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死了都要愛……”

KTV裏昏暗的琉璃球彩燈轉動, 人臉上斑斓的光影流動,一個眼睛厚度堪比啤酒瓶底的男生,站在包間中間的舞臺上賣力吼着。

愛字破了音, 也沒人在意,有的跟着清唱, 有的玩骰子,有的喝酒。

“阿姐怎麽不唱歌?”

秦天端一杯啤酒,碰了碰阮夏的酒杯問。

阮夏笑:“立我高冷人設的Boss威嚴。”

秦天一口酒噗嗤噴出來。

阮夏擰他耳朵玩, “你這個月獎金……”

秦天做出誇張的表情,笑着讨饒:“Boss大人威嚴。”

阮夏放開他耳朵, 襯衫撸到胳膊,“我們來玩骰子吧,比大小, 輸的人喝酒。”

搖盅,開盅,阮夏十分郁悶的想, 自己和一點還真是……有緣。

她一點,秦天六點。

秦天笑的邪魅。

阮夏兩手交叉一換, 兩個骰盅掉了個,指着秦天面前的那個, “你輸了。”

秦天:“……大Boss, 你這樣, 有損您英明的威嚴。”

阮夏撩一縷碎發到耳後, 一臉嘚瑟:“小天,你這覺悟還有待提高,Boss對的是對的,錯的也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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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天:“……那我們還是玩石頭剪刀布吧。”

于是, 兩人轟轟烈烈的玩起了石頭剪刀布。

阮夏連輸五局之後,意識到,自己今天賭運不佳,應該立即撤。

秦天尾巴都快翹到天上。

阮夏氣悶的喝下最後一口酒,道:“哼,不玩了,等哥哥回來替我報仇。”

秦天有些不可置信,“姐夫還會玩這個?”

阮夏傲嬌道:“當然,哥哥可厲害了。”

她拿大衣起身,秦天挽留,“再玩一會呗?我讓着你還不行嗎?”

阮夏搖頭:“不玩了,我走了你們玩的痛快一些。”

秦天拿起大衣,“我送你。”

阮夏:“不用,我有司機,你好好玩。”

秦天不容拒絕,“走吧。”

出了包廂,回廊的燈光明亮刺眼,人照在兩旁牆面玻璃。

他們的包房在6樓,運氣不錯,剛好有電梯往下行駛,嘀一聲打開,兩人走進去。

紅色的數字跳躍到4樓,電梯門再次嘀一聲打開,阮夏看到一只锃亮的皮鞋跨了進來。

她擡頭,撞上一雙眼睛,又面無表情的移開。

“哥。”

秦天笑着打招呼。

“嗯,”莫涵看一眼秦天,又掃一眼阮夏,“你們來玩?”

“是啊,”秦天說:“哥也來玩?”

莫涵:“應酬一下而已。”

電梯門嘀打開,阮夏帶頭先出去,莫涵落後一步,看向秦天,小聲問:“你送她回去?”

秦天點頭,“是啊。”

“我已經回家了,我送她吧,你開我車。”

莫涵掏出自己的車鑰匙給秦天。

秦天并不知道阮夏經歷過什麽,一直覺得阮夏是嫉恨被莫涵抛棄。

私心裏,還是希望他們能回到過去的。

“好。”

莫涵想了想,說:“她現在避我避的厲害,你幫我跟她說一聲。”

秦天點頭,“好。”

前頭,阮夏已經走到車門邊,莫涵按下遙控鎖,車子嘀一聲,阮夏開門,上了車。

“阿姐,”秦天走到車邊,“哥送你吧。”

“不要。”阮夏手指掰車門把。

秦天摁住她手,“算我求你了,阿姐。”

阮夏對上秦天的眼睛,默了默,看向莫涵,“這麽想做我司機?”

阮夏笑的輕蔑,仿佛是在居高臨下的找司機。

在侮辱人的感覺。

莫涵噎了噎,心裏不太舒服,卻還是點頭,“你高興,拿我當什麽都行。”

他覺得自己賤到家了!

走到駕駛室,打開車門,發動車子。

阮夏墊個抱枕在後背,斜椅在車玻璃上,刷手機玩,手機屏的光投在臉上。

莫涵眼睛透過後視鏡,見她臉色不錯,琢磨了一下,道:“接手公司還順利嗎?”

阮夏嗤道:“一個合格的司機,開車的時候,應該全身心都放在路況上。”

“夏夏,”莫涵說:“我們好好說話,行不行?”

他聲音暗啞,黑色的瞳孔裏,情緒翻湧,捏着方向盤的骨指發白。

阮夏忽然發現了新世界的大門。

以他的智商,應該早就發現自己在算計他了。

他一直上杆子的找虐。

這是?

她側頭,手撐着臉,車燈如魚尾劃過她的臉龐,一瞬間,她的笑容盛在燈光裏,勾魂攝魄,紅唇像火焰一樣灼人,“說什麽話是好好說話?”

車裏,暖氣随着空調暖風自下而上飄出來,很暖和。

阮夏只穿一件單薄的淺藍色休閑襯衫,顯的身姿愈發纖細瘦小。

這側身的小動作,V領下,挂在琵琶骨的粉色肩帶一閃而過。

莫涵喉頭滾動,吞了吞口水,一顆心都要跳出來。

他舌頭打結,“就,別那麽沖,和以前一樣。”

“以前?”阮夏聲音如莺啼,“以前我對你好,是喜歡你,後來,你背着我和許嬌眉來眼去,婚禮上又把我綠了,現在,我嫁給了你哥,你也要和許嬌結婚了。”

她指尖在大腿輕彈,淡粉的指甲如水光滑動,“你要我和以前一樣,是鼓勵我,背着你哥偷人,你想我跟你偷情?或者說,你想背着許嬌偷我?”

車子猛的剎住,滋啦一聲,莫涵手發顫,視線慌亂,臉燒的通紅,“我沒那個意思。”

阮夏輕輕反問,“真的不想我?”

莫涵胸腔劇烈起伏,腦子裏有一根道德的底線在緊緊繃着,強烈的告訴自己,這樣不行。

不能這樣。

身後,那個嬌嗔的聲音,卻像磁石,像帶了魔力,浸在他每一個細胞裏。

有細密的汗滲出肌膚。

緩緩,緩緩回頭。

他看見,她手掌貼着臉,媚眼如絲,唇角漾着吟吟淺笑。

“我,”他垂下眼眸,看見她交疊的長腿,搭在後座,輕輕晃蕩,又白又細。

纖細的手,輕拍着大腿。

阮夏半坐起來,纖細的手指捏起他下巴,問:“很想我?”

莫涵悶了。

心跳加速,腦袋完全沒法思考。

傻子一樣,癡癡點頭,“想,我是天下最笨的傻子,失去了才知道,原來,我最愛的是你,我一直愛你啊!”

他眼裏帶了渴求,“你和他離婚,我跟許嬌分手,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阮夏甩了手,脊背微彎靠向椅背,腿翹着,幽幽道:“你求我啊?”

莫涵盯着她琉璃一樣璀璨的眸子,伸手,托起她翹起來的腳,放在掌心。

她腳很小,形狀也很好看,白的跟玉是的。

低頭,唇舌吻上她腳背,像輕吻珍寶一樣鄭重。

“我求你,夏夏。”

這一刻,他如貓狗一般,匍匐在她腳邊,求她一點點的憐惜。

比曾經的阮夏卑微數倍。

賤如蝼蟻。

低落塵埃。

阮夏怔楞一瞬,旋即收回腳,諷刺笑出來。

那口憋在胸腔裏的散了。

她贏了!

那座曾經她高不可盤的牆,一下塌了。

那些卑微,讨好,不甘,委屈,甜蜜,仇恨,糾葛通通煙消雲散。

原來,莫謹說的對。

不是愛不值得,是這個人不值得。

他的愛,跟那些歡場的嫖客沒有不同。

一點都不值錢。

一點也不莊重。

她抽出一張紙巾反複擦拭腳背,丢掉。

她眼裏的妩媚褪去,只有淡漠。

那些過往再也牽不起她內心的波瀾。

這一刻,她是看這個人笑話的旁觀者。

她眼裏浮着冷光,幽幽道:“別跟我扯什麽真愛了,你惡心不惡心?一個星期之間,你牽着許嬌,也是這麽說的。”

“莫涵,承認吧,你就是個見異思遷,朝秦暮楚的渣男。”

“還有,你什麽東西?你應該拿鏡子照一照,你是資産比我丈夫多?還是臉長的比我丈夫好?還是活比我丈夫好?”

“你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還好意思想我出軌你?我看上誰都不可能看上你。”

莫涵不可置信的看向阮夏。

他很艱難的才消化掉這樣難堪的字眼。

有一把刀穿着心髒而過,割裂成兩瓣,血管斷裂,胫骨成泥,血流如注。

他沒想過再想和她怎麽樣的。

只是卑微的希望,她別這麽仇恨自己。

她不戳破,他可以一直騙自己。

她剛剛,勾勾手指頭,一句有歧義的話,就讓他正視了自己的心。

她給了自己希望,卻一分鐘的幻想都不給自己,用最傷人自尊的話,戳上他心窩。

沒有希望就罷了。

給了希望又戳破,這誰都受不了。

他泣紅了雙眼,一個字,一個字,艱難開口,“玩,我?”

“是啊,”阮夏道:“就是玩你。”

阮夏輕蔑一笑,開了車門,揚長而去。

莫涵看着漆黑的夜空,紛紛揚揚的大學,笑了。

和着眼淚笑了。

他發現,自己真的是個笑話!

為了一個不愛的女人,最愛的女人投入別人懷抱。

放棄了他爸爸給他的股份。

兩年心血的研究成果。

兄弟隔閡。

生母鬧僵。

到頭來,他一無所有。

他曾經,輕易放棄了金錢,地位。

這一刻才發現,原來沒有這些,他就是砧板上的魚肉。

任人踩在腳底。

如今,他既沒有強取豪奪的資本。

也挽不回她一絲絲的憐惜。

爛泥一樣的人生啊!

這一刻,那些過往是一道枷鎖。

有人走出。

有人走進。

走出的人,內心從容,走向新生。

走進的人,囚住身,困住心。

愛與恨循環交織,夜夜灼心。

美洲。

盛大,華麗的古堡房子裏,舞池中央,紳士的燕尾服,華麗性感的裙鋸交錯。

莫謹手持香槟,優雅,從容的與人應酬。

算着時間,走到偏僻的角落,站到窗邊,撥通了阮夏的電話。

“哥哥。”

有些沙啞的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懵懂。

莫謹唇角微彎,他幾乎能想到她此時的樣子。

睡眼惺忪,小小的手揉着眼睛,這一刻,眼神最接近曾經的天真,沒有防備。

穿那件長穿的吊帶西瓜紅睡衣。

她是冷白皮膚,燈光下,百色和紅色交相輝映,讓人移不開眼。

他想的厲害。

可恨,這距離太遠。

問:“睡醒了?”

阮夏糯糯:“嗯。”

莫謹:“昨夜沒見你給我打電話,有沒有做噩夢?”

阮夏:“沒有,一夜到天亮。”

莫謹心裏松了口氣,“那就好,是個好兆頭。”

阮夏想了想,道:“昨晚,他求我回去。”

莫謹捏着手機的骨指一瞬間青胫凸起。

阮夏把事情大體講了一下,“哥哥,我想,我應該好了,不糾結了。”

莫謹心理一時五味陳雜。

他想不到,她居然是這樣放下的。

阮夏:“哥哥收購公司的事進展的怎麽樣?”

莫謹:“比預想的要順利。”

阮夏笑:“那哥哥周一忙嗎?”

莫謹自莫青延過世之後,連春節都是普通的工作日,哪想得起聖誕這回事。

“和平常差不多吧。”

阮夏還沒來得急回話,聽見莫謹那邊電話裏傳來一道女聲。

“莫總,可以請您跳一支舞嗎?”

莫謹回頭,是郁苃。

淡說:“抱歉,我在和妻子通電話,另外,我從不跳舞。”

郁苃做另一個抱歉的表情,離開。

阮夏:“誰邀請你跳舞?”

莫謹:“這邊華裔,郁家三小姐。”

阮夏:“是郁苃?”

莫謹:“你認識?”

阮夏:“酒會上見過一次,她挺有名的,很高傲的一個人,你這樣拒絕她,不太好吧?你去跳舞吧,我起床了。”

莫謹眼睛暗了暗,“你這麽希望我和別人跳舞?”

阮夏從小接受的是西方教育,酒會上,男人拒絕女士的邀請不太禮貌,并不覺得有什麽。

她道:“你要收購她家公司,當然是熟悉一點更好。”

莫謹:“你錯了,決定她跟不跟我合作的,一是看我出的價錢,二是莫氏未來能給她帶來的利益好處。”

“有時候,越是熟悉越容易被駕馭,我更喜歡公私分明。”

“下屬就是純下屬,合作夥伴是純合作夥伴,不輕易談私教,在某些時候,私教是一種剝削,壓榨別人的手段。”

阮夏:“所以哥哥在處理人際關系的時候,總是先劃清楚底線,再和人交往?”

莫謹:“準确的說,普通人交際的時候,給對方什麽印象,取決于對方。我正好相反,我想給對方什麽印象,取決于我自己。”

“比如下屬,我需要他們的敬畏,競争對手,我需要他們的忌憚,合作夥伴,我需要他們的跟随,所以,我對每個人都不同,從不讓別人過我設定的線。”

阮夏噗嗤笑出來,打趣道:“原來哥哥這些年,是憑實力單身。”

哪個女孩,能接受這種冷冰冰的接觸方式?

“……”莫謹:“你笑什麽?”

阮夏:“哥哥你有點可愛。”

她喜歡他這種泾渭分明,清清白白的關系呢。

莫謹心頭一熱。

她還是頭一次用這種詞形容他呢。

可愛?

莫謹手咂摸着下巴,這兩個字像長在了心上。

他回味了一下他們的對話。

為什麽要把周一挑出來說?

他打開日歷,聖誕節三個字的備注躍入眼裏。

唇角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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