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阮夏今天比平時晚起了半個小時, 拉開窗簾,雪國一般的鯨市,像童話裏的小鎮, 薄金般的陽光鋪散在漫天冰雪上。

阮夏分外白皙的臉亦落進陽光裏,她閉眼, 曬了好一會太陽,才走進浴室洗漱。

莫涵端着咖啡,坐在客廳喝茶, 聽見腳步聲擡頭看去,阮夏穿一身黑色修身舞蹈服, 及肩的內卷發絲,掃着纖細的脖子。

這普通的衣服,将她誘人的婀娜身姿完美的勾勒出來。

只看上一眼, 就有一種讓人把持不住的沖動。

想探尋這衣服下面的美妙。

如今,她一舉手一投足,都是能勾死人的風情妩媚--這全是另一個男人帶給她的。

他一想到這個, 胸腔裏就有一把火。

雪白的布偶貓,肉球一樣飛撲到阮夏身上, 她彎腰,抱起來, 笑容綻放的瞬間, 比桌上的紫色鳶尾還叫人眼前一亮。

修長的手, 撥弄着貓毛。

小貓咪舒服的腿都翹起來, 長長的尾巴一下下晃動,小舌頭舔她的小手。

一人一貓,看着很溫馨。

莫涵低頭,他手背的三道血痕已經結痂, 心裏湧起一片酸脹。

如今,在她心裏,他連一只貓都比不上。

曾經,她是他的青春,他們在一起那麽多年。

她怎麽就能這麽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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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心?

他恨她的絕情。

這一刻,他又很矛盾的羨慕那只貓。

能得到她的笑臉。

能被她溫柔的撫弄。

他渴望看見她。

又怕見到她。

被這兩種極端的情緒焦灼着,情緒漫天翻湧,攪動着五髒六腑。

阮夏抱着小貓往負一層舞蹈室去練舞,沒分給他一絲眼神。

莫涵覺得自己像空氣一樣透明。

她全身而退。

自己痛苦難過。

阮夏想新生,喜歡這種酣暢淋漓的流汗滋味,能讓她保持清醒。

她企圖用力所能及的行動,改變心境。

輕盈的身體像飛鳥投入藍天,自由,歡暢,隔着玻璃,一雙黑色的眼睛舍不得放過一個動作。

最後一個舞姿停下,胸口輕微起伏,拿起柔軟的白色毛巾擦幹汗珠,挂在脖子上,彎腰抱起節子,回樓上房間洗澡,換上幹練的白襯衫,包·臀·裙職業裝。

“今天的燈影魚片不錯,你嘗嘗。”莫涵把魚片推到阮夏面前。

許嬌捏着勺子的骨指發白,看向莫涵。

莫涵卻看着阮夏。

阮夏朝保姆喊:“這個撤了,給我換燕窩,醬黃瓜,泡菜,面包。”

莫涵覺得自己一定是吃飽了撐的。

保姆撤了雞絲粥,燈影魚片,換上燕窩,下飯小菜。

阮夏倒了一碗貓糧放在自己邊上,節子翹着尾巴喵嗚喵嗚的吃。

許嬌:“大嫂,這個餐桌是人坐的,小貓,不太衛生吧?它應該去籠子裏吃。”

阮夏看向白粟,“白姨,你有問題嗎?”

白粟笑:“沒事,秦管家每天都親自給它洗澡,節子很可愛。”

阮夏睨一眼莫涵,“你有問題?”

莫涵像個立刻搖頭,“沒問題。”

阮夏看向許嬌:“這個家的主人都在意,你一個沒進門的外人,倒是好意思托大。”

許嬌臉都白了。

阮夏懶懶靠向椅背,很居高臨下的補一句,“這別墅是在我和瑾哥哥名下,你不高興可以滾出去。”

這棟江邊別墅,是莫家祖上傳下來的花園洋房,已經有兩百年歷史。

連一塊普通的玻璃都是意大利進口彩繪玻璃,更別提西式的穹頂,古董水晶燈,波斯地毯等這些華麗的裝飾,堪比古典皇宮。

這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更是一種家族底蘊,身份的象征。

別墅一共是兩棟,分主棟和次棟,中間有回廊連接。

按莫青延的遺囑,房子是在莫謹名下,但白粟和莫涵擁有次棟的居住權的。

莫青延一直希望他們兄弟兩能守望相助。

許嬌難堪的整張臉都燒起來。

白粟也沉了臉,道:“許嬌,我是阿瑾的繼母,都沒資格說這種話,是誰給你的膽子,敢和夏夏這樣說話的?”

許嬌眼淚別在眼裏,求助的看向莫涵。

莫涵淡道:“在我們家有很多規矩,我四歲的時候,就知道,什麽場合,什麽身份說什麽話,你是該學學,否則,我也跟着你丢臉。”

“知道了。”許嬌和着眼淚,低低說一句,放下筷子,走向回廊,回了她的房間。

莫涵反常的沒追過去。

三個人,都若無其事的吃早飯,仿佛沒人注意到許嬌的離去。

吃完飯,阮夏讓保姆打包了一分早餐,拿起包,拎着食盒出門。

莫涵擰開門,許嬌的眼淚還跟線珠子是的往下掉,莫涵指腹替她擦眼淚,道:“別哭了,以後別招夏夏,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許嬌擡眼看向莫涵,“不是你先招她的嗎?你怎麽不給我夾燈影魚片?你是不是還愛她?”

莫涵:“你想多了,我沒愛過她,畢竟是一家人,我只是不想和她關系一直這麽僵,被人看笑話。”

許嬌:“真的?”

莫涵:“真的,我去上班了,你在家好好照顧我媽。”

許嬌破涕為笑,“好。”

莫涵出了門,白粟讓秦管家拿出一套很小的小刷子,指着客廳三米乘四米的地毯,道:“這是波斯地毯,這是清洗工具,你拿出去洗。”

許嬌:“家裏不是有保姆嗎?”

白粟:“你如果以為嫁進豪門,只管享受那就錯了,錢是能招來保姆,但招不來忠誠度。他們只會把這當工作,敷衍的完成。這是200萬針的高密度地毯,很容易損壞,保姆只是外人,當然還是自己人洗起來盡心。”

許嬌咬牙:“能不能用吸塵器?”

白粟:“不能,這線都是純蠶絲,吸塵器既會影響地毯的壽命,更容易讓地毯的花紋變形,別廢話了,快去洗。”

地毯的厚度是1.2米,足有八十斤左右,許嬌光是從客廳搬到外面,就累的氣喘籲籲。

洗地毯只能彎下腰,用小刷子一點點唰,這個姿勢很累人,重點是,這個姿勢也很醜。

保姆門之間,對這個工作都是能推诿就推诿。

其他的保姆,司機,都是人精,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白粟壓根看不上許嬌,只想把她欺負走。

保姆,司機紛紛迎合白粟的心思,和許嬌說話都夾槍帶棒,明着諷刺。

許嬌在莫家成了連保姆都不如的人。

大冬天的,她穿着膠鞋,手裏拿個小刷子,刷着地毯,白粟一直坐在客廳,隔着玻璃窗看她。

她連偷個懶都不行。

終于刷完,酷刑終于結束,手麻腰酸腳僵。

她打電話給莫涵,想傾訴自己的辛苦。

一如阮夏的猜測,男人,在沒有得到之前,你便是千好萬好,為此,甚至不惜和父母對抗。

一旦被定義成妻子,天生的母子情,立刻将男人和親媽綁到一條繩上。

無論自己對親媽态度如何,老婆一定得是二十四孝好兒媳。

莫涵這個大少爺連個襪子都沒洗過,洗地毯這樣的活更入不了他的眼。

聽見她這抱怨,覺得她有點矯情。

淡道:“ 你懂點事好嗎?我媽是病人,她不過讓你洗個地毯,你讓着她點。”

許嬌更郁悶了。

換了衣服去最近的商場散心。

下了車,穿過廣場往正門走。

身後,一個腳踩滑板的年輕男子,如一陣風略過。

許嬌下意識轉頭,只看清一個模糊的影子。

一桶綠色油漆從頭頂結結實實澆下來。

嗆人的刺鼻異味,濃厚的油漆,順着頭發,臉,脖子,貼着皮膚,一直滑到全身。

一瞬間,許嬌成了個真人版雕塑。

冰涼的觸感,陰匝匝的滲進骨髓裏。

許嬌整個人都發麻。

眼睛沒法睜開,嘴巴更不能張開,許嬌閉着嘴奔潰悶哼。

一同砸下來的,還有一道冰冷的聲音:“再敢招惹阮夏,下次潑的就是硫酸。”

遠處,秦天眼眸微咪,狠厲一閃而過。紅色的唇角翹一根煙,幽幽道:“蠢貨,這才叫潑。”

“請進。”

顧祁靠在床頭,翻看一本星際書籍,聽見敲門聲喊道。

随後,看見推門而進的阮夏手裏拎着食盒,道:“莫太太今天改走溫情路線了?”

阮夏走到床邊,保溫壺放到床頭櫃上,勾一縷發絲到耳後,低頭,擰開蓋子道:“談不上,家裏保姆做多了,倒了浪費,還不用花錢,不是挺好。”

她倒了一碗雞絲粥出來,端到顧祁面前,“吃嗎?”

顧祁抱胸看了一會,道:“我該說的都已經告訴你了。”

阮夏碗朝他面前遞了遞,“你也放心,我最不喜歡聽悲劇故事了,沒興趣打聽你的隐私。”

顧祁接過碗,“那我倒是看不懂莫太太了,據我觀察,你這人眦睚必報,心胸可沒多寬廣,難不成苦衷二字,還能讓你忘記仇恨?想要原諒我?”

阮夏走到魚缸面前,拿出魚食喂魚,

“談不上忘記,更和原諒扯不上邊。”

她手指随着紅色的橙尾狐魚游動,“就是覺得你看起來不太好的樣子。”

顧祁眼睛在她後背頓住一瞬,唇掀了一下,又快速隐去,低頭,捏上勺子,喝起了雞絲粥。

顧祁喝光粥,阮夏遞上厚厚一摞文件,“這是評估公司的估價,這是項目資料,工程預算,這是收購表,價格,各方權益,收益分配,都在上面,你看看,要是沒問題,可以準備資金,簽合約了。”

顧祁想了想,“我需要三個小時左右能看完。”

阮夏:“你看完聯系我,我還有事。”

顧祁打開手機,“我加你微信吧,看完我告訴你。”

阮夏打開手機掃他。

出了醫院,阮夏直奔高爾夫球場,這家是會員制的,是溫泉高爾夫俱樂部,她報了莫謹的卡號,順利的進去。

她請了最好的教練,膀子都僵了,她渾若不覺,一直練。

莫涵能憑一己之力,把這個東西做好,不僅僅只因為他是進算計天才,運營,營銷,要方方面面都做好才行。

她不允許這款東西最後的成就比他做的時候差。

口袋裏的手機響起來,她拿出來看,是莫謹。

“哥哥。”

莫謹:“在做什麽呢?”

阮夏:“練高爾夫,宋躊的水平高到什麽段位?”

莫謹:“USGA差點指數2.8.”

阮夏小臉跨了一下。

莫謹似乎想到她喪喪的表情包,笑道:“他打了十幾年,要是真被你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打敗了,那才是真把你畫上x了。”

阮夏:“也是,最終覺得他跟不跟我合作的,是我能帶給他帶來多少好處,利潤。我練些花架子,博得他一個好感就好。”

莫謹彎唇,“想知道什麽樣的花架子能博得宋躊的好感嗎?”

阮夏揚眉:“哥哥也會高爾夫?”

莫謹:“你以為我的會員卡是擺設?”

阮夏笑,“也是,哥哥做什麽都很厲害呢。”

莫謹:“還好,宋躊勉強和我一個段位。”

他隔着電話,教了阮夏幾個速成的華麗姿勢。

阮夏試了試,果然飒呆了。

挂了電話,顧祁的電話也進來,表示沒問題,資金也準備好,随時可以簽約。

阮夏又返回醫院,和顧祁簽了約,去了吉迎科技。

也就是從莫涵那裏買的科技公司,她把公司名字給改了。

獵頭已經替她找了一個不錯的職業經理人,即将入住吉迎。

科技公司,技術人才是第一位,她必須要拉近和員工之間的關系。

推開吉迎的玻璃門,秦天真吊兒郎當的叼着煙,翹着二郎腿打游戲,一副丕丕的模樣,嘴角的笑容邪魅。

阮夏覺得他這笑容熟悉的很。

小時候,他但凡整了誰,就是這種表情。

另外六七個員工也差不多,沒什麽上下級的概念。

他們都是莫涵要好的同學,公司也一直沒有走上正規流程,這對初創公司來說很常見。

阮夏悄悄繞到秦天背後,拍一下他胳膊,“幹什麽壞事了?”

秦天吓的立刻甩了煙,正襟危坐起來,一副乖乖小孩的模樣,“阿姐,咳,我能幹什麽壞事?”

阮夏緊緊盯着他眼睛,“真的沒有?”

“當然沒有,你當我還是小孩呢。”秦天利索的起身給阮夏沖玫瑰枸杞養顏茶。

對秦天這貨,他要想哄一個人,從來不輸給任何人,全看他想不想哄。

他對別的女人避如蛇蠍,唯對阮夏言聽計從。

阮夏睨他一眼,接了茶,“要是闖禍了,乘早和我說,我還能給你收拾了。”

秦天舉起雙手,“我保證,絕對沒有。”

阮夏轉頭,笑着和員工打招呼,端上杯子,把衆人喊道會議室開會。

收攏員工的心,一是給錢,二是給未來。

阮夏一次性都給了。

先是拿出了自己一部分股權,作為獎勵機制,将員工的前途和公司的前途綁定到一起。

後又把自己的商業規劃,描繪的美輪美奂,員工們聽的是熱血澎湃。

當然,阮夏也不是只畫大餅,她手裏有錢,先給了大家最直觀的改變--搬公司。

之前的時候,産品在研發階段,技術是核心,不需要門面,莫涵為了省成本,選了租金最便宜的寫字樓。

這裏環境雜而亂,到處都是幾十平米的小公司。

阮夏決定把公司搬到最繁華的國貿寫字樓,一口氣租了五百平的。

財務,行政,秘書,前臺等這些部分,全部建立起來。

人哪有不憧憬高檔地方的?

想到自己将西裝革履的,和那些國貿的精英出入聳入天際的摩天大樓,他們還擁有這家公司的原始股。

衆人聽的血都熱了。

幹勁十足,恨不得獻上自己所有的力量。

阮夏乘熱打鐵,把細致的公司制度也定下來,又讓大家準備一下,晚上聚餐,所有人哦哦叫起來。

員工們出了會議室,阮夏把職業經理人的資料給秦天看,下周一就會到位,又囑咐了一些瑣碎的事交給秦天。

交代完正是,秦天問道,“阿姐,聖誕節你怎麽過?”

阮夏正整理一些突發的靈感,随口道:“我都大人了,還過什麽聖誕節。”

秦天擰眉,“就正常上下班?”

“嗯吶,” 阮夏點頭,“對了,我給你在A大商學院抱了個總裁班,下個周末開始上課。”

秦天一臉生無可戀,“我一個搞IT的,學這個幹嘛?”

阮夏笑的狡黠,“當然是為了剝削你,把大部分的公司重任交給你。”

秦天:“……”

他低頭,手指在手機敲了幾下,“哝,後天飛美洲的機票。”

阮夏一看,還是自己的名字定的,“幹嘛給我定機票?”

秦天揚眉,“你忘了嗎,你以前說,‘每一個節日都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啊’。”

阮夏唇角的笑意凝了一瞬,垂眸,低下頭,敲字的手指一瞬間有些慌亂。

秦天眼眸微暗:“我……是不是多事了?”

阮夏又笑起來,“沒有,我一會問問他那天忙不忙,他不忙我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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