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沒過兩日,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昌燕城,直奔京城而去。

被一群人吃吃喝喝住住剝削了好幾日的林宇表示了深切渴望的挽留。

“諸位好走,下次別再來了!”

瑪格叽終于走了,吃老子的用老子的,還要使喚老子。重要的是你們在,老子媳婦成天和老子保持距離,生怕在你們面前損壞了一點點優秀下屬的形象。真是讓人十分不滿啊!要不是打不過,老子早揍你們了!

內心瘋狂吐槽的林宇面上一臉親和,裝比裝的十分真實。

莫筱冉回眸一笑:“既然林盟主如此挽留,那我們就再住一陣吧!”

林宇一僵,臉上的親和挽留瞬間碎裂成渣,笑容扭曲的把莫筱冉推上車:“好走不送,一路小心啊!”

車馬漸行,聞人語擡眼看莫筱冉:“閑的你,非要去逗他。”

莫筱冉悠哉哉地翹着腿坐着,一邊啃着遙一順手買來的蜜瓜一邊道:“好玩嘛,反正林宇又不會生氣。”

聞人語搖了搖頭,由着她沒形象。

這陣子不光林宇一直幫着他們忙碌,逍遙樓也在暗處打壓着英才會的勢力。身為逍遙樓主力之一,赤焰經常在外頭出任務,兩人也算是聚少離多。也難怪林宇忙不疊将他們送走,巴不得他們再也別來。

看來……是得找個時間送份大禮給林宇了。好歹也是得用下屬的夫家,多少也是個自己人,不能虧待了不是。

時析握着書翻了一頁,看都沒看他一眼便道:“又在想什麽。”

聞人語笑了笑,坐到他身邊笑道:“你說,是不是該給林宇補分禮?或者給赤焰補份嫁妝?”

時析擡眼睨他:“你是想赤焰怒極叛主?”

莫筱冉在一邊湊熱鬧:“以赤焰的性格,很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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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語摸摸下巴,煞有介事:“那看來,還是補份禮吧。不說明是嫁妝,總不會踩了爆點。”

于是剛剛跟着啓程的長明蠟燭逍九同志被迫返程,冒着被揍的危險給林宇送去了兩瓶天青露。

林宇拿着藥瓶上下看了半晌,突然笑道:“焰兒,你說……這是不是你的嫁妝啊?”

喜聞樂見,這日林盟主又被家暴了。

昌燕城距京城約莫二十天的路程,逍四逍五快馬前行,連同打聽消息順道提前安排衆人住行。而聞人語等人則一路緩慢前行,一邊是為了迷惑有心人的觀察,一邊也是為了給聞人語一個調整情緒的時間。

一路上小打小鬧倒是有,衆人只當是樂子,悠閑自在,樂在其中。尤其是莫筱冉,沿途遇到個小城小鎮的人命案子都要下手試試水,好幾次都被人當作兇手差點押上公堂。

當聞人語再次将一不留神就跑沒影了的莫筱冉抓回來,并且直接在官道邊上就揍了一頓。莫筱冉這才指天畫地鬼哭狼嚎地發誓自己再也不亂跑了。

聞人語拍了拍衣襟,負手看着她:“今晚不入鎮子。逍八,你和小姐給我去樹上站着,今晚不許下來!”

逍八立馬哭喪臉。

二少爺明鑒!我是被小姐逼着去的啊!

站樹什麽的很可怕啊!又不是平日放哨監視,還能靠靠躺躺,那可是真的站在樹杈上,不能靠樹幹也不能扶樹枝啊!這麽一夜下來,明兒個還不得癱了!

逍九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一路走好。做兄弟的一定會幫你準備好跌打藥膏,明日替你接骨!”

逍八一腳踹過去:“老子才不會摔下來!”

莫筱冉一臉被雷劈的表情:“師兄!我可是女孩子!”

聞人語唇角微揚:“哦?是嗎?之前你可沒把自己當女孩子啊。”

莫筱冉正打算再掙紮一把,就聽到後頭有人輕笑:“這位兄臺,教訓一下也就算了。畢竟是個姑娘,這樣做的确有失分寸。”

聞人語轉頭看向來人,微微一怔,随即笑意更深:“既然……有人求情,那就饒你一次。去和逍八撿柴禾。”

莫筱冉‘嗷’一嗓子撲上去,摟着來人胳膊蹦跶了半天:“大兄弟!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今晚請你吃姐姐烤的肉當做回報,不要客氣喲!”

“莫筱冉!”

“到!”

聞人語眉峰一厲:“你給我注意一點!”

被摟住脖子的人愣了半晌,突然後退數步。剛硬的臉上硬是紅成了番茄:“那個……姑娘……男女有別……”

莫筱冉嗤了一聲:“好吧好吧,男女有別,小女子失禮啦。二師兄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聞人語橫她一眼:“還不快去!”

莫筱冉應了一聲,拉起逍八興沖沖朝着官道旁的山林裏跑去。

那男子愣愣看着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半晌才回過神來,紅着臉道:“那個……在下就不打擾了。”

時析饒有興致地将目光在兩人間徘徊。看聞人語望着來人似乎在想什麽,開口道:“公子既然來了,不如一起?這時辰若要趕去下個鎮子,恐怕要入了夜了。”

男子怔了怔,有些尴尬:“那個……方便嗎?”

聞人語笑笑:“沒什麽不方便的。請吧。”

“好……好吧,多謝。”頓了頓,那人又道:“那位姑娘去尋柴火,不需要幫忙?”

“不用,該讓她受受罰長長記性。”

片刻後,莫筱冉在那人不可置信地目光下和逍八一人抱着一大捆擋住臉的幹柴走了回來,然後嘭地摔在地上。繼而轉頭大大咧咧招呼着其餘人生火,完全沒有個姑娘家的樣子。

那人微微張了張嘴,尴尬道:“這位姑娘還真是……不拘小節。”

聞人語點了點頭:“嗯。能打能摔,能幹活能救人,兄臺看着如何?”

那人一愣:“啊?”

聞人語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什麽。”

那人‘哦’了一聲,大概是覺得自己在這坐着不大好意思,起身道:“我去……我去幫幫他們。”

等人走遠了,時析放下手中的書本擡眼看聞人語:“認識?”

聞人語輕笑:“若是沒認錯的話,應是舊識。”

“瞧着身形氣度,像是個行軍打仗的好手。”

“不錯。若要算下來,大概在戰場上呆了有十年之餘。”

時析微帶笑意:“瞧着這性子內斂了點,恐怕不适合冉冉。”

“不急,順其自然。不過……若要真有心思,他這個人我倒是放心得很。”

時析颔首,側頭瞧着那邊看過去。只看見莫筱冉叽叽喳喳和那人對話,時不時還用幹柴戳人家,指使人家幹活。不過那男子雖然有些避諱尴尬,眉目間卻是一副甘之如饴。偶爾觸及莫筱冉的目光,也迅速回避,臉上的紅暈一直沒有散去。

“當真是個老實人。”

架好火堆,因着有外人在十八衛只留下了幾個随身侍候的。在莫筱冉指揮下,井井有條的烤肉燒水,忙碌的好不熱鬧。

聞人語看着手足無措不知該做些什麽的男人,笑道:“兄臺來這邊吧,那裏讓他們去忙活。”

那人頓了頓,猶豫了一下才走過來:“額……在下韓爍,不知兩位……”

時析微微點頭:“在下時析。”

聞人語望着韓爍的眼,笑意漸深:“在下……聞人語。”

韓爍點點頭,一臉茫然:“哦,聞人語……聞人語?!”

聞人語笑眯眯地點頭:“好久不見啊。”

韓爍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他:“你真是聞人語?聞人家的那位小公子?孟桓兆的表弟?”

聞人語颔首:“是我。”

韓爍頓時樂了:“你這些年跑哪去了!桓兆找了你十幾年,生怕你……咳咳,那個,這些年可還好?”

“還算不錯。”

韓爍感慨道:“還真是認不出來了。當年你……咳咳”像是想起身邊還有別人,斟酌了下措辭才道:“那時候你那麽瘦小,如今這樣子倒還真認不出來了。當初你突然失蹤,若不是差身邊人給桓兆送了信,恐怕孟家早就上聞人家要人了。”

聞人語嗤笑:“我若是一直在聞人家,也等不到孟家來要人,就得突然暴斃了。”

韓爍臉色暗淡了下,“當初我們都還小,桓兆也不過才七八歲。許多事情都還不懂,只知道你應是被人害了,卻又拿不出證據。孟家想了許多辦法查你蹤跡,卻也沒有線索。更何況這幾年徐家漸漸起勢,單靠孟家也壓制不住。還是我托了父親照料,才沒讓徐家徹底掌控了聞人家。”

聞人語拍拍他的肩膀:“兄弟當年的恩,我都記着,日後定然會回報給大家。至于聞人家和徐家,既然如今我已回來了,就容不得他們繼續猖狂。”

韓爍訝然:“你打算回京了?”

聞人語側目:“怎麽?不歡迎?”

韓爍搖頭:“那倒不是。只是如今京中混亂,聞人家和徐家又不算安分。以你如今的身份,貿然回去恐怕會有不少麻煩事。”

聞人語不甚在意:“以他們現在的能力還動不了我。本身也是不想回來的,不過既然回來了,就該去算算當年的賬。”

說完,起身去倒了熱水遞到時析手中,才繼續開口:“我們一行人恐怕還要一陣子才會進京。你這次回來應當是為了省親吧?回去後跟我表哥打個招呼,有機會我會過去說明。此前,只要我不出面,便莫要讓表哥來尋我。”

韓爍不解:“這是為何?”

聞人語道:“此次回京也是有事要辦,再未安排托當前,我暫時不能露面。日後若有機會,我會和你們解釋清楚。”

☆、第三十九回

正說着,莫筱冉突然沖着他們喊了一聲,一邊晃了晃手裏串好的肉。聞人語一笑,起身道:“走吧,去用飯。”

韓爍并無意見,随着兩人朝火堆邊走去。

莫筱冉瞧見韓爍過來,笑嘻嘻地道:“咦,來來來,看你剛才幫我求情,這個請你吃。”

韓爍騰地一下臉又紅了,剛想着開口拒絕卻被聞人語攔下:“給你就拿着,冉冉手藝不錯。”

莫筱冉連連點頭,硬生生将手裏的兔子腿塞進韓爍手裏:“出門在外就不要講究那麽多,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麽。”

“謝……謝謝……”韓爍紅着臉低下頭,小口小口吃着肉,那吃相完全沒有在軍營時的野蠻,比大姑娘都含蓄。

莫筱冉杵着腮幫子嚼着肉,咽下去後感慨道:“我以為像你們這種型的,吃起肉來都大口大口十分豪放的。怎麽你看上去就跟個大姑娘似的,這麽細嚼慢咽。”

韓爍張了張嘴,半晌沒答出話來。

聞人語擡手拍了自家浪飛了的師妹,訓斥道:“吃你的!哪那麽多話。”

莫筱冉笑嘻嘻樂了幾聲,起身蹦跶着跑到十八衛身邊湊熱鬧去了。

時析接過聞人語遞來的吃食,對韓爍微颔首:“師妹自小被寵的沒了樣子,韓公子勿見怪。”

韓爍局促地搖頭:“沒……沒什麽見怪的。另師妹開朗活潑,很……很好……”

聞人語回眸看了時析一眼,眼底帶着些許笑意。

沒過多久天便黑了下來,野外不比城鎮中,夜風帶着涼意,還有些襲人。時析早早被聞人語勸上馬車,便點了燈倚在馬車裏看書。

莫筱冉和十八衛鬧騰了好一陣才回來,跳上馬車有些驚訝:“咦?二師兄呢?”

時析翻了一頁書,道:“在和韓公子聊天。”

莫筱冉坐到時析身邊,一臉好奇:“我剛才就想問了,那位和二師兄是舊識?”

時析點了點頭:“應是兒時舊友。”

“看着倒是個挺有意思的人。瞧那身形氣度,應該是個軍營出來的吧。”

時析擡了擡眼:“怎麽,感興趣?”

莫筱冉撇嘴:“我感興趣的人太多了,可惜都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不過說真的,二師兄記性夠好啊,這麽多年沒見還能記得人。”

“他素來記得清,何況……是對他有好的人。”

莫筱冉擡腿抱着膝蓋連連點頭:“師兄雖然黑心了點,不過向來記得別人的好。不過也是小時候他所謂的家裏人太過黑心,否則何至于一點小恩小惠都記得牢靠。”

時析頓了頓,擡眼看她:“日後這話別再你二師兄面前多言。”

莫筱冉應聲:“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得。”

随後不知想了什麽,好一會才道:“這次入京,我還真想去看看師兄家裏都是什麽樣的奇人。人都說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可二師兄這哪是後爹,簡直就是仇人。”

“你二師兄……是打算讓你和他一同回去。”

莫筱冉眼睛一亮:“讓我一起去作甚!踢場子還是演戲?”

時析無奈地看着她:“只是讓你開開眼吧。後宅的事亂的很,只當是給你打個警醒。至于其他的,還輪不到你來操心。”

莫筱冉不滿:“開什麽玩笑,本姑娘能文能武,打得過流氓鬥得過小三!二師兄要是有需要,那必須什麽都能演啊!雖然有熱鬧看也不錯,但是只是看不出手也很無趣啊。”

時析放下書定定看着她:“京城之中不比在山莊,許多事情不能由着你性子來胡鬧。後宅之事看似可笑,卻也牽扯着一個家族的勢力糾紛。讓你去看,你便踏踏實實安安靜靜看,不許多行多言。你二師兄若有什麽需要你做的,自然會與你說明。可記得了?”

莫筱冉無力地點點頭:“是啦,我知道的!”

馬車停靠的不遠處,韓爍和聞人語坐在溪流邊的大石頭上。聞人語擡眼看了看月色,笑道:“你我也有十幾年未見,想不到竟能重聚。”

韓爍側了側身子看向遠處:“可不是。你五歲突然消失,随後又大張旗鼓返回家中捅開了你家那女人的臉面。我和你表哥都當你不願再回來,才這般決絕。沒想到,這兜兜轉轉一圈子,你竟還會入京城。”

聞人語笑道:“我當真是打算不回來的。若不是……罷了,都是以後的事。今日你我既然相聚,有月無酒可不行。”

說完,沖着身後打了個響指。一陣破空聲傳來,一大壇子酒直直飛向兩人。

韓爍接住酒壇有些驚訝:“你帶的這些人倒是身手不錯,我竟是一點察覺也沒有。”

許是因着在昔日舊友面前,聞人語沒有了平時的內斂深沉,聞言帶着點得意道:“這可是師門自小培養的人才,自然不俗。何況都是混江湖的,又不是你們戰場那風風火火的一群人馬,如何能讓你察覺了去。”

韓爍眼睛一亮,抱着酒壇炯炯有神看着他:“這麽說來,你如今身手定然也不差?”

聞人語笑道:“身手如何暫且不談,久未相見我可不想和你比試。這大好的時間,還是文雅些的好。”

韓爍嗤道:“你又不知我是混在哪裏的,和我論什麽文雅。若要論起來,你該去和你表哥談。那老狐貍如今真是被歷練出來了,說句話都要讓人想上三個彎,一不留神就把人帶進溝裏了。”

聞人語大笑:“看來表哥沒少坑你。”

“可不是”韓爍撇嘴,“小時候他哄不過別人,也就瞧着我好欺負。如今大了,能哄過別人了,卻還是不放過我。若不是見他自小未學過武,我早就揍他了。”

“我表哥可受不住你揍。”聞人語開了封泥,笑道。

韓爍不屑:“他那人也就只靠嘴上功夫了。哎……也不知道何時才有機會讓我們幾個再聚一起喝酒。小時候不懂事,帶着你去偷酒,為此你表哥可沒少罵我。”

聞人語感嘆道:“如今不用偷了,反而不如當年偷來的香。”

韓爍失笑:“你這是變相提醒我把你教壞了麽?”

聞人語搖頭:“豈敢豈敢,韓大哥可是向來護着我的。”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韓爍才嘆道:“如今京中漸漸亂起來,你表哥縱然有才情卻也不敢太過顯眼。皇後一族越發不知足,整日蹦跶着歡。這日後……還不知會是什麽樣子。”

聞人語手中一頓,擡眼看了看韓爍:“聽聞二皇子前年歸京,如今也站穩了腳。你如何看?”

韓爍搖頭:“二皇子此人我倒是見過幾面,的确是個有才的。這些事本不該和你說的,不過你我是兄弟,将來你也許也要經歷這麽一遭,索性便與你直說了。我家中與孟家暗中都是在助二皇子的,不過也只是看在先皇後的面子上幫扶一把。日後若真要争儲,除非有了七成之上的把握,否則韓孟兩家不可能明确站位。不過二皇子倒是個聰明人,從入朝到現在也沒什麽太過明顯的舉動。縱然有不少人相助,卻也沒引得皇上多心。”

聞人語笑了笑,并未接話。

“只是大皇子如今勢頭正旺,又有皇後一族幫襯。二皇子想要越過去,恐怕還有些困難。你繼母徐家費了心思想要擠進內閣,若不是齊家設法攔着,沒準還真就成了。那可是明明白白站在了大皇子那頭的,連你家老爺子都是個拎不清的,時不時就要沖大皇子示好。”

聞人語嗤笑:“那一家子素來眼界淺,不足為奇。”

韓爍頓了頓,看他:“你呢,你打算如何?”

聞人語側目看向他,笑道:“你怎麽知道我會攙和?”

韓爍搖頭笑道:“哥哥是個粗人,但也不是沒腦子的。打小你就是個冷性子,與你無關的人你理都不理會,怎麽會專門開口問。怎麽,二皇子與你有交情?”

聞人語沉默了一下,緩緩道:“此次進京,無論成敗,我都會助二皇子。所以……在局勢定下來前,我并不打算與表哥有過多牽連,包括與你也是。”

韓爍笑了笑,“這些事都過後再說吧。不管怎樣你且記着,當年你叫了我一聲哥,我便不可能不管你。倘若真有個岔子,只要哥哥還能保全自己,就定然不會讓你涉險。”

聞人語吐了口氣暢快笑出聲:“兄弟我沒別的本事,保自己條命不成問題。他日若事成,你我兄弟定然再聚。若事敗了,那邊天各一方再無瓜葛。但……只要我聞人語還活着,你就一直是我大哥。”

“那是!”韓爍朗笑一聲,仰頭灌了好幾口酒下去。

撇過這些事不談,聞人語敲着酒壇突然回眸看他:“你說……我師妹那丫頭如何?”

韓爍猛地一嗆:“什……什麽如何?”

聞人語拍了拍他肩膀:“別裝了!我還看不出來麽?我師妹打小被寵壞了,言行舉止有些沒有分寸。不過正經地方還是不錯的,為人處世都是個有譜的。你若是有心,便好好了解一番。至于能不能成,我可是不管的。”

韓爍吭哧了幾聲,無奈地妥協:“人一姑娘家,我如何去多了解。且再看看吧,如今我常年在邊關,也沒那個心思多想。”

聞人語笑道:“慌什麽,我師妹可不是尋常家的姑娘。你若是入了她的眼,說不定日後行軍打仗還能多個好幫手。”

韓爍頓時眼中一亮:“莫姑娘還會打仗?”

聞人語賣起師妹十分痛快:“我師妹會的可多,端看她心情如何。”

☆、第四十回

韓爍神色有些驚喜,但沒持續多久卻又低落下去,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麽。聞人語也不催他,只是抱着酒壇倚在石頭上,似乎在等他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韓爍才幽幽嘆了一聲:“莫姑娘定是千嬌萬寵長大的千金,沒必要讓她随我淌這趟渾水。”

聞人語揚唇笑了笑,沒有接口。

韓爍抿了抿唇,道:“如今朝堂之上已經開始暗鬥,我韓家無論如何也不能全然避開。若是……若是将來一切能穩定下來,或許我會帶重禮上門,來試上一試。”

聞人語笑出聲,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想太多了。我也只是看你對師妹有心,才打算讓你試上一試。我師妹可是個奇人,到頭來別人沒求到手,反而被我師妹拐帶的将個男人娶進門。”

韓爍腦子一打結,沒轉過彎來:“啊?”

聞人語笑而不語,神秘兮兮地搖了搖頭。舉着酒壇與韓爍碰了碰,才道:“此事還為時尚早,你若有心我也不會攔着,端看我師妹如何決定。他日若是我師妹真的傾心于你,怕是即便你不三書六禮上門下聘,我師妹也會背着包裹自己上門求嫁。”

“莫姑娘……還真是不拘小節。”

一夜暢談過使時間過的飛快。轉眼天亮,韓爍拍了拍身上露水,起身潇灑告辭。

聞人語目送着他離開,笑意漸淡。

此一別,來日相見便不知是何立場了。當年的情誼,他也只能擇時再報。

心中正糾結與那些惱人的事情,肩膀突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一回頭,便瞧見莫筱冉正笑嘻嘻地望着他。

“那傻大個走了?”

聞人語伸手呼了她一下:“沒點規矩。我尚且要叫句大哥,容得你胡說?”

莫筱冉聳聳肩:“反正他也聽不到,何況本來就是個傻大個。直挺挺的大木頭!”

聞人語想訓斥她,卻也覺得貼切,忍不住搖頭笑了笑。

莫筱冉抱着手臂跺了跺腳,感慨道:“清晨天還挺涼,你們就這麽坐一夜也不怕受了寒。”

聞人語無力:“你是個習武之人,怎得還畏寒?”

莫筱冉嗤他:“大師兄也是習武之人,你還不是護得小心翼翼。這做師妹的果然不是親的,什麽理由都能訓我!”

聞人語瞥她一眼,懶得與她争論。莫筱冉倒也不糾結,轉而道:“二師兄,那傻大個是什麽來路?”

聞人語一頓,回眸看她:“怎麽?”

莫筱冉微笑:“別以為我看不出來,昨天你不是還想着法把我倆湊一塊麽?難得遇見個有興趣的,就問問咯。”

聞人語搖頭嘆息:“果然不能指望你矜持些。”

“太矜持了人就是別家的了。我好不容易有個有興趣的,哪能拱手送人。”莫筱冉說的大義凜然,毫不要臉。

聞人語不解:“那昨日你怎麽還可着勁逗人家,就不怕人家嫌你沒規矩?”

莫筱冉搖了搖手指,意味深長:“他要這麽覺得,那我也就不必多問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何必為了別人改變自己呢?”說完,抿了抿嘴笑道:“何況瞧那樣子,想來也是沒嫌我。”

聞人語失笑:“你倒是有自信。”

“那是。”

聞人語搖了搖頭,道:“瑜國開國将軍一脈嫡系,韓将軍家唯一的嫡子。雖已及冠幾年,但一直獨身一人,是打小就在戰場上滾大的。家中除了父母雙親,再沒了別人。只是手握兵權算是站在風口上的,躲不開朝堂中的那些彎彎繞繞。”

莫筱冉張了張嘴,默默看着自家師兄:“其實我就是随便問問,不用說這麽詳細的。”

聞人語笑道:“你想知道我便說了,還有什麽想問的?”

莫筱冉搖了搖腦袋,“沒了。我就随便問問,還沒打算把自己打包過去。四師兄還在風中搖曳着,我哪敢這時候添亂子。”

聞人語滿意地拍拍她:“不錯,懂事了。”

莫筱冉一呲牙:“這話說得,我一直都這麽懂事。”

聞人語笑了笑,随即才道:“待事情安定下來,若是你有心,再去相處看看。韓家素來直率,若是韓爍真的看中了你,想來不會有太多阻礙。不過……你這樣子,若要嫁作人婦,可不能這般沒規矩。”

莫筱冉立馬拉下臉來:“師兄!你想的太多了!”

兩人沒掐一會,逍一便走了過來。

“二少爺,大少爺起了。”

聞人語點點頭,沖莫筱冉道:“準備啓程,今日進京。”

時析剛剛洗漱畢了,手裏捧着碗熱粥暖身子,一擡眼瞧見聞人語上來:“在外頭呆了一夜?”

聞人語應了一聲,在火盆前蹲了會才往他身邊走:“怕你睡不好,就沒回來。昨晚可冷了?”

“沒有。”時析幾口咽下粥,将碗放在矮幾上,“今日進京?”

聞人語點頭:“逍四逍五應當安排妥當了,今日便進京。韓爍趕着今天進城,應當正是休沐之時。我打算與老四見上一面。”

“也差不多了。”

為了趕着白天進城,這一日行程便緊了不少。除去時析以外,其餘人盡跨馬奔波,沒有片刻停歇。

日頭西移,日落之前堪堪趕到城門前。十八衛盡數散開分批進城,聞人語鑽進馬車中,直到入了城門也沒露面。

馬車七轉八轉進了一條胡同,盞茶的功夫,趕車的逍一敲了敲馬車門:“少爺,到了。”

聞人語應了一聲,打開車門将時析連人帶椅放了下去。

莫筱冉輕巧地躍了下來,站在兩人身邊感慨:“這地方倒是不錯,逍四逍五挺能下本啊。”

時析淡然道:“怕是不知從誰手裏借來的,以他倆的性子,想要自己掏錢租這麽個宅子,怕是困難的很。”

一只腳剛踏出門的逍五十分委屈:大少爺,我們這種成日奔波在外的,可是最懂人間疾苦了。錢多難賺啊,不省着點花可怎麽行?

莫筱冉瞧着他那副表情就想樂,正要開口逗一下,便被聞人語阻止了:“先進去吧。”

逍五應了一聲,将人直接帶到各自住的屋子才道:“宅子夠大,兄弟們都能湊在一起住下。這地方也偏遠,又不是城東的貴處,不會引人注目。只是若要出門,怕是遠了些。”

聞人語點點頭:“遙八遙九跟着伺候大師兄,逍八繼續跟着小姐。遙一,你同我來。”說完,矮下身子握了握時析的手,“趕了一天的路,你先去休息。我出門去見老四一面,夜前回來。若是晚了,你和冉冉便先用飯。”

時析點點頭:“自己小心。”

聞人語笑了笑,給了莫筱冉個眼神。莫筱冉立馬挺胸立正,一臉嚴肅地推自家大師兄進屋休息。

瞧着房門關了,聞人語才對遙一道:“進宮去給老四送個信,半個時辰後我在邀月樓等他。”

“是。”

半個時辰後。

京城酒樓客棧數不勝數,邀月樓并非最出衆的那個,卻也是客源滾滾,頗為熱鬧。

人來人往間,一個素白衣裳的少年人手握折扇緩步走了進來,目光輕輕一掃突然露出抹笑意。

有來和友人一起用飯的官家一眼認出來人,剛想開口便被少年人身邊的侍從以眼神制止,頓時駐了足悻悻坐了回去。

少年人滿意地眯了眯眼,擡步徑直走上二樓。

邀月樓雖然不算出衆,但幕後老板的身份卻頗為神秘。京城商圈幾次動蕩都沒影響了這個地方,引得無數人好奇。而邀月樓二樓更是個讓人好奇地地方,不少京中有身份的人都知道,這二樓一般不對外開放,甚至于一些高官子弟都沒能被同意上去。

如今見這麽個年歲不大的少年就這樣大喇喇的上去,引得不少人圍觀注目。

二樓轉角最裏面的一個雅間,門口站着個胖乎乎的中年人,神色恭敬地守在那裏,一瞧見少年人走上來,立馬俯身迎上來:“小的見過四少爺,二少爺在裏面等着了。”

二樓今日并未迎客,說話便也沒了顧忌。段天谕含笑點頭:“多謝陳叔。”

邀月樓掌櫃陳奇立馬笑得見眉不見眼:“四少爺客氣了,得以再見兩位少爺,是小的福氣。”

見段天谕不再說話,陳奇便小心推開房門,迎着段天谕進去後便立即關上門退去。

進門的段天谕腳步一頓,随即轉過屏風看向屋中的人:“二師兄,好久不見。”

少年初成的內斂讓段天谕褪去了當年的稚嫩,雖然面容依舊略顯生澀,卻有了帝王之家該有的威懾之意。

聞人語晃了晃神,搖頭笑道:“許久不見,竟是長大了這麽多。”

段天谕提擺坐下,輕笑道:“總不能一輩子都是個孩子。這地方,可是歷練人的很。”

聞人語單手支着頭看他:“這幾年……過得可好?”

段天谕道:“好不好,總歸是活下來了。也算是沒辜負了師傅和幾位師兄的期望。只是……讓你們擔心了。”

聞人語伸手替他斟了酒,嘆息道:“打小看着你長大,不擔心你擔心誰。這地方來了便是要水深火熱的,你偏要執意自己回來。”

☆、第四十一回

段天谕不在意地笑了笑:“師兄也說了這地方水深火熱,我如何能看自家兄弟同陷其中。何況我也不是個擺設,能自己解決。”

聞人語無奈:“自小就只知道逞能。前些時日逍四還送了信,說你受了傷?”

“當真是消息傳得飛快。不過是為了做場戲,順道除些不安分的雜碎。也不是什麽大事。”段天谕晃了晃酒杯,擡眼看他:“說起來,師兄為何突然決定回來?”

聞人語嘆道:“這地方我是當真不想回來。只是放着你在這,實在是不放心。如今越發混亂,你一個人怕是艱難的很吧。”

段天谕輕笑:“再艱難不也過來了,實在不必跑這一趟。”

聞人語敲了敲桌子,眼神也厲起來:“別跟我打太極。這一路上我可是捉了不少蟲子,放你一個人折騰,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讓人圈了進去。”

伸手替段天谕夾了菜,聞人語才又道:“人我都帶來了,師兄和冉冉也全在京城。這次,不幫你将一切定下來,我們暫時不會離開。”

段天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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