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陸言之看着聞人語有幾分黯然的神色,自顧道:“雨月樓到了,不如今日就在這裏?”

聞人語擡眸看了一眼熱鬧卻不紛亂的彩燈小樓,含笑:“好。”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哪天你們看到斷更了,那不是我偷懶,是我餓死了……

工資拖欠到了現在,我已身無分文。

☆、第四回

雨月樓裏依舊燈紅酒綠,一派歡暢。

陸言之引着聞人語上了樓,尋了個雅間坐定。聞人語看了一眼隔着薄紗簾子的外頭,随即收回目光自顧斟酒。

陸言之朝外望了一眼,嘆息道:“撫琴也算是雨月樓的名人,如今無辜殒命,竟是沒有半個人提起。世人涼薄,莫過于此。”

聞人語輕笑:“本就是尋歡作樂之處,又有多少人願意在此去想那些窩心的事。更何況,于他們眼中,雨月樓即便再幹淨,也不過是風月場所。風月之人,哪會引人垂憐。”

陸言之無奈:“聞人兄此話……太刻薄了些。”

聞人語擡眼看他:“不是我的話刻薄,而是這是大多數人所想。我倒沒有輕看誰的意思,撫琴能依着自己的琴藝闖出名頭,自然是有本事。比好些只靠家裏權勢作威作福的人,不知道強上多少。與其憐惜,不如想想法子,替他伸冤報仇,好讓人走的心安。”

陸言之立刻振奮起來:“說起來,聞人兄故意引我出來,可是不想師兄師妹摻進來?”

聞人語輕笑:“冉冉是個鬧騰性子,即便我不說,她也不會老實呆着。只是我師兄素來身子弱,若是在他面前說得多了,他難免會多思慮。何況采花賊一事出在浩瀾城,師兄許久未歸家,難免會想着幫伯父做些事情。既然有我參與,就不必讓他耗神了。”

陸言之托着下巴晃晃酒杯,悠悠道:“你待時兄是真好。”

聞人語道:“我與他自小一起長大,許多事情早已習慣了。何況師兄雖體弱,卻也有真正的大才。只是自小長在師門,沒有與外界過多接觸,性子才冷了些。日後若有讓陸兄不順的地方,請陸兄勿怪。”

陸言之擺手:“我是打心眼裏想和你交個朋友。既然是你護着的人,只要不犯我原則,我自然不會介意。何況時兄雖然冷了些,卻也能看出是個懂禮的人,又有時伯父的面子在,我又豈會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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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語笑着舉杯和他輕碰,飲盡之後方道:“不說這些了。關于采花賊一事,陸兄怎麽看?”

陸言之眯了眯眼,道:“撫琴一事,是突破點也是難點。想來,于那賊子來說,撫琴也是個意外。”

聞人語眉頭微挑:“你打算從撫琴的案子入手?”

陸言之搖頭:“不可,撫琴一案已經鬧大,若是從此入手,反會引得那采花賊提防。”

“那陸兄的意思是……”

陸言之酒杯微晃,展顏一笑:“既然是采花賊,那就以花為引,令他自露馬腳!”

聞人語輕抿雙唇,還是沒忍住開口道:“陸兄要以自己為餌?”

陸言之瞪他:“若是要我,那還不如聞人兄來!聞人兄一表人才,倜傥潇灑,恐怕早被那人看中。”

聞人語笑了幾聲,不再惹他惱怒,轉而道:“陸兄既然有了法子,想必人選已經有了,不知是誰?”

陸言之立馬塌下雙肩:“還真……沒有……不過……”陸言之又支棱起來,雙眼冒光,“這采花賊素來喜歡選世家公子,而且皆是容貌出衆,卻又不算強勢的。如此看來……符合條件的倒是有一個……”

聞人語立馬沉下臉來:“收起你的心思!”

陸言之讪讪一笑:“我知你護着時兄。但如今看來,得用且能信任的只有時兄。何況憑你我之力,還能防不住那賊人不成?”

酒杯重重一放,杯底立時陷入桌中,聞人語擡眼看他目光如炬:“我絕不會讓師兄涉險,此等方法,永遠不要再提!”

陸言之看他是動了真氣,也不好再說什麽,無奈道:“那你有什麽主意?”

聞人語壓下心中戾氣,靜了靜心道:“這主意倒是能用,不過方得等上幾日。過幾日我的人會到,屆時讓他們出手便好。”

陸言之情挑眉頭:“你的人?什麽人?”

聞人語擡了擡眉,悠悠道:“陸兄應當聽過一句話:知道少一些的人,方能活的更久。”

片刻後,酒席散場。

陸言之坐在雅間裏搖着酒杯嘆息:“心防過重啊……真是惱人,好不容易有個樂意結交的……哎……”

回到時府時,天色已經黑透。時析所在的屋子早就滅了燈,連一向蹦跶着不喜早睡的莫筱冉也沒了影子。

聞人語駐足在時析門前半晌,轉身正要離去,屋門突然被從裏打開。聞人語下意識回頭,正看到那一枚慣用的銀線在空中一晃,轉眼沒入輪椅的暗格中。

“還沒休息?”

時析依舊面無表情,看上去與平常無異。然而熟知他的聞人語卻是知曉,他此時的心情定是差到極致。

“為什麽不讓我參與。”時析擡眸看他,眼中未起波瀾,卻透着不滿。

聞人語一早便知曉瞞不過他,也确實沒有刻意想法子去隐瞞。只是如此明顯的避讓,卻反倒讓時析疑了心。猶豫片刻,終是道:“你身上的毒剛解,實在不宜虛耗心神。采花賊一事便是查不出什麽,也不會對時伯父有影響。你不必如此費心。”

時析目光驟然一愣,灼灼望向他:“聞人語!你莫忘了我的身份,更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才是師兄!”

聞人語一僵,無力地錘頭:“是,大師兄。”

聞人語知曉時析因着自己身子弱,平日裏被當作弱者一般照料也就罷了,但正事上卻從不願讓步。相伴十幾年,刻意拿出師兄的身份來壓人實在少見。也足以證明,時析現在是動了真火氣。

瞧着聞人語不再遮遮掩掩,時析心中那股不滿終于散去,僵直的背頸也軟了幾分,悠然靠回輪椅靠背上。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聞人語走進屋關好門,繞到時析背後替他揉捏頸□□道,邊将陸言之說的情況與他細細說明。

半晌後,時析問道:“你打算讓他們出手?”

“此人行跡詭秘,選擇的目标卻又如此特殊。若是單純的為了那些事,恐怕是說不通的。我總覺着,這裏面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再者,撫琴之死已經鬧得沸沸揚揚,若是以此下手,反而會引起對方防範。”

時析動了動頸項,側頭挑起眉看他:“師父雖退隐江湖多年,但難保不會有人知曉當年之事。他們幾個若是出現,恐怕會讓有心人猜出一二。如今逍遙榜揚名江湖,若我們再大張旗鼓,恐怕難以讓……立足。”

聞人語輕笑:“我知曉師兄在擔憂什麽。既然師父讓他們與我們一起下山,想來也是做好了準備的。何況又不是所有人一起出動,一部分在明一部分在暗,依照他們的身手,想要被人發現還是有些難度的。況且,如今這些人又并非當年的人,即便是猜出來也沒有法子确認。”

時析擰着眉,還是不太贊同他的計策。

“他們幾個不日便會趕到,有冉冉在,這次的事情他們定是要摻上一手。與其放任他們胡鬧,不若主動派下任務去。陸言之雖然可以信任,卻到底還不是熟悉之人。小九精于易容,又善演戲,此事他是最合适的人選。”

時析猶豫片刻,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你便去安排吧。不過,無論是否能查出東西,一則不可牽連到我父親身上,再則不可輕易暴露身份。”

聞人語展顏一笑:“師兄對我還沒信心麽?”

時析橫他一眼:“不經我允許便自下定論,還指望我對你怎麽有信心?今後免不了會在江湖上走動,若你再如這次一般,莫要怪我真動了怒。”

聞人語立刻賠笑:“是是是,是師弟我錯了。日後定然什麽都與師兄商量,絕不會自作主張。”

時析哼了一聲,懶懶地靠在他身上:“替我揉下腰,今日陪父親下了兩個時辰棋,疼得厲害。”

素來冷然的臉上難得帶了幾分慵懶惬意,聞人語手指微縮,強穩下心神将人抱上床,褪去衣裳沾上早早備下的藥霜,細細在那白皙緊致的腰上揉捏起來。

時析趴在床褥上,舒展了眉宇道:“想必過幾日冉冉又會鬧騰,你看緊她點。出門在外有個樣子,不然日後有誰敢娶。”

聞人語失笑:“冉冉這樣的性子,若是裝個樣子尋人嫁了,想必她自己也是不願意的。何況她性子直率,總會有人欣賞的。有我們幾個照料着,還怕她受了委屈不成?”

時析歪了歪腦袋,舒服的嘆息了一聲:“總歸是不好,一個姑娘家整日風風火火的,還做些尋常人無法理解的事情,傳出去有礙名聲。即便是冉冉将來的夫君不嫌棄,卻也架不住人家家中父母長輩的不滿。後宅之中的事情,你該當比我清楚才是。”

聞人語手一頓,随即道:“冉冉不是拘于後宅的姑娘,若有人當真強迫她如此,第一個不同意的即便不是冉冉也會是我。那些腌臜事,我不會讓冉冉經歷。”

時析嘆了一聲,手臂支着身子轉過來,看向他:“這麽多年了,許多事情該放下便放下吧。何況你已承認,他們奈何不了你。若想要報仇,我定會幫你。”

聞人語慢慢收回手,擋住雙眼,未曾言語。

☆、第五回

一切恍惚仍發生在眼前。

留給自己最後一抹笑容的母親,咿呀在襁褓中剛剛懂了笑得妹妹。還有一朝醒來,那些人放肆張狂的笑臉,處處嘲諷侮辱的話語,和哄騙他喝下米粥迷暈他的奶娘。

一切的一切,深入骨髓,染着斑斑血跡。

從學武的第一天起,他便發誓。總有一日,所有害過他們母子三人的人,他會一個個将他們打入地獄,永遠無法脫身。那些施加在他身上的苦楚,他會一一奉還,加倍補償!

微涼的手心覆在手上,聞人語驟然睜開眼,立時拽過被子替時析裹上。

“怎得不叫我,若是受了寒怎麽辦?”

昏暗之中,時析微微一笑,掩去眼中的光芒。

在這人眼中,仇恨固然重要,卻永遠會将他的事情擺在首位。

“宵小之輩,不必讓你永遠挂懷在心上。若是一直放不下,反而會阻了你自己的步伐。”

聞人語應了一聲,低聲道:“我明白。時辰不早了,師兄早些休息吧。”

時析側了側身,讓出一半床鋪:“已經晚了,就在這裏吧。”

聞人語一僵,随即自若地脫掉外袍,就着床邊倚下,将被角盡數壓在身下。

時析沒再多話,自顧閉眼睡去,唇邊卻是笑意久久未散。

月上中天,屋中只餘淺淺的呼吸聲。

聞人語望着帳頂,半晌無奈地輕輕起身,悄然走出門外。

盛夏的夜晚難免會有一絲燥熱,而今夜卻帶着習習涼風,漸漸吹散了心底的煩悶。

聞人語獨身坐在屋頂,腦海裏紛亂糾結,卻不知想了些什麽。

寂夜之中只聞蟲鳴風動,聞人語動了動鼻子,無奈地開口:“躲什麽躲,出來吧。”

牆外的陰影處傳來幾聲低低的笑聲,轉眼九道身影一一落在院中,齊齊屈膝半跪,卻無一人發出響動。

聞人語縱身跳下屋頂,背着手走到末尾一人身邊,伸手:“拿出來。”

那人踟蹰半刻,半推半就地從懷裏拿出個包裹。

聞人語一手接過,擡腿踹了過去:“十裏之外就聞得到烤雞味,也好意思裝模作樣!”

逍九撓了撓頭,嘻嘻哈哈躲到逍八身後,壓着聲音讨饒:“不是怕二少爺夜半難眠餓肚子麽,一番好心反倒成了錯。”言語之中,倒是有幾分委屈之意。

逍八身形一動,将他讓了出來,嗤鼻:“裝什麽!也不知道是誰,一進了城就先跑去饕餮閣後廚偷了只燒雞。”

屋中輕輕傳來一聲響動,聞人語目光陡然一厲。逍八逍九同時捂住嘴,眸光晶亮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聞人語揮了揮手,九道身影眨眼間消失,獨留聞人語又站在院中靜立片刻,才拔身而起沒了蹤影。

更夫緩步路過,打了聲更號便揚着哈欠離去。

浩瀾城外。

十八個人齊齊跪地,“逍遙十八衛見過二少爺。”

聞人語揮了揮手,抱臂靠在樹上:“不是說三天後到麽?怎得來的這麽早?”

逍一板着臉,一臉肅容:“主人憂心三位主子,讓我等盡快前來相助。”

聞人語擡眸橫他一眼:“最不會撒謊的就是你了,老實交代,師父又要做什麽。”

逍九撇嘴:“就說了讓我來說,看逍一一張嘴就被識破了。”

逍七的手繞過逍八,狠狠捅了逍九一下。一聲嘹亮地哀嚎響起,驚飛幾只鷹鳥。

年齡最小的遙九滿臉不解:“逍九哥哥作甚喊得那麽誇張?”

遙五摸了摸他的頭,笑道:“他活該,不用理會。”

聞人語扶額,一臉無語:“你們來是專門添亂的嘛!”

相較于逍一的嚴肅,同為首領的遙一倒是表情多些。聞言笑道:“二少爺哪裏的話,我等明明是來助三位主子查案的。”

聞人語眉峰一跳:“你們消息倒是靈通。”

身為情報收集者的逍四逍五一臉驕傲:“采花賊一事可是鬧得沸沸揚揚,又是大少爺家所在之處的事情,怎麽能不多集點消息。”

逍五道:“可說是!何況這案子着實有意思,我們都等着二少爺您下吩咐,好摻和……不對,是好好琢磨一下這個案子。”

聞人語一人一腳賞過去,自顧揭開裹着燒雞的紙包,撕下根雞腿又丢給逍九:“師父有什麽話讓你們捎?”

逍九抱緊燒雞,一臉正色地清了清嗓子,道:“主人有令:語兒啊!敢欺負咱們逍遙山莊的人,就一定要打死打殘打懷孕!若有人不服,那就把他打服!裝神弄鬼的都不是真本事,打贏了就什麽都能知道了!”

聞人語笑眯眯地啃着雞腿聽完,然後将骨頭随手一丢,接過逍二遞上來的手帕擦了擦手,笑看着逍九:“說完了?”

逍九怯怯一笑:“完了。”

話音一落,聞人語提拳捶了過去。

風過,眨眼之間兩人已經過了數百招。逍遙十八衛其餘人紮堆蹲在一起,絲毫沒有拉架的意思。連最嚴肅地逍一都一本正經地看着,眼神亮晶晶的,看起來十分興奮。

啊……好久沒見二少爺揍逍九了……真是……十分的爽!

逍九一邊四處逃竄,一邊悲呼:“二少爺你不講理!哪有上來就直接揍人的,那明明就是主人讓傳的口信!還有你們!還是不是兄弟!”說着,逃竄到一半順便踹了一腳逍八。

躺槍的逍八:……

遙一笑眯眯:“逍遙十八衛明令,挨揍的時候不講兄弟情義。”

逍九一聲哀嚎,又竄出老遠。

半刻鐘後,活動完筋骨的聞人語拎着鼻青臉腫的逍九走了回來。

逍九一臉被強了的表情,哀哀戚戚:“花前月下的時候叫人加親愛的,有了新人後就直接動手。負心漢!”

聞人語:……

默默擡起了拳頭。

逍九立馬抱頭蹲下:“二少爺我錯了!”

聞人語微微眯眼:“錯哪了?”

逍九一臉茫然:“不應該……躲?”

聞人語:……

樹上傳來一聲輕嗤,“二師兄從第一天拜師起,就拒絕讓我爹喊他‘語兒’,假傳命令還留這麽大個破綻,你不挨揍誰挨揍?”

十八衛聽到聲音齊齊站起來,一個個臉上都帶着‘終于找到組織了’的喜悅神色,連逍一都不例外。

聞人語揉了揉額角,無奈:“就知道你消停不了。”

莫筱冉‘嘿嘿’一樂,從樹上跳下來。

逍九上前抱大腿:“小姐!二少爺欺負人!”

莫筱冉毫不留情地踹過去:“活該!”幸災樂禍地不能更及時。

随後蹦跶到逍四逍五面前:“有什麽好玩的事情,來分享下。”

逍五穩重些,拉住張口就要說話的逍四,颔首道:“小姐,主人有令,讓您出門在外聽大少爺和二少爺的話。”

莫筱冉垂頭喪氣:“我一直都很聽話啊,反正你們也是要和二師兄報告的,不如提前說來聽聽?”

聞人語一手拍在她後腦上:“老實呆着。”

莫筱冉反抗不了強權和□□,在逍九‘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目光中,和他并排蹲在一起,畫圈圈。

終于教訓了不老實的,聞人語這才正色起來,“山莊可有什麽事情?”

逍五搖頭:“山莊內一切都好,只是夫人仍舊有些擔心大少爺的身體,特命人尋了藥玉讓屬下帶來。夫人讓屬下傳話,大少爺身體剛好,不宜長時間趕路。”

聞人語颔首:“師父的意思呢?”

逍五撓了撓頭:“小九雖然傳話不敬,但大意未錯。主人的意思,浩瀾城乃是起點,可試水一番。”

聞人語側頭看他:“起點?莫非……師父已經查出什麽了麽?”

逍五含笑:“主人有令,兩位少爺與小姐初入江湖,一起應當靠自己的本事。”

逍一上前一步,雙手遞上一物到聞人語面前。十八衛齊跪,俯首施禮:“逍遙十八衛,自今日起,一切行動由二少爺派遣。”

聞人語擺手:“起來吧。還有什麽事?”

逍五看了逍四一眼,逍四捉摸了一下,将近日江湖上的事情挑挑撿撿說了一番。待他說完後,逍五接着道:“逍遙榜未更替,二少爺與大少爺的名諱并未提上榜單。另外……四少爺近日,不算太好。”

聞人語手中一頓:“可有事?”

逍五心領神會:“四少爺人沒有大礙。”

聞人語輕笑:“老四不是無能之輩,只要人沒事,我們就暫時不需要出手。”

莫筱冉伸指繞着頭發,一臉無辜地看着聞人語:“二師兄,那我們現在做什麽?”

聞人語橫她一眼:“回去睡覺!”

莫筱冉抱頭猛搖:“不要不要,睡不着睡不着,沒有樂子睡不着。”

聞人語無可奈何地戳她:“有沒有個姑娘家的樣子啊?哪家姑娘像你一樣,惹是生非趕頭一個,搗亂也是頭一個的?”

莫筱冉撇嘴:“練功的時候你們也沒把我當姑娘啊。”

聞人語懶得理會他,負手道:“遙三遙七,近身護衛大師兄安全。逍四逍五,随行繼續收集消息,如無必要,無需現身。逍二逍六逍八,跟着小姐,不許她胡鬧。如果被我發現失職,徑自領罰。”

“是!”

☆、【第六回】

“逍九遙五逍三逍七,明日化妝進城。采花賊一事你們應該都收到了消息,能不能将人引出來,看你們的本事了。其餘人,待命。”

“是!”

初晨的光芒潑灑進來,時析茫然地睜開眼,險些被房梁上的人吓一跳。遙三遙七如出一轍地露出一笑,然後翻身下梁遞上熱水和毛巾。

時析緩緩吐了口氣,“何時來的?”

遙三道:“回大少爺,昨夜三更到的。”

時析頓了頓,想起昨晚迷迷糊糊時聽到的動靜:“見過師弟了?”

遙七連連點頭:“見了見了,二少爺命我二人近身侍候大少爺。”

時析點點頭,支起身子接過沾了熱水的毛巾。擦完臉後,門被推開,逍一端着早餐面無表情走進來:“大少爺。”

時析詫異:“怎麽是你?”

逍一眼中全是不滿:“二少爺命我安排日常之事。”

時析無奈。

看來是讓逍一擔下管家的位置,怪不得這般不情願。

“師弟呢?”

逍一道:“二少爺一早出了門,與一位陸姓公子相見。”

知道的如此清楚,也怪不得讓他做管家。

窗戶被輕輕叩響,遙一帶着笑意的聲音傳來:“大少爺,二少爺說了,您用完早餐之後便可前往饕餮閣。一個時辰後,逍九他們就進城來了。”

時析了然:“安排妥當了?”

逍一更是不滿:“二少爺已經命逍九化妝進城,只待魚兒上鈎。”

時析搖頭:“此事我也會參與,你不必如此不甘願。屆時若有機會,會讓你出手的。”

逍一頓時斂去不滿,眼中也染上笑意:“是。”

時析扶額:究竟是哪裏風水不好,為何一個個都這般唯恐天下不亂。

時析用了早飯,略一思量,先行去了書房。

時父垂眸正襟,揮毫潑墨好不潇灑。時析倒也不急,讓逍一推他進了門後,便靜坐在一旁不言不語。

半柱香燃盡,時父微微一笑:“來看看這畫。”

時析徑自轉了輪椅,行到桌案旁。

“父親這畫……筆韻老辣,又帶着山河肆意之姿。可算上品。”

時父一笑:“說實話。”

時析颔首:“只是神韻亮眼,卻少了幾分秀色。白霧罩山,半遮半掩,卻不難看出此處乃是秀麗山川,實在不适如此狂放筆鋒。”

時父拍了拍時析的肩膀,輕笑:“這麽多年了,也就你敢與為父說一句實話。”

時析笑了笑,提筆輕落,點綴幾處鳥語花瞰。霎時間,一副豪放山河之作稍顯柔和,霧罩之處也如窈窕佳人,含羞半掩。

“好好好!”時父連道三聲好,方才擡頭。

瞧見一直未出聲,毫無存在感的逍一怔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這便是十八衛?”

逍一上前一步,垂首施禮:“逍一見過時大人。”

時父笑着道:“不必多禮。果然是莫遙培養的人才,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功力,實屬難得。”

時析眉眼染上笑意:“逍一作為逍衛首領,豈能無些本事。”

時父搖頭:“雖說如此,但與阿語比起來,卻還欠缺了些。”

時析不羨不惱,眉宇間笑意更添柔和:“師弟天資卓越,又素來勤勉。山莊之中,已少有人是他的對手。”

時父斂眉一笑,竟像是聽到別人誇獎自己兒子一般愉悅。

幾句閑話過後,時父忽的想起正事:“十八衛下山與你們同行,卻只有逍一一人露面。莫不是其餘人都去查之前的事了?”

時析答道:“師弟倒是派了人去,只是留下的人皆不便現身。我與師弟師妹初下山,還是不必太過招搖。十八衛身份明顯,随意出現,定會惹人注目。”

時父聞言也不再多問,撫了撫須笑道:“莫遙那老家夥素來比旁人多好幾個心眼,怕是此時早查出頭緒。不過既然放心你們去查,想來是有原因的。你們便放心去,再大的事,只要不出這浩瀾城的範圍,為父總會有法子保你們無事。”

時析露出一絲淺笑,回道:“父親莫要擔憂,若是連這點本事也沒有,不如現在就打道回府,何須再走向江湖。”

時父一聲朗笑:“雄心壯志立的不錯,為父且等着看你們的成就。”

與時父說了,時析方才命逍一跟自己一同前往饕餮閣。同行的,還有隐在暗處的其餘幾個遙衛。

與此同時,饕餮閣二樓靠窗的位置,三人各自淺酌手中清茶,目光卻都落在側面一眼便能看到的城門口。

莫筱冉神情雀躍,似乎十分期待将要發生的事情。

聞人語忍不住開口:“此番進城定然不會有什麽事情發生,你作何要這般興奮?”

莫筱冉雙眼晶亮,笑意怎麽也斂不下去:“沒譜那采花賊會出現,想個什麽法子先伺機偶遇一下呢?”

一大早就命幾個閑着無事的遙衛出去散播了消息,傳出京城皇商司徒家的小公子今日會入浩瀾城。一路上沒樂子沒消遣的一衆人早就憋壞了,一大清早便滿城亂竄,簡直是逮到個人便與人天花亂墜地胡說一通,到最後連司徒家小公子是看浩瀾城人傑地靈,想要來此尋個溫婉和順的佳人都說了出來。

這番措辭自然是假的,堂堂皇商之家,即便不能入仕,那也不至于需要千裏迢迢跑到這裏尋親事。

初聽聞這傳言,莫筱冉險些将茶噴了出去。

這要是讓本尊聽到了,不得氣吐血了啊……

對此,遙衛們表示:反正被揍的也不少!不怕這一回!大不了我們一起上!

聞人語失笑:“真是……罷了,索性不與他說就是了。”

陸言之聞言側目看過來,卻什麽都沒有問出口。

清晨來往進城的人不算少,三人盯了半晌也有些眼酸。陸言之收回視線,猶疑着開口:“這般借用司徒小公子的名號,恐怕有些不當吧?”

聞人語還未答話,莫筱冉便不在意的擺了擺手:“沒事,有什麽不滿意地讓他找我來。”了不起再給他個方子。

唔……聽說這家夥最近又被某個小盆友趕去書房睡了呢。這真是逍四帶來的最有趣的消息了。

聞人語笑了笑,沒再多話。陸言之見狀,心下了然。

怪不得如此大張旗鼓,鬧了半天還是交情不淺。

思索着望向窗外,突地一怔:“咦?時兄?”

聞人語順着他的目光看下去,立時起身出了隔間。

陸言之饒有深意地收回目光,卻恰恰撞上莫筱冉地打量。

“莫姑娘?”

莫筱冉沖他一呲牙,一口小白牙隐隐泛寒光:“不許打我師兄的主意!”

陸言之哭笑不得:“莫姑娘說哪的話……這要傳出去,陸某還如何娶妻?”

莫筱冉又是一笑:“我觀少俠根骨獨特,可不像是命裏有佳人的緣數。世間豪傑英才這般多,何必都盯着那些閨秀小姐呢?放過人家吧……人家還是孩子。”

陸言之被她說的無言:“莫姑娘!莫不是陸某人配不上閨秀小姐了?”

莫筱冉搖了搖頭:“你想想啊,你如今也有十九了吧?但瞧你現在一點都沒有成親娶妻的意向。嗯……照這樣下去,待你娶妻的時候,怎麽也得二十多歲,屆時娶個閨秀小姐定然不超過十六歲。啧啧,十六歲說來是個大姑娘,但到底還是養在閨閣什麽都不懂的小女孩。你難道真的忍心殘害幼/女嗎?”

陸言之臉一綠:“莫姑娘大庭廣衆談論這種事情,未免有失禮數?”

莫筱冉笑着搖頭:“我才不在乎。反正我是要做女俠的人!嗯,有什麽人不滿意,就讓他和我師兄說去。”

陸言之默默閉了嘴。

只觀聞人語的氣勢步态,就能确定此人武功極高。便是身有欠缺的時析都是一副深不可測地模樣。遑論兩人雖然看着對莫筱冉處處管制,卻也是疼愛呵護地緊。若是真要與這二人說,想要活着走出來,還真有點困難。

轉念一想,十六歲的姑娘……

陸言之打了個寒戰,頓時覺得自己更不想娶妻了。

十六歲太小,但過了十七八還未出門的姑娘,大多都是有什麽不能言說的。以他的身家,定是不會允此等女子進門。

陸言之莫名覺得,自己未來的人生一片慘淡。趕緊甩了甩頭,将那些烏七八糟的念頭驅逐出去。

一晃神,聞人語已經親自背着時析走了上來。踏上最後一階臺階,聞人語立刻将人放入輪椅中,轉身推着輪椅走了過來。

時析面色有些不好,卻也沒有多言。

他素來不喜這種酒樓一類,然而為了正事,卻又不得不妥協。索性聞人語似是料到他會來,在樓下攔住了他,從側門便将他背了進來,走測梯上樓。二樓又全是隔間,少有能碰到人的。算是很好保全了他的自尊心。

陸言之見狀,伸手斟了茶遞給時析:“時兄可是來的正巧。”

幾人一同望出去,城門口十數個人前後簇擁着一位清秀俊朗的小公子。一時間引得行人駐足觀看,好不張揚。

莫筱冉嗤笑:“這家夥倒是會出風頭。”

聞人語笑道:“倒是有幾分腦子,這般張揚亮相,恐怕很難讓人不知道這位小公子貌若潘安,又潇灑多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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