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
。我打小就想過這樣的日子。”
曲黎輕笑:“司徒兄不過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誰不想有家人朋友,這一人漂泊,傷寒病痛皆是自己扛着,哪裏好了?”
逍九不知想到什麽,眉間一沉哼了一聲:“有家管什麽用?除了勾心鬥角,連個安生日子都沒有。我倒是想像曲兄一般,行走江湖了無牽挂。”
曲黎的手微微一頓:“司徒兄不開心?”
逍九有些低落地搖搖頭:“不說這些了,盡是些糟心事。”
曲黎攔住他要灌下去酒的手,輕聲勸慰:“借酒消愁可不是好辦法,不若司徒兄同我說說?”
逍九嗤笑一聲:“與曲兄說了又有什麽用,那些煩心事又不會解決了。還是不想了好,能快活一日算一日。”
曲黎不贊同地搖搖頭:“男子漢大丈夫當得頂天立地四字,只靠着一時逃避又豈是大丈夫所為?我瞧司徒兄可不像是這般軟弱之人。”
逍九無奈:“空有抱負有何用?家中長輩只當我是目光淺薄,意氣用事。反倒是我那……算了算了,提起來就煩人。”
見狀,曲黎也不好多問,只舉杯與他共飲,不着痕跡得岔開了話題。
酒過三巡,逍九雙目見了些許迷蒙,似乎有些醉意。笑聲卻依舊清朗:“想不到曲兄竟見識過如此多有趣之事。”
曲黎笑着放下酒杯,又道:“你猜那道士如何說的?”
逍九支了支身子,一臉好奇之色趁着頰上紅暈,多了幾分天真無邪:“如何說的?”
曲黎目光微微一動,随即又自若道:“他斷言道,我觀公子額中泛綠,想來家中有妻妾不守婦道,公子可要小心了。”
逍九失笑:“那那李家公子如何說的?”
曲黎輕笑:“李家公子說:我看道長眉心有血光,想來近日有血光之災。然後話音一落,招呼着手下家丁護衛,托着那道士就是一頓揍。打的人門牙都掉了,可不是有了血光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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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九哈哈大笑,半晌才撫着肚子道:“就……就這麽完了?”
曲黎搖頭:“後來李家公子雖然不信那假道士的話,卻也留了個心眼。沒過幾日,果然發現家中一個小妾與人私通,當即打殘了手腳将人送出去。”
逍九一怔:“那那道士是真有本事了?”
曲黎微微挑眉:“司徒兄猜呢?”
逍九目光有些呆滞茫然,搖了搖頭道:“猜不出來。”
曲黎道:“那道士是假道士,之所以知道,不過是因為他正是與那小妾私通之人。”
逍九嗤笑:“笨死了,這樣不是等着被人查出來麽?”
曲黎笑道:“誰知道他想什麽,許是那會已經打算和那小妾私奔,只是臨了想要訛筆銀子,卻不想反惹了一頓揍。”
逍九捧着臉吶吶道:“家裏那麽多小妾通房做什麽,不省心不說還成天惹事。”
曲黎嘆道:“這世上哪那麽多癡情人呢?多的是人覺得,後宅越是多美人,越是證明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感情與否,不過是信口一說。”
逍九舉着酒杯晃晃,腦袋也跟着輕輕動了動:“若是我成了親,定然只待娘子一心一意。家中千嬌萬寵的女兒嫁與了人家,不該再受後宅之苦,理當受夫君敬之愛之。”
曲黎側目看他:“司徒兄想到了什麽?”
逍九托着下巴輕聲道:“我爹也是,明明已經有了所愛之人,甚至與那人已經有了孩子,卻還是将我娘娶進門,不過是為了借我外祖的人脈穩固地位。只可憐我娘整日郁郁寡歡,生下我沒多久便離了世。”
曲黎伸手拍了拍他的頭,像是安撫一般:“或許這樣對伯母來說也是解脫。你總歸是伯父的嫡子,他也是會關心你的。”
逍九撇嘴:“什麽關心,不過是礙着我嫡子的身份,怕我祖父和外祖尋他事端。到頭來還不是什麽都緊着那個庶子,如今連我與誰交好都要管。不如幹脆把我趕出家門,讓那個庶子繼承家業好了!”
曲黎眸光一動:“司徒兄與兄長關系不好?”
逍九嗤笑:“在那庶子眼中,我是與他相争的敵人,如何會好?我爹的心偏到了背上,只要是那庶子說的都是對的,我說的就都是錯的!”
頓了頓,逍九一臉憤憤:“司徒家世代經商,又挂着皇商的名頭。我與齊家大少爺多年的兄弟,來日我與他都繼承家業,何愁不會讓司徒家穩居商之一字首位。偏生我父親非說什麽樹大招風,為商就要安安心心取之有道,生生将我貶得一文不值。”
曲黎似是疑惑:“齊家?可是內閣齊大人的嫡孫?”
逍九道:“可不是。齊家大少爺可是個人才,将來定然也是入朝為官的。我與他可是多年的好友,過命的交情。”
曲黎微微眯眼:“司徒兄說的倒也不錯,有如此眼光,又有何齊少爺的交情,想來接手了家中産業,也能經營的好。”
逍九目光一亮:“曲兄也是這麽認為的?”
曲黎颔首:“我與司徒兄雖是初識,卻也看出司徒兄非池中之物,來日定有大作為。”
逍九目光灼灼地看了他半晌,突然又洩下氣去:“你這麽認為有什麽用,我父親和祖父只說我目光短淺。甚至近年來越發倚重那庶子,恐怕沒幾年,我就要被那庶子奪去家業,驅逐出門了。”
曲黎拍了拍他的肩,輕笑:“成大業者不拘小節。司徒兄是嫡子,理當繼承父輩家業,長輩們也不是事事都對的。司徒兄倒不如順着長輩的意思,乖順些時日。待得了掌權資格,再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成就大事。”
逍九頓時支起身子:“對啊!隐而不動,厚積薄發!我才是嫡子,只要不忤逆父親和祖父,他們沒道理會讓那庶子越過我去!”
曲黎淡淡一笑:“甚是。”
燈火之下,二人把酒言談,甚是親近。
聞人語按住不停跳動地額角,忍不住道:“我突然一點都不想扮這個兄長了。”
遙五目光火熱:“二少爺不想扮,可以甩給我們啊!”
後頭可是有吵架的戲碼,若是一言不合能打起來那就最好不過了!好不容易有這麽光明正大揍逍九的機會!真是好不想錯過!
聞人語白他一眼,懶得答話。
遙五倒是沒注意,反而自顧喃語:“不過……逍九這扮得,顯得三少爺太沒腦子了。若是讓三少爺知道他這麽編排他和三少爺的兄長,恐怕逍九可得躺一陣子。”
聞人語抽了抽嘴角,沒有說話。
可不是麽,三言兩語就上了套,也不知道是誰腦子的過。
不過也好,這麽個不谙世事心思單純的小少爺,容易掌控也容易讓人失了戒心。以逍九的心思,想要将這曲黎制住,輕而易舉。
懶洋洋打了個哈欠,聞人語道:“你們盯着吧,接下來幾天應該沒什麽大事,注意讓逍九別玩脫了。”
說完,人就一起一落消失在了黑夜裏。
遙一似是趴在櫃閣裏睡着了。小小的酒館裏只有兩人低聲笑談,不多時,一人的聲音越發輕飄。
曲黎伸手戳了戳逍九,輕聲喚道:“司徒兄?醒醒?”
逍九伸手扒拉開那只手,含糊不清地抱怨:“吵什麽……睡覺……”
曲黎無奈地搖搖頭,起身将人扶起來。
借着燭光,逍九臉上還有醉意,微紅的雙頰白皙清秀,帶着點少年人的天真和慵懶。曲黎目光一飄,随即俯身将人攔腰抱起,擡腳上樓。
櫃閣上,遙一含糊不清開口:“客官樓上第二間,空房大得很。”
曲黎回頭看他一眼,只見那人腦袋背對着他們,似是已經睡熟,只是下意識開口。低頭看了看懷裏睡的昏天黑地的人,曲黎微微一笑,抱着人上了樓。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一只小青龍~小青龍~
我有許多小咪咪~小咪咪~
【被sunshine吓瘋了的作者】
☆、第十一回
酒意上頭,逍九趴在曲黎懷中仿佛睡的昏天黑地,饒是曲黎将他抱上樓放在床上,又脫了外衣替人蓋好被子都沒有半分察覺。
曲黎垂眸看着昏暗燭火之下的少年青澀天真的睡顏,一時有些失神。
片刻過後,攏了攏衣襟吹滅燈火,翻身躺在榻上另一側。
夜深人靜,同床共枕的兩人似乎都已陷入沉睡。
……
裝睡裝醉的逍九:……這家夥為毛不走!!!!好想睡覺啊!!!!
次日一早,時析打開房門,一眼就看到院子裏飄渺的身影。
聞人語生的俊朗,平日裏細細一打扮便是朗朗如玉的君子之姿。而執劍入手之時,渾然天成的淩厲氣勢卻将那份文雅公子的氣質頓時驅逐,宛若另一個人。
他素來擅用劍,卻從不随身攜帶。何況以他本身的武功,便是拈花摘葉同樣可以取人性命。饒是時析同他相伴這麽多年,卻也從不知曉他為何不樂意去尋一柄适合自己的寶劍。
莫筱冉曾經也問過這樣的問題,尤其是山莊之中大多數使劍的高手中,皆有一柄從不離身的兵器,唯獨他是例外。
而聞人語只是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回了一句:許是緣分未到。
寶器有靈性,一柄好劍不難尋。難的是,找到适合自己的好劍。
莫遙曾不止一次想要為聞人語尋找合适的兵器,卻每次都被制止,仿佛他自己也毫不在意到底尋不尋的到。
也就是這柄若水,在他手中出現的頻率最高。
若水算不上是名劍,也只是堪堪搭上好劍的邊緣。不過因為這是他們的五師弟獨自親手所鑄的第一柄劍,才讓聞人語能如此珍惜愛護。
說來好笑,若水也并非是鑄給聞人語的。那時莫筱冉學武不過三年,師娘心血來潮想要試試女兒的劍術天賦,連坑帶騙的讓五徒弟練練手,鑄了這麽一柄劍。有鑄劍大師孔虞的從旁協助,若水不可謂不成功。
只可惜莫筱冉只練了三天就又跑去跟着自己娘親學醫毒之術,沒過幾個月還舔着臉将若水當做生辰禮物送給了聞人語。當時因為這一茬,一衆人可沒少調笑莫筱冉。
思緒回籠,時析微微揚了揚唇角,随即回過神斂去笑意。
聞人語此時已經收了招式朝這邊走過來,一襲墨藍長袍更襯得人挺拔俊朗。
“睡得可好?”
時析揚了揚頭,颔首:“還可。”
聞人語笑着替他攏了攏小毯,道:“冉冉一早沒了影子,想來是跟着他們幾個出去逛了。今日天氣不錯,一會日頭再暖些,我陪你出去走走。”
時析疑惑:“逍九那邊如何?”
聞人語失笑:“昨日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今日怕是可得好好補上一覺。”
逍九武功不差,靠着內力壓制酒意向來能清醒着。不過瞧那架勢,那位曲公子怕是要和他同塌而眠。依着逍九的功夫,有人在側恐怕沒辦法安眠,今天可不是得好好補回來。
時析一頓,眉梢輕揚:“英雄……救美?”
聞人語抿唇抑住笑意,輕輕點了點頭:“是……他是被救的那個。”
時析再忍不住:“居然……用了這麽個法子。”
聞人語動了動身子,站在他身側将風擋住,含笑道:“我也沒想到竟是這麽簡單粗暴。不過,若是換做正常人,倒是真的好用。”
何況他們本身也是有意引着事情朝這個方向發展。不過是為了方便,還是純粹為了看熱鬧,就心照不宣了。
時析搖了搖頭,道:“也罷,冉冉那邊不需要跟着?”
清晨的風還有些涼,單是擋着聞人語還是怕他會受寒,于是推着人朝正屋方向去。
“遙一跟着,不會有事的。老三今個也出了城,想來不會有什麽機會撞上了。”
兩人淺談着慢慢朝外走去。
酒館客房,逍九迷瞪瞪醒來,一眼看到身邊人時,險些沒跌到地上。
曲黎揉了揉額角坐起身,好笑地将他閃出床邊的半個身子拉回來:“司徒兄慌什麽,你我不過是喝多了擠一擠罷了。”
逍九尴尬地撓撓頭:“哦,多年沒和人一起睡過,有些沒反應過來。”
曲黎滿是笑意的下了地,皺着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擡眼道:“這一身酒氣需得洗洗,司徒兄一夜未歸,想來跟着來的下人都急了,不如一起走?”
逍九匆匆應了一聲,爬下床:“這就走。”
樓下的掌櫃趴在櫃閣裏不時的揉揉後頸,始終覺得酸疼。
兩人不多時從樓上下來,掌櫃驚訝地看着兩人,嘴裏卻恭敬地送客:“二位客官慢走啊。”
待兩人走出酒館,掌櫃一臉莫名地揉着後頸:“奇了,啥時候來了這麽兩位客人。”
曲黎送了逍九回客棧,打聽到了對方住的房間便告辭離去。
逍九緩緩吐了口氣才擡步上樓。結果一進門,就瞧見屋裏蹲着四個人,滿眼放着亮光地盯着他,只看得他後背發寒:“你……你們幹嘛?”
遙五一臉八卦:“整整一夜未歸啊……小九……來說說你們昨晚發生了什麽?”
逍九嫌棄地推開他:“滿腦子不正經的!能幹什麽,我生生裝了一夜快要累死了。起開起開,讓我睡一覺!”
四人對視一眼,無奈地聳聳肩準備出去。卻聽逍九道:“對了,那家夥要是來了,記得告訴他我是不舒服,改日再與他相約。”
話音一落,翻個身立時鼾聲陣陣。
逍九合上門,遙五忍不住一臉賊笑:“累成這樣,可不對勁吧?”
逍三抓了抓臉:“難道真的沒保住貞操?”
逍七一臉不忍直視:“能不能不要丢十八衛的臉。”
正說着,拐角走上來個客人。逍三頓時臉色一正:“少爺要休息,你們兩個看好了。小五,去給少爺尋些提胃口的吃食來。”
遙五心領神會,跑下樓一轉眼沒了影子。
片刻後,剛剛進了宅子大門的曲黎全然不知,自己身後已經多了個悄無聲息的尾巴。
時過午時,莫筱冉蹦跶着跑進門。
正堂之中,聞人語正陪着時父對弈。時析捧着茶杯觀戰,看的十分專注。
“師兄師兄!你猜我看到了誰!”
時父有些好笑地看着這個風風火火的姑娘,卻也沒開口說什麽。
倒是聞人語落下一子,有些嫌棄地看着她:“姑娘家家的,這麽風風火火是要奔命麽!”
莫筱冉從聞人語手邊拽過茶盞喝下去,嘆了口氣笑道:“可不是奔命麽!我方才遇到逍四了,聽他說昨個逍九和那人睡了一夜?”
時析抿了抿唇,把差點噴出去的茶硬生生憋了回去。
時父朗笑:“這是什麽形容!”
莫筱冉嘿嘿一笑:“時伯父!是真的!昨個逍九就和那采花賊撞上了,倆人喝了一夜酒,最後還湊在一個屋子睡了一夜。”
聞人語眉頭一挑。
感情昨晚看熱鬧的人還不少。奇了,逍四逍五是躲在哪的,竟連他也沒察覺到。
時析手上一頓,擡眼看她:“不算什麽大消息。”
莫筱冉一臉失落地在一邊坐下:“二師兄和他們幾個都跑去看熱鬧,偏生讓我在府裏,沒趣!”
時父樂呵呵地寬慰:“便是沒看到熱鬧又有何關系,反正也有人與你講了。”
說完,又瞧向聞人語:“那人當真是出面了?”
聞人語目光還在棋盤上,聞言點了點頭:“□□不離十。只是身上沒那股子異香,想來昨日接近逍九,用的是平常身份。不過也說不準,那些世家公子少有提到采花賊身上有這味道,究竟是為何傳開這麽一條也說不清。尤其是撫琴的話,撫琴與他近身接觸過,說不定只有近身接觸才能嗅得到。”
說完,突然回過神來,看向時父:“伯父可知曉曲黎此人?”
時父凝眉想了半晌,搖搖頭:“這浩瀾城算不上小,來往暫住的人多由李福海管着,我很少過問。你提的這人,我并沒什麽印象。”
聞人語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說,此人并不是浩瀾城人。”
時父搖頭:“定然不是,浩瀾城中并無曲姓人家。便是周圍的村落鎮子,也從未有過這麽一戶。”
時析摩挲着輪椅上的雕紋緩緩道:“看來……此人真是有目的的。”
聞人語思索片刻,揚聲道:“遙二,通知逍五,去查查這個人。不求準确,莫要被他察覺。”
遙二在堂外應下,一陣唏噓聲便沒了動靜。
時父贊賞地點點頭:“這幾個小子當真不錯。”
時析道:“父親當年與師父交好,想來也是見過十八衛的。這幾個全是他們親身訓練出來的,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
時父笑着搖頭:“何止不差,青出于藍啊。當年的逍九可是沒這般會鬧騰,這戲做的十足的真。”
聞人語失笑着連連點頭。
莫筱冉笑而不語,十分高深莫測。
廢話!他逍九的一身演技全是我傾囊相授。打小就跟着我惹是生非,沒點演技早就被揍殘了。
時析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似乎對她想什麽已經了然。
作者有話要說: ﹁_﹁更新麽麽噠~
☆、第十二回
過了午後,曲黎果然登門。
逍七攔住人,面上還帶着幾分不滿地看着他:“少爺昨夜宿醉,現下正在休息,還請公子離開吧。”
曲黎看着面前攔着自己的下人,微微皺眉。眼中有些許關心,不過分不刻意倒顯得真誠:“司徒兄還好吧。”
逍七暗道:只要你別來,他好的比誰都快。
臉上卻依舊正色:“無礙,公子請吧。”
就這麽被拒之門外,曲黎倒也不惱。擡眸看了看緊合的客棧房門,壓低了幾分聲音道:“勞煩閣下等司徒兄醒來後知會他一聲,明日我再來尋他。”
逍七抿了抿唇,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
曲黎禮貌地笑了笑,轉身朝客棧外頭走去。邊走邊想着擋下他的逍七。
氣息平穩,下盤穩健,看着是個有些功夫的。那日在酒樓裏對司徒唯的态度很恭敬,卻并無謙卑之态,行事作風更是有幾分嚴謹迅疾。想來就是放在司徒家,也是個身份不低的人。如此看來,這位司徒小少爺倒不像他自己說的那般不被長輩重視,反而有種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少爺脾性。
曲黎眯了眯眼,忽略掉心底的一點點異樣:也好,這樣的人,更方便為他所用。
而客棧裏,剛剛睡飽了的逍九盤腿坐在床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晃着腦袋。
逍七逍三和遙五蹲成一排,仰着腦袋看他。
片刻後,屋子南面的窗子輕輕一動,屋中已經多了個人。
逍九擡眼看過去:“人呢?”
遙二抱着手靠在牆邊,搖頭:“沒換地方,依舊是那個宅子,想來沒有什麽其他聯絡點。”
遙五撓了撓頭:“二少爺說他定然是有所圖謀,結識的又都是身份不低的世家公子。如果是一個人布局,就有些說不通了吧。”
逍三嗤笑:“會不會是你們太蠢,被人察覺了。”
遙二冷冷瞪他一眼,哼道:“兩個你也發現不了我!”
逍三眉頭一豎,蹭地站起來:“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語畢,出招攻了過去。
電光石火之間,兩人已過數招。逍九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随手丢過去個枕頭,打斷了兩人的拆招。逍三遙二齊齊看過來,然後下一刻撸袖子沖了過來,叮咣把逍九揍了一頓。
遙五和逍七站在一旁看熱鬧,不停還提意見:“哎哎哎,小心脖子和臉!手也不行!外頭露着的讓人看到沒法解釋。”
片刻後,屋中煙塵盡散。
逍九半個身子留在床上,腦袋枕在地上,一臉生無可戀。
到底還是不是兄弟!爺現在還累死累活裝着大少爺辦正事呢!有你們這樣的嗎!還專門挑着肋骨大腿打,感情不是自己的不嫌疼是嗎!
遙二和逍三拍了拍手,舒坦地吐了口氣。
“還真把自己當少爺了,你以為你是二少爺啊,我們敢怒不敢言,還打不過!”
由此可見,聞人語在十八衛心中是一個多麽想要揍一頓,卻又打不過的人。
……
逍七擺擺手,又把話題拉了回來:“所以這人到底什麽來路?”
遙二道:“逍五打探過,這人是年前來城裏的。出手就包下個宅子,平日裏深居簡出,也很少湊什麽熱鬧。年後還弄了個不大的點心鋪子,一般也只去鋪子裏看看帳。據周圍鄰居口中所言,是個獨身走江湖的,攢下些積蓄後尋了浩瀾城過平穩日子。”
遙五摸了摸鼻子,嗤道:“年紀輕輕的江湖人,突然跑到一個地方過平穩日子。這不管怎麽說都說不通啊,何況時間那麽巧,怎麽沒人懷疑呢?”
逍九白他一眼:“浩瀾城民風淳樸,又有時大人罩着,百姓哪會想那麽多。何況采花賊一事蹊跷,那些世家公子的态度又奇怪。莫說這事沒有廣為宣傳,便是傳開了,恐怕也是茶餘飯後的閑談,哪會有人細心去想這裏面的異樣。”
說着,從地上移回身子,哀嘆一聲:“看來小爺我是真的要出賣色相了……”
遙五樂呵呵地接口:“莫慌!待兄弟你出嫁的時候,我們幾個一定給你備份大禮,保準不讓婆家嫌棄!”
下一瞬,屋子裏又開始了叮叽咣啷的動靜。
樓下的掌櫃抹了把腦門上落得灰塵,滿臉憂慮。
照這麽下去……用不了多久這客棧就要翻修加固了啊……
另一邊,逍五也把消息傳了回去。
聞人語輕輕揚眉:“江湖人?瞧那樣子,倒的确有幾分像。不過所行之事卻不像江湖人所為,看來還需要繼續查下去。讓逍九繼續,以先前的事情來看,此人應當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所行動。”
逍五應聲退下。
時析這才開口:“可查出有關系的世家了?“
聞人語點了點頭:“有些消息瞞的太好,應當不算齊全。目前所知的,京城吳家、許家兩脈分支的嫡系少爺,木風城郝家嫡系,皓江總督嫡次子以及渉原尉氏嫡子。”
時析輕輕凝眉:“都是嫡系?”
“除去吳家許家是分支的嫡系,其餘都是本家嫡脈。吳家許家那兩脈都是近親,與京中本家聯系頗密。”
時析提筆在紙上寫下這幾家的字,沉思道:“吳家入了內閣,許家在刑部分量極重。木風城郝家家主是一代大儒,學生之中多有身份高貴之人。皓江分化兩省,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只手遮天。只是這尉氏……“
聞人語颔首:“尉氏祖輩曾有過将軍之銜,卻并非世襲。僅是這一代家主曾參與過幾次小型戰役,得皇上提過一句将軍之能,卻并未加封。”
時析指間抹過那個‘尉’字,沉吟道:“也就說,尉家于軍中并無太大影響力。”
聞人語道:“我明白師兄在想什麽。這些人于軍,政,賦皆有不同程度的牽連,卻并不算深。而且,這幾家中,能影響大局的人,可以肯定是皇上的人。故此我才不敢肯定,這裏面有京中插手。”
時析搖了搖頭:“尚且不好說,看來還真的要等逍九的消息了。”
曲黎似乎十分喜歡和逍九作伴,幾日下來,兩人不光游遍了周圍山水,曲黎還專門帶着逍九去了趟自家的鋪子。
點心鋪子另請的掌櫃是個落第秀才,口才見識都不錯,只是年歲大了卻落了個妻離子散,獨身一人頗為可憐。後被曲黎巧遇,這才聘了掌櫃守着這個鋪子,也能掙口飯吃。
對于自己的恩人,老掌櫃十分感激,經營鋪子也十分細致精心,這半年多下來,鋪子雖然不大卻已經頗有口碑。
曲黎笑着讓掌櫃包了幾樣點心過來,逍九雙眼晶亮的看着他,似乎十分渴望。
曲黎心下一動,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嘗嘗,手藝還是不錯的。”
逍九眯眼一笑,帶着幾分天真可愛:“你選的人,自然不錯。”語氣裏,滿滿是信任。
取出一塊蝴蝶糕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頓時充斥口腔。逍九享受的眯了下眼,連連點頭:“好吃好吃,你也嘗嘗!”手上一轉,蝴蝶糕立時放在曲黎唇邊。溫熱的指尖碰到一片柔軟,帶着淡淡的暖意。
逍九頓時僵了僵,手收也不是放着也不是。
曲黎淺淺一笑,探頭就着逍九咬下的地方吃下去。
逍九頓時滿面通紅,倉促地收回手,低着頭裝作看糕點的樣子。蝴蝶糕被随手放在一邊,似乎也沒有拿起來的意思。
逍九:小爺才不吃沾了別的男人口水的東西!都出賣色相了,不能再丢掉更多!
曲黎全然不知他所想,只當是自己魅力發生了作用。見狀柔和一笑,語氣裏也帶着柔情蜜意:“如何?我這鋪子可還入得了司徒兄的眼。”
逍九輕咳一聲,狀似自然得四處打量了一番,煞有介事:“不錯不錯,照此下去曲兄定然能越發財源廣進,日後身家恐怕不止翻上一番。”
頓了頓,面色微微沉下幾分,聲音也略顯低沉:“不出三年,便能攢下不少彩禮錢,贏得美人歸了。”
曲黎目光微動,輕輕嘆息:“只可惜……我想贏得的人,卻不是這身家就能讨到的。”
逍九倉皇地低了低頭,随手去了塊糕點捧着吃起來不答話。
曲黎嘆道:“小唯,你當真不懂麽?”
逍九眨眨眼,一派天真:“懂什麽?”
曲黎目光一暗,卻是無力一般搖了搖頭:“沒什麽。瞧着天氣不錯,明日應當無風無雨,你若無事,不如同我去個地方?”
逍九再度眨眨眼:“去哪裏啊?”
曲黎笑着點點他的眉心,語氣親昵:“若是說了,何來驚喜?到時候你不就知道了嗎?”
逍九面色愉悅地應下。
兩人各懷心思,卻都裝作方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般。
閑談之後,曲黎陪同逍九回了客棧,臨走前還專門笑着囑咐了一句:“今晚可要早些歇息,不然明日之行就作罷。”
逍九指天發誓:“我肯定好好休息!”
待曲黎走了之後,逍九獨身上了樓。
屋中,遙五幾人圍坐在桌前,他一進門就感慨嘆道:“深情款款,讓人羨煞。”
逍九呲牙咧嘴地埋怨:“還嫌不夠酸的,瞅我讓他激起的這一身雞皮粒子。”
逍三笑着湊上來:“可惜一派深情喂了狗,我們逍九少俠可是喜歡溫香軟玉。可惜可惜。”
作者有話要說: 我沒有懶癌發作,我只是比較忙【衮,信你才怪。
寶寶裝了一個小時的簡易布衣櫃,現在胳膊酸軟,不想寫更新ovo
☆、第十三回
浩瀾城南邊八十裏外,本是個籍籍無名的小村子。只是村外有條不知源頭何處的寬河,常年水波湍湍,饒是隆冬之際也從未冰封過。河中更是清可見底,将周圍如畫山水勾勒的更為美妙。
只是那河面太寬,河水雖看着清澈,卻也有沒過一個成年男子身高的深度。這村子裏的年輕人便自發集結起來,日日趕工修成一座平橋。
為了不讓這條河出現有人淹死的悲劇,這些年輕人經常忙到中午都顧不上回家用飯。家中妻子便提着飯食送到河邊,親眼看着他們吃下後,才小心叮囑半晌離去。
久而久之,便有人傳,這溫情愛意感動了河神。故此這些年來無論河中水如何湍急不休,卻從未沒過橋面,也從未有人在此丢過性命。再之後,這橋被人譽為渝水橋,更有了心念承諾攜手過橋,便可情系一生的傳言。
這日天光正好,渝水橋附近有不少年輕人賞玩游樂,只是這橋雖有人過,卻很少有人一同執手相伴而行。
不過風景秀美,加上年輕公子小姐的笑語輕言,也倒是讓人看着心情舒暢。
河邊垂柳之下,一男子坐于輪椅上垂眸休憩,身邊一個清秀可人的姑娘蹲着身子倚在他膝上,言笑晏晏不知在說些什麽。
逍九被曲黎一路帶着走過來,一擡頭看到樹下兩人,頓時一個踉跄險些直接栽進河裏。
這在別人眼裏郎情妾意的溫情畫面,放在逍九眼裏卻不亞于人間煉獄。
我滴個親娘耶!這要讓二少爺看到,不得氣死啊!
曲黎下意識扶住他,詫異地問:“怎麽了?”
逍九輕咳一聲,仰着笑臉道:“無事,被石頭絆了一下。”
樹下的莫筱冉似有所覺,唇畔笑意未散便擡頭看過來。一雙清亮的眼睛眼波流轉,卻很難辨識清是個什麽情緒。
時析未擡眼眸,臉上雖沒什麽笑意,卻也十分柔和。只是開口的話卻依舊平淡無波:“來了?”
莫筱冉狀似自然得收回目光,一副依賴戀慕的樣子再度倚回時析的膝上:“來了。逍九看來今天真的要犧牲色相了。”
時析抑制不住微微揚了揚唇角,“他點子多得很,哪會輕易吃虧。”
莫筱冉留戀地在他膝蓋上蹭了蹭臉頰,語氣裏卻是不滿:“二師兄真是越來越霸道了,我小時候還不是經常被你抱着。我才多重,就擔心我把你壓壞了。”
時析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柔聲道:“以你現在的分量,我的确抱不得了。”
莫筱冉臉僵了一下,“大師兄!我很重嗎!很重嗎!很重嗎!”
時析失笑:“不重。”
莫筱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