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不是我師父
木槿掏出少湖和鏟子,還有一排小紙人準備故技重施——挖墳。
程大發拎起少湖,少湖一鏟子拍他腦門上,“放開老子!”
程大發被拍的眼冒金星,“不,不能挖。”
“你說了不算!”
程大發瞪眼,要是有胡子估計也吹起來了,“你別仗着自己會驅使紙人就亂幹,這裏是養屍地,誰知道下頭埋的是什麽東西,萬一出來個大玩意,咱們的命就搭進去了。”
“若是不挖,會有更多的人死去,棺材必須起出來。”
“不行!不能起!”
木槿淡淡地道:“你若是害怕,可以離開。”
“誰說我怕,我一點兒都不怕,我是抱樸觀的觀主,有三千信衆!”
木槿輕笑,“那你就留下。”
程大發:“……”
逞一時口舌之快,想走也走不了。
程大發氣呼呼地坐在屏風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坐的不是地方,咔嚓一聲,竟然斷了,程大發的屁股再次遭殃,重重摔在地上不說,還被斷掉的木頭硌了下,他站起來狠狠踢了幾腳撒氣。
滿天繁星,清冷的月光流瀉的幾人身上,周圍安靜的出奇,仿佛他們所在的地方不是城市,而是某個被遺落的地方。
程大發撒完氣,招呼炎彧,“過來這邊,如果出來個兇物,可以相互照應。”其實他想說的是我可以保護你,又怕真有兇險的東西出來自身難保,便換了個說辭。
炎彧走過來,并沒有與他在一起,而是站在了木槿身旁,“你有把握嗎?”
Advertisement
“沒有。”
炎彧扶額,“沒有還挖。”還說的那麽理直氣壯。
“陣被破了,必須挖出來。”
木槿稚嫩的臉上滿是凝重,她年紀雖小,也知道要擔起道士的責任,有的時候沒有把握也要去做。
炎彧握住她的手,使勁捏了捏,他用的勁很大,木槿轉頭看他,柳眉蹙了起來。
“你不用把什麽都攬在身上。”
“總得有人去做,指着他嗎?”她朝程大發的方向偏了偏,“一身銅臭味,我們那時候的道士第一想到的是為民除害,現代人總是要先衡量一番。”
木槿休息的時候就在手機上看新聞,看到各種各樣的刑事案件,有為了錢財兄弟反目,父母成仇的,也有誘拐兒童,逼迫少女賣.淫的,林林總總。
其實在任何一個年代都有人犯罪,也有不求回報的好心人。
只是她生活的年代落後,全國各地發生的事情只會在當地流傳,不會傳播很遠。現代就不一樣了,一個小家庭發生的事,隔天全世界就知道了,所以刑事案件、社會新聞才顯得特別多。
木槿看到那一件件的慘案,總是在想,人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在她看來,人應該要有善心,講道義,甚至可以為了大義犧牲自我,血要撒在值得的地方。她從不畏死,死亡只是這一世生命的結束,輪回後還會開始新的人生。
炎彧不知道木槿的真實想法,寬慰她,“并不是所有人都這樣,你這樣說我們就太不公平了,比方說我,我幫你可沒有要求過回報。”
木槿笑起來,“那是因為你沒經歷過貧窮困苦。”她細細看他的眉眼,“不過你也沒有機會經歷,你命中帶財。”
“財多嗎?”
“多,多的花不完,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你沒有父母緣。”
炎彧垂下眼簾,掩蓋失落的情緒,“是,我六歲那年父母出車禍死了,爺爺帶大我的。”
木槿拍拍他的手背,“你比我好多了,我連我父母是誰都不知道,我是我師父從木槿樹下撿到的,還是冬天,都快凍沒氣了,我師父怕我養不活,天天給我念經,長到三歲那年,魂兒還被拐走了,我師父給我叫了一夜魂兒。”
“你的名字就是這樣來的?”
“是啊,生日就是師父撿到我的那天,師父說像我這種生辰八字都不知道的人,就不用算命了,算也算不準。”木槿呵呵地笑,“聽了我的凄慘遭遇,是不是心裏好受多了?”
炎彧這才知道她在安慰自己,明明年紀很小,又是個女孩子,偏偏老是以保護者的姿态自居,讓他又是心酸又是心疼。她這師父一點兒都不合格,本應該被養的嬌滴滴的小姑娘愣是被他養成了女漢子。
揉揉了她的頭頂,柔聲道:“小丫頭,謝謝你的安慰,我已經沒事了,你也不用老是這麽懂事,女孩子就是要哭一哭,鬧一鬧,這樣男人才會寵着你。”
木槿不屑地撇嘴,“得了,小時候我哭死,師父也不肯饒我,他說鬼來了,你哭一哭它就跑了?眼淚不是萬能的。”
“你師父說的不對,你哭一哭,對男人是很有用的,不信,你下次試一下。”
木槿擰起眉毛,“真的?”
炎彧颔首。
“可我師父也是男的,為什麽不行?”
“你師父是老頭子,另當別論。”
“我師父不……少湖,不要動!”木槿縱身躍下,提起少湖,腳尖在棺材上借力,跳起的瞬間,棺材蓋整個飛出,彈起三丈多高。
木槿的身體在空中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旋轉,撲向炎彧,就地一個翻滾,棺材蓋砰一聲砸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而它掉落的位置正是炎彧站立的地方。
木槿維持着趴在炎彧身上的姿勢,少湖被擠在兩人之間,臉正好與炎彧的臉貼在一起,還是眼睛對眼睛,鼻子對鼻子,嘴巴對嘴巴。
炎彧捏起少湖的腦袋,臉色陰沉,它那紙片片嘴竟然是濕的。
少湖呸呸的吐口水,還用袖子去抹嘴巴。
炎彧滿頭黑線,我還沒嫌棄你呢,你倒是嫌棄我了。
木槿呵呵地笑,拎着少湖站起來。
黑色的陰氣正在棺材裏蓬勃而出,迅速蔓延到整個院子,院子裏頓時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木槿臉上的笑頓時消失了,“炎彧。”才剛從他身上起來,卻看不到他的人了,她蹲下.身子去摸炎彧躺的地方,只摸到潮乎乎的泥土,炎彧不見了!
“炎彧!”
沒有回應,周圍靜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木槿擡起手,竟然連少湖都不見了。漫天陰氣中,只有她一個人。閉上眼睛,默默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幻覺,再睜開眼睛,還是一樣的,念誦《清心咒》也沒用。
手腕上現出十八串珠,抽出寶劍揮舞,陰氣散了些,可是又很快凝聚起來。
木槿朝印象中棺材的地方走了幾步,一邊走一邊揮舞寶劍驅散陰氣,挖成的大坑裏,棺材靜靜躺着,濃重的陰氣依然在噴出,木槿邁出腳,想看看棺材中到底葬的是怎麽樣的邪物,眼前的景色卻突然大變。
寬闊的大街,馬車辘辘,身着唐裝的人穿梭其中,飛起的檐角下,有胡人女子在叫賣,一位大嬸拉住木槿的衣袖,“姑娘,買只簪子吧。”
銀簪上鑲一只靛藍色蝴蝶,蝴蝶振翅欲飛,下面墜兩串珍珠。
木槿顧不上大嬸殷勤的介紹,滿心迷茫,難道她又回來了?接着一陣狂喜湧上心上。
師父!
木槿施展輕功,往靜虛觀的方向跑,遠遠看到道觀的門,卻怎麽也到不了。
“師父!”
沒有人應,那些走在她身邊的人都是一副木然的表情,對她的呼喊無動于衷。
木槿發狠狂奔,總算是踏上了道觀門前的臺階,一級一級,越走越高,竟然超過了道觀的牆,她俯身.下望,師父正在道觀內散步,小師弟在他身邊打掃。
“師父,師父,我是木槿!”木槿急的落下淚來,師父卻聽不見,背負雙手,回了房間。
木槿坐在臺階上哭,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師父,你不要木槿了麽。”
“誰說為師不要你,這些日子你都去哪裏了?”
木槿驚喜地擡頭,還沒來得及叫一聲師父,師父的長袖已經掃了過來,将她打落臺階。她從臺階上翻滾着落下,顧不上全身的疼痛,心裏想的是師父果然生氣了,我一定要好好表現一番才是。
滾到了最後一級臺階,木槿渾身疼的站不起來,一雙素白的手掌伸過來,她伸出手去扶,愕然發現,手變得很小很小,一張口便是哇哇的哭聲。
接着跌入溫暖的懷抱,“可憐的孩子,這麽冷的天氣沒有被凍死,真是命大。”
她登時閉了嘴,聲音是師父的,她瞪大眼睛去看,師父的臉被一團白霧遮住,看不分明,她伸出小手去摸,入手濕滑,跟觸摸小青的感覺差不多。
木槿激靈靈打了個冷戰,身體突然被淩空擡起,師父正将她高高舉過頭頂,朝地上狠狠摔去。
“師父!”
木槿的身體在空中旋轉,她伸出短短的腿,想要在接觸到地面的那刻,踹在地上,反彈起來,可是,她的小短腿卻嘎巴一聲折了,疼痛翻江倒海般湧來,險些背過氣去。
她趴在地上,心裏不斷問着為什麽為什麽。
師父卻一步步朝她走來,她艱難的翻身,驚恐地望着漸漸逼近的師父。
不,他是不是我師父,師父不會這麽對我。
“你到底是誰?!”手腕上突然出現十八串珠,木槿猛然扔出,串珠在空中變大,發出金色的光芒,照散了師父臉上的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