後，周安帶着一臉無奈的表情重新做回關策面前，小聲抱怨“這哪兒是助理啊，明明是一只特粘人的寵物狗。”
關策聽見他的抱怨，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笑，然而在周安擡眼看過來的時候，他的笑瞬間藏到了冷漠背後。
兩人在桌前相顧無言地坐了一會兒，關策看時間不早了，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走了？”
周安點頭，站起來的時候身體晃了一下，關策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胳膊，将他往身邊帶了帶。
“抱歉，我……”這種時候在關策面前失态讓周安覺得非常尴尬，他想站直身體，但晚風一吹，酒氣上頭，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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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策一言不發地伸手攬着他的肩，半攙半抱地将他往停車的地方帶。
周安僵着身體，別別扭扭地被拉着走了一段，後來覺得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實在不像樣，索性把重量放在關策身上，依着他走。
上了車，關策把空調溫度調高，然後從後座給他拿來一條薄毯，“小心感冒。”
周安回給他一個軟綿綿的笑，将毯子拉高了點。
車平穩地駛出小區，車裏适宜的溫度加上酒精的作用讓周安渾身酥軟，可腦子十分清醒。
他偏頭看着窗戶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很久之後，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關策沉默了一會兒“我也比較好奇，你為什麽對這裏這麽熟悉。據我所知，你之前并沒有在這一帶居住過。”
周安從車窗裏看關策并不清晰的倒影，笑了笑“第一天見面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我不是喬源。”
他的語氣淡然，平鋪直敘地，好像陳述一個事實。關策不禁側頭看向他，卻只看見對方的後腦勺。
“說什麽鬼話！”關策道，“你大學之前的事情我并不了解，也沒聽你說過家裏的人。”
關策的話題有點偏，他原本是打算跟周安談談那些從來沒有提及的事情，希望從中找出周安性格裏頭偏激部分的來源。
但聽到他的問題之後，周安愣住了，他是孤兒，所謂的家人也就是孤兒院裏不停來來去去的小朋友們，以及上了年紀的院長媽媽。
可是喬源不一樣，喬源他……
周安這才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在屬于喬源的記憶中“看到”家人，對于這一部分的記憶，喬源竟然比他還幹淨。
這不正常！
周安皺起了眉頭，第一次主動并且認真地搜尋關于喬源家人的記憶。
關策見他臉色不好，皺着眉十分不舒服的樣子，将車速降了下來，問“哪兒不舒服？”
周安反應慢了半拍才緩緩道“沒事。”
他的樣子可不像沒事，關策略微猶豫，在路口一轉，載着人往自己家駛去。
周安想着喬源家人的事情，等他回過神，發現已經到了關策家樓下。
關策停好車，晃了晃手裏的鑰匙，對還在發愣的周安道“愣着幹什麽，下車。”
周安把小毯子折好放在座椅上，撐着車門，腳剛踏在地上，關策的手就伸了過來。
他小小地掙紮，關策卻強硬地拽着他的胳膊，攙扶着他上了電梯。
回到家，關策原本想将周安直接送進客房，但周安掙紮着去衛生間把自己洗洗幹淨，然後又摸索着躺倒在客房的床上。
他擡起一只胳膊搭在額頭上，感受醉後天旋地轉的感覺。
喬源的身體不能很好地分解酒精，只是兩瓶啤酒就讓他暈得不行。
在周安渾渾噩噩的時候，關策端着一杯溫水進來“喬源，別這麽睡。”
“唔……”周安迷瞪瞪睜開眼看了關策一眼，用僅存的理智往床中間滾了一圈，草草抓起被子往身上裹。
關策皺了皺眉，将水杯放在床頭櫃上，走過去拍拍周安的肩膀“先把外衣脫了。”
周安已經快睡着了，聞言也只是擡了擡胳膊，然後就沒動靜了。
關策照顧人的經驗為零，被照顧的經歷也基本為零。所以看着和衣而睡的周安，他有些手足無措。
在床邊站了一會兒，他才俯下身，單腿跪在床上，伸手把周安翻過來。
周安睡得很沉，胸口随着他的呼吸平穩地一起一伏，兩頰被酒精燒得緋紅，安安靜靜的像是傳說中的睡美人，一點不見平時賤兮兮讨揍的樣子。
關策輕輕嘆了口氣，伸手幫周安脫衣服，讓他睡得更舒服些。
脫衣服的時候還好，怎麽說他裏面還穿着一件T恤。脫褲子的時候就沒這麽順暢了，周安穿了一條窄褲腿休閑褲，往下扯的時候總是會被卡住。
關策不得不擡起他的腿，一點一點往下拉，而這個動作就不得不觸碰到周安緊實修長的腿。
脫衣服花了一分鐘，剩下的時間全用來對付褲子了。好不容易脫完，關策已經冒出一頭細密的汗，不知道是累的還是燥的，臉頰染上一層薄紅。
這番動作并沒有吵醒周安，他縮在被窩裏，微微皺眉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可憐，委委屈屈的樣子讓他看起來有些孩子氣。
關策看着他年輕的臉，又嘆了一口氣——他是不是太苛刻了，不過是個大學剛畢業沒幾年的孩子，要他學會步步為營那一套，也許真的勉強了。
原本該是一夜無夢，但睡下沒多久，客廳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關策迷迷糊糊睜開眼，凝神聽了一會兒，随手抓起件外衣披在身上，走到客廳，看見有個黑影正朝着廚房摸去。
他伸手想把燈打開，又怕吓到對方，于是随意弄出點動靜，見黑影停住了似乎正轉頭過來看，關策在這個時候開了燈。
客廳被橙黃色的燈光照亮，周安光着上身站在廚房門口，回頭看見關策，抱歉地笑道“吵醒了？”
關策搖搖頭，走過去“要喝水嗎？”
“嗯，有點渴了。”
關策走到客廳的另一邊給他倒了一杯溫水，然後靠在牆壁上，神情慵懶。
溫熱的液體滋潤了周安幹得快冒火的喉嚨，他端着空了的水杯，欲言又止地站在那裏，關策也不說話，兩人之間再次出現詭異的沉默。
大概幾分鐘之後，關策将水杯從他的手裏拿過來，邊往廚房走邊說“快回去睡吧。”
看着他的身影逐漸隐入黑暗，周安心裏忽然一空，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已經先一步行動，沖過去從關策身後緊緊抱住他。
關策被他吓了一跳，拍拍勒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的手“怎麽了？”
周安把臉埋在關策頸窩，仿佛要把這個人揉進身體裏似的緊緊抱着他。
一開始關策以為周安只是想耍個小流氓，可對方一直保持這個這個姿勢，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周安身體的僵硬，抱着他的手臂一直在發抖。
“喬源，怎麽了？”他開始掙紮，想要轉過身看對方。
周安更加用力地抱住他，不知道什麽原因，他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喬源，放手！讓我看看你！”
“我不是他！”一聲壓抑的嘶吼在安靜的夜裏突然響起。
關策吓了一跳，同時注意到周安聲音裏深深的恐懼。
“做惡夢了嗎？”關策說着，放軟身體，乖順地讓周安勒着，“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意思，那你告訴我，現在抱着我的人，是你還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