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想抱抱你

蕭羽的手迸了血,方才還喳喳呼呼的一夥人,立時都停手了。

唐曉東在最恰當的時機出現在群衆最需要他的地方。唐少還穿着大短褲,趿拉着夾角拖鞋,跑得連呼帶喘,滿臉莫名驚詫:“哎呦喂,你們幾個人這是在幹嘛呢,怎麽打起來了!這這這,都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熟人,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都把家夥放下,快別打啦!”

白雲峰白大佬只是心情不佳,今日一早出門前也沒想要上街打架,沒看黃歷,沒查風水。

展二少心情更不佳,一看蕭羽的手傷了,那一串鮮紅鮮紅的血,立時就把展翔眼底的白眼珠和黑眼珠一起染成了驚懼的血紅色。

他緊緊攥着蕭羽的腰,捧着那一只手腕,急吼吼地說:“別亂動,手指別亂動,我送你去醫院!”

唐曉東在一旁連忙說:“羅醫在隊裏呢,快去讓羅醫給包紮一下!”

蕭羽聲音微喘地說:“沒事,就是一點兒小傷口,不用去醫院的,沒事……”

唐曉東指揮他們倆:“你們趕緊走吧,這裏圍了這麽多人,把局裏的頭頭都招惹出來可就麻煩了,還不趕快從這裏消失啊!”

醫務室裏,羅大醫生搖頭嘆氣,用手指戳着這兩只很能惹禍的孩子,沒力氣罵他們。

羅衛用小鑷子把殘留在傷口裏的玻璃碴夾出來。手指縫還嵌進了更細小的碎玻璃碴,需要用針挑出來,不清理就會發炎感染。

尖銳的金屬器戳到粉紅色的肉裏,很疼,非常疼,蕭羽咬着嘴唇,從牙縫裏咝咝地抽氣。羽毛球不同于足球橄榄球那些需要身體激烈碰撞的運動,一般不會受傷見血,卻不曾想在場外挂了彩。

展翔很緊張地站在蕭羽身邊,兩手握着他的肩膀,下意識地來來回回摩挲,從蕭羽的發跡捏到後頸的小窩,又捏到鎖骨,手指不安地抖動,抖落一肩的全部是懊惱和愧疚。

兩個人同時焦心地問:“羅醫,有沒有傷到筋脈什麽的啊?”

羅衛冷哼道:“應該沒有,骨頭和筋都沒事,你的手指頭不是都動彈得挺好?就是把肉都劃破了,你小子可要歇幾天再拿拍子了!”

蕭羽默默松了一口氣,手不會廢掉就好;自己一個爺們兒,這點子疼痛還能忍耐。他手掌心裏一團血糊,自己都覺得慘不忍睹,幹脆不要睹了,別過臉去,把臉孔埋進展翔身前。展翔的手掌扶着他的肩膀和後頸,低聲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啊……”

羅衛處理完碎玻璃,給傷口消毒,縫了七八針,抹上止血消炎藥粉,這才用幹淨紗布包裹好,板着臉叮囑道:“過幾天來拆線,手掌不能沾水,絕對不能沾水!如果有發熱或者其他的不舒服,記得再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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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翔趕忙說:“謝謝羅醫!”

羅衛用手指頭用力在展二少鼻尖前兩寸處戳了一戳:怎麽又是你!我就知道你最不省心!

才一回屋,展翔就把蕭羽按在床上,不讓他起來。

“你幹什麽啊?”

“你好好歇着,睡一覺吧,也許能早點兒好。”展翔心煩意亂,拽過被子,三下兩下就把蕭羽裹成個粽子,抱在手裏,卻又不知所措。

“我沒事,真沒事,小傷口,很快就好的!”

蕭羽的手疼得要命,心裏也在犯嘀咕,會不會影響以後打球時手指的靈活度,可是一看展翔那個失魂落魄的表情,還是忍不住安慰對方。多年在場上打球養成的好習慣,搭檔之間有失誤,犯了錯,絕對不互相埋怨!

“……對不起啊。”展翔表情鄭重地道歉,眼圈有些紅。他也無法理解自己怎麽就這樣沖動,上一次在隊伍裏和人打群架已經需要追溯到五年以前,真的很久很久都沒有這麽抽風打雞血。

也許就是因為,很久都沒有遇上一個坎。

真的遇上了,還是易沖動,不冷靜。

蕭羽勉強笑道:“這種都是意外麽,誰會想到吃頓飯就能碰上一群神經病啊!我沒事,你自己的手也傷了啊……”

展翔皺眉道:“這怎麽一樣,我傷的是右手,你把打球的手傷了,這幾天你怎麽練球啊!”

蕭羽苦笑:“咳,我就是笨麽,我沒打過架麽,沒經驗啊……翔哥,你的車呢?你的千裏馬也受傷了啊,碎了一地玻璃,還在停車場吧,你快去瞧瞧它呗!”

這小孩一看就沒怎麽打過架,缺乏經驗,也不懂得保護自己,竟然還出手幫着打……一輛車算什麽呢,不就是被人蹭花了後屁股上幾塊漆麽,那幾塊漆能有蕭羽的手重要麽!

展翔心頭一熱,像是有一股血從心口上湧出來,沿着周身的血脈,靜悄悄地,撲撲簌簌,四散流淌。

他猛然弓下身來,抱住躺在床上的人。

展二少的一張俊臉向自己壓上來時,蕭羽整個人都僵了,心思“轟”得一下子飛出腦竅,完全就沒有防備。

那張臉轉瞬之間移到眼前,鼻尖幾乎頂住鼻尖,口裏呼出的熱氣撲面而來。脖頸胸膛間流露出的味道,與當初那件汗濕的T恤衫的氣味一模一樣!

火鍋店裏帶出來的香辣油煙,掩蓋不住皮膚上用香皂水洗涮過後的淡然清爽。

每個人身體裏的味道都是不一樣的,其實就看合不合咱那一口。

這味道,自己真的喜歡。

蕭羽的身子仿佛在被窩裏驟然縮小,随後又急劇膨脹,沒處躲沒處藏。對方一張大臉填滿他的眼眶,瞳孔已經無法聚焦,眼前的景物朦胧跳脫,明明近在咫尺,卻又像一座美妙壯觀的海市蜃樓,影影綽綽,遙不可及……

太近了,簡直太近了!

展翔渾身熱血萌動地抱住了人,頭一偏,鼻尖劃過蕭羽的臉,最終落在頸窩裏,手掌捏着蕭羽的肩胛骨,用力把人往自己懷裏按了按。

臉有些微紅,因為自己難得抽風的真情流露。

蕭羽目瞪口呆地瞧着展翔那一張紅彤彤的大臉,漸漸遠離,變得清晰,然後又模糊,抽身而走。

我靠,你你你,你這家夥又走了?!

你這唱的是哪一出啊?

我以為你要,以為你要……我以為你是要親我啊!!!

一想到倆人方才相隔不足半寸的嘴唇,幾乎親了上去,蕭羽身上棉被掩蓋住的某處,突然充血,一點一點地昂頭,緩緩漲滿內褲,頂起了外褲,在狹小方寸之間,燥熱地抖動。

隐秘空間裏的異樣無人察覺,褲裆裏歷經幾次漲漲落落,才狠命把那股子邪勁兒給壓下去。他這心裏真是又氣又恨又憋悶,幸虧還裹着一層被子,不然真的會被展翔這莫名其妙的一抱給整得真相畢露,狗血淋頭!

若不是自己身上還披着一層足夠虛僞和堅強的铠甲,這時候簡直想伸出兩條胳膊揪住某人,打滾號啕:翔哥啊翔哥哥啊,您別走啊,您就順手地,随意地,慷慨大方地,再抱一抱麽!

展二少雖說這幾天氣息不順,腦子犯抽,卻還沒有短路到想要去親一個男人。

他就是忽然覺得蕭羽真好。以前就喜歡這人,現在愈發地喜歡,說不出來的一種感覺,就是覺得自己的搭檔是這麽好的一個人,自己卻很爛!

這事無論如何也瞞不過隊裏的領導和教練,不用羅醫去打小報告,明天早上就要出操,要訓練的!

倆人正琢磨着怎麽去向杜老大那個毒舌筒承認錯誤,宿舍門“哐當”一聲撞開了。

不必去找彪哥認錯了,彪哥已經不請自來,滿頭滿腦都飙着怒火,一進門就厲聲質問:“蕭羽呢,把手傷了?!我看看!”

局裏領導給羽毛球隊楊領隊打電話了,問,聽人彙報說你們隊裏有人在總局門口打架?簡直太不像話了,這公衆影響太壞了吧,進進出出那麽多記者呢,你們羽毛球隊該整風整改了!

蕭羽一看杜老大來了,“騰”一下從被窩裏鑽出來,跳下了地,一腦袋狼狽的亂發。

展翔下意識地把蕭羽護在身後:“杜指,我們……”

“你們你們,你們個什麽,啊?!”杜彪的一對鷹眼瞪着眼前的倆人,吼道:“你們兩個剛才在門口打架來着?”

展翔低頭答:“嗯,杜指,正要去跟你彙報。”

杜彪一把拽過蕭羽的胳膊,一看那裹得緊緊繃繃木乃伊似的一只手,怒問:“怎麽傷這麽厲害?!你們動刀子了?”

“沒有沒有!……是撞上碎玻璃了。”

杜老大兩眼噴火,破口大罵:“你說你打架就打架吧,你怎麽沒把你那張小白臉給打花了啊?!蕭羽,你是個羽毛球運動員你知道嗎!你打壞哪兒你也不能打壞你握拍子的手!

“你們這倆小王八蛋,下次打架的時候給老子記得,別打手,打你自己的臉,你們倆那張臉擺在那裏反正也沒用,又不能當飯吃,可以随便打老子絕對不管你,你要是弄壞了你自己的手你他媽的就是個廢物!!!!!!!!”

蕭羽被罵得不敢擡頭出聲,知道吭聲只會招來更兇猛的毒液。

展翔咬着後槽牙開口說道:“杜指,是我跟別人打架來着,蕭羽他沒打架,他是被足球隊那個人弄傷的……”

“我就知道他媽的又是你幹的好事!”杜彪氣得想抽人,“展翔你可真有本事,李桐傷了,這回蕭羽也傷了,你打算怎麽着?你跟誰搭檔就廢了誰是吧?!你以後自己一個人打着玩兒吧,你還要搭檔幹什麽!!!!!!!!”

展翔一聽這話,臉皮迅速漲紅,悶頭不再吭聲,李桐那事是他心裏的一根硬刺,時不時地冒出來硌着心頭肉。

“你以後別在國家隊待着了,你給我回八一隊去,國家隊真盛不下你這號人!……還有你,蕭羽,你也走人,走人!”

展翔驀然擡頭,針縮的黑色瞳孔裏冒出一絲驚慌的神情:“杜指,您別讓我回去!小羽也不能回去!……我知道這次是我做的不對,下次絕對不會了。小羽他完全都沒有責任,您別處分他行麽?”

蕭羽在情急之下,腦子裏迅速組織攻勢,鼓起勇氣開口:“杜指,這次雖然是我們倆打架不對吧,但是的确是對方挑釁在先,攔車罵人,把翔哥的車子都砸了,所以您不能只看打架的結果我傷了手,翔哥還傷了車啊!”

杜老大瞪眼:“我管他的車怎麽樣?我是你們倆的主管教練,我只負責盯着你這只打球的手!”

“杜指,打架是有前因,有過程,有高潮,有結果的,最關鍵的您得往前倒騰那個‘前因’啊!鹽打哪兒鹹,醋打哪兒酸?我們兩個人在外邊都是老老實實低調做人的,從來沒給您丢過臉,可是架不住出門就碰上個流氓,咱們羽毛球隊的也不能讓人随便欺負了麽您說是不是呢……”

展翔扭臉窘迫地望着蕭羽,第一回發現這小孩這麽能白呼。

杜彪都被這一套一套的給說得沒詞兒了。你小子打個架忒麽的還有前因,有過程,有高潮?老子就聽說了高潮,看見了結果,你現在教育我沒有研究‘前因’!

蕭羽其實是一聽要把他倆人退回地方隊,這才着急了,硬着頭皮也得給自己和展翔一杆子撇清責任啊!

國家隊隊員因為犯錯和各種原因被退回省隊,那是最沒面子的事情。進了國家隊的人就不想再回去,就好比很多進了城的妞,再也看不上鄉下的日子;很多出了國的人,寧願在華人街餐館裏洗盤子,也不樂意再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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