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

人終究是為自己多想一些的,楊葭只猶豫了片刻才低頭做出不好意思的樣子道:“母親明鑒,我就是覺得奇怪,十一娘和咱們姐妹平素往來都不多,那日怎麽會邀七姐去後花園說話呢?再則,七姐雖然是我們姐妹之中長相最出衆之人,但是大姐姐想來不是以貌取人之人,為何獨獨待七姐不同?我只是心中不明,有些不忿罷了。”

大夫人一笑,“你這番話,我倒是不怎麽相信。”她瞧着紗窗下投下的陽光,微微眯眼,這些小丫頭以後背後小動作瞞得過自己嗎?“我聽說之前你和七娘的關系不差的,既然疑她,那必定是她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好了,我想聽的,你覺得她有什麽不好的地方。”

楊葭偷偷擡眼看了看大夫人,吞吞吐吐地道:“就是我覺得她總是裝模作樣的,眼淚好似不要錢似的,說得好聽是梨花帶雨惹人憐惜,說得難聽就是故意惡心人的,好似別人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兒一樣……母親,我就是不服氣而已,真的,我沒有想過其他的。”

大夫人知道楊葭不會将心中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了,便道:“算了,我也不是你的生母,也難怪你不願意同我說實話。”

楊葭忙分辨道:“非是女兒不願意說實話,實在是這些話就是女兒的真心話呀!女兒雖是庶出,也是大姐姐的親妹子,可是大姐姐只邀七姐去大名府城,我真是不服呀。母親說我有意隐瞞,真是冤枉女兒了……”

楊葭就差沒有跪在大夫人指天發誓了,鬧得大夫人臉色更加寡淡了,“好了好了,也是我多想了。你大姐姐邀七娘去候府小住也是為了小嬌娘,你還好意思嫉妒她?你難道忘記了你送給小嬌娘的貓惹出來的禍事?”

楊葭鼓着臉頰撅着嘴巴低下了頭,做出一副委屈惱恨的表情來。心裏頭卻在自嘲不已,自己如今這演技精湛得,大夫人總該相信七八成吧。

大夫人暗想庶出的果然是庶出的,半點也不貼心。聲音冷淡:“好了,你去看看吳姨娘吧,六娘的事情,若是她再鬧,就讓她去庵堂和六娘一起做伴就是了。”

楊葭只得低頭應是,退出了次間出了正屋,就看着一身翠綠色丫頭制服的春柳神色不對地匆匆過來了,她看見楊葭腳步微頓,蹲身行了一禮就往大夫人正屋去了。楊葭轉過抄手游廊的轉角處,就聽見屋中的驚聲,不多時就聽見大夫人帶着一群丫頭匆匆出來了,竟是往太夫人的桂苑去了。

難道是二哥鬧着出家的事兒驚動了太夫人?其實楊葭猜錯了,若只是二郎鬧着出家,太夫人也不會急急忙忙讓春柳來請大夫人的。原來是宋家老夫人單獨和太夫人說了親事,而此時的太夫人剛知曉次孫鬧着要出家,以為宋家人是打探了這個消息,才特地上趕着來的,自然生氣不已,當即就冷了臉說了宋老夫人一通。宋老夫人也不是能受得了氣的,冷笑着甩出了藏了多年的一水紅緞子枕面來,太夫人又吓又氣便暈厥了過去。

“……宋老夫人還沒有走,我們都是奴婢,不敢有什麽動作,常嬷嬷遣了我來請大夫人過去定奪。”春柳跟在大夫人身邊,邊走邊低聲說着始末。

“宋家人的良心真是讓狗給吃了!”大夫人冷着一張臉低聲罵了一句,她雖然不喜歡太夫人這個婆婆,但若是太夫人有個三長兩短,官人就要回家丁憂守孝,這可不成!

“去讓那幾個粗使婆子仔細盯着宋老夫人,若是太夫人沒有大礙還好說,若是有個不好,就算是親戚也沒有做了。”大夫人冷聲吩咐道。

“是。我這就過去。”春柳忙應道。待大夫人一行人去了太夫人屋裏,她立刻往廂房去了。

屋中太夫被綠痕和紅繡揉胸口地揉胸口,按人中的按人中,待常嬷嬷端了一碗溫熱的茶湯來,太夫人才悠悠轉醒。她一看大夫人,就老淚縱橫,“老大媳婦啊,我這是做了什麽孽啊!偌大的年紀反倒要受親戚逼迫,受兒孫連累……”

大夫人忙道:“母親保重身體要緊,官人在外日日祈求上天保佑母親長命百歲的。您若是有個不好,官人還不知道多傷心?”邊說邊接過常嬷嬷端上的茶碗,親手服侍太夫人用了半碗熱茶湯,讓丫頭婆子們都避了出去,這才繼續道:“咱們家的小郎君但沒有娶宋家娘子的可能,母親不同意那是正常的,姑母拿出來的那塊枕面到底是何物竟逼得母親如此失态?母親千萬別有顧忌,只管告訴兒媳便是。宋家人忘恩負義,兒媳自當為了母親去收拾她們。”

大夫人這番話說得可謂義正言辭,重點當然是前頭兩句了。她瞧着太夫人像幹癟的老茄子樣,心裏又是唏噓又有些竊喜。

太夫人知道,兩個兒媳,二兒媳劉氏雖然是自己的親侄女兒,但是論果斷是趕不上大兒媳的一星半點的。這個時候她也不掩着藏着了,嘆了口氣眼色複雜地道:“你大概聽說過老三的賤人生母是病死的吧,其實不是的,你姑母拿的那塊枕面,才是那賤人致死真正原因——她當年得了傷寒,只能辟屋另住和衆人隔開,一夜被人以枕頭掩住口鼻窒息而死,當然了,老太爺到死也不知道她真正的死因。”

“竟是這樣……”大夫人也愣住了,太夫人沒有明說她也知道面前的婆婆正是讓太姨娘致死的元兇了。

“這麽多年,我一點也不後悔弄死了那賤人。”太夫人冷笑一聲,“只是沒有想到,悶死賤人的枕頭套面竟落到了宋楊氏的手中!”此時此刻,太夫人連小姑子也不說了,可見是真的惱恨上了宋老夫人。

“依母親的意思,這事兒該如何處理?是息事寧人同意宋老夫人提出得親事,還是另做打算?”大夫人也覺得弄死一個小妾不是什麽大事兒,老太爺都不在了,老三就是知道了,也不可能不顧前程和妻兒來謀害嫡母報母仇的。只是傳了出去,終究不是什麽好事兒,又不可能弄死宋老夫人和宋家人。這事兒可比鄒應和老二的事兒都難辦呢。

“你可知道,二郎鬧着要出家替父贖罪?”太夫人突然轉過話題道。

“兒媳方才聽春柳那丫頭說了一道嘴。”大夫人只覺得楊況這孩子太經不起風浪了,不過是被歹人綁了幾天就鬧着要出家,真心想為楊清那混賬贖罪就該好生讀書多做些善事才是。

太夫人昏黃的雙眼中閃過冷厲的光芒,“常嬷嬷,你去将宋楊氏請來,告訴她,她一心想将孫女嫁到咱們楊家,都将二郎逼得要以出家來相避。這事兒若是傳了出去,後果如何教她自己想清楚。她若是老老實實的,我還念着一點親戚情分,給玥娘珩娘姐妹說富庶的鄉紳人家做親。”

常嬷嬷去了,大夫人卻暗暗垂了下嘴角,太夫人這人看着慈和,其實睚眦必報,宋楊氏都拿着“證物”要挾上了,她還會好心替宋家姐妹說親?果然,她立刻就聽見太夫人道:“雖然你們姑母今日太過無禮了,我只當她是老糊塗了,你也別和她計較,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年歲也大了,指不定哪天就染了病卧床起不來了呢。”

大夫人心裏一凜,太夫人這話中之意果然是要宋老夫人卧病再也不能要挾了,姜果然還是老的辣,這狠手!她忙笑道:“母親說得是,兒媳知道了。也會将這些話轉告給二弟妹的。”

太夫人想起二兒子一家就是滿心的煩亂,只是總歸是自己的血脈,便嘆道:“我雖說了分家,但是老大不在家,而老二一家子如今亂糟糟的,不若等十月老大任滿回京告個一個月的假回來再分家,那時候大郎媳婦應該已經生了孩子,二郎也應該不會胡鬧了,而四娘的婚事也應該定了下來。如此分家,族中的老人們也不會說老大不顧及手足之情了。”

大夫人有些不願意,卻也知道太夫人說得話有道理,只得低頭應了聲是。婆媳倆還待再說些話,卻聽見院子裏鬧哄哄的,原來是宋老夫人在鬧騰,她正被幾個婆子攔着,嘴中罵罵咧咧的。

“劉寶娘,當年若非是我為你周旋,我哥哥早就休了你了,如今你竟這般待我,你忘恩負義,你豬狗不如……”

太夫人的臉都黑了,她氣的胸膛直起伏,氣道:“扶我起來!宋楊氏是給臉不要臉,楊家容不得她胡鬧。”

大夫人只得扶着她起來出了屋子,卻見太夫人看着渾然一村野潑婦的宋老夫人,一個巴掌就扇了下去,又一個巴掌扇了下去,将宋老夫人都給大懵了。

“你這個老賤人竟敢打我?我和你拼了……”宋老夫人反應過來就朝太夫人撞了過去,卻被楊家的婆子們給拉住了。

天夫人冷笑道:“人說長嫂如母,我是你嫂嫂替過世的公婆及你兄長教訓你,還是能夠的!你看看你這樣子,還好意思說是楊家的老姑娘?比鄉下的婆子都不如!你口口聲聲說我忘恩負義,若非是念着情分,你們一大家子早就被趕出了楊家,還容得你們住着我楊家最好的客院,吃着比楊家正經主人還好的膳食?今日我就告訴你,你休想将你那沒規矩的孫女塞給我孫子,我孫子就是出家做和尚去也不會娶她。來人,将宋太夫人送去客院,順道替他們收拾行李,咱們楊家沒有宋家這門親戚。”太夫人說着偷偷給了大夫人一個眼神。

大夫人會意,忙喝退幾個婆子,扶着宋老夫人勸道:“姑母和母親本是至親,她也是說的氣話,您可千萬別在意。再則有什麽話好好商議便是,為何要鬧騰呢?我看今日就算了,就讓侄媳先扶您回房去,明日再說可好?”

宋老夫人又恨又氣,知道今日是自己沖動壞了事兒。她本想推開大夫人的,卻想到太夫人和大夫人婆媳并不怎麽和睦,便故意順着大夫人攙扶的手大哭起來,“侄兒媳婦啊,我不要活了,老嫂子竟然這般對我,我還活着做什麽呀……”

而太夫人有些渾濁地目光瞧着狀若瘋婦的宋老夫人,眼角不自知地滑下兩滴眼淚來,宋楊氏未出嫁前明媚而又驕傲的樣子完全消散了,只剩下眼前這個老潑婦鮮明如斯。家變和貧窮竟然讓一貴婦淪為潑婦,何其悲哀?所以楊家絕對不能敗落,宋楊氏還是卧病在床方好。

38一波未平一波起

吳姨娘聽六郎興高采烈地嫩聲嚷道:“姨娘,母親要帶我同八姐她們一道去汴京哩,你也替我收拾東西吧,我小船、小弓還有猴子抱月筆筒……”

兒子歡叽叽喳喳聲吳姨娘耳中卻如同晴天霹靂,兒子去汴京?他還這麽小,怎麽能離得了她這個親娘?她忙蹲下/身,哄着六郎道:“六郎乖,汴京有什麽好?哪裏比得上家中自?要吃什麽玩什麽都沒有人說。ysyhd聽姨娘話,我們六郎哪裏都不去,就留家中……”

“不嘛,母親都答應我了,我要去,要去!”六郎不滿地直嚷嚷道,大大雙眼裏滿是濕潤,只待吳姨娘再反對就哭出來了。

楊葭過來時候,吳姨娘正對着哇哇大哭六郎呵斥着,一見楊葭,就将氣都撒到了她身上,沖着她拍打道:“你這個混賬東西?每日你兄弟面前說些有沒,現還教唆他去求大夫人跟去汴京?你真是長大了主意多了啊?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楊葭心裏暗嗤,好嘛,舍不得打兒子倒是舍得打女兒了。胭脂、小桃等見狀,慌忙上前拉扯哄勸,這個說“姨娘舍不得六郎也不該打八娘啊”,那個又說“讓人聽去了定會笑話姨娘”雲雲,好半天這才勸住了吳姨娘不再鬧騰。

哎,吳姨娘再蠢也是生母,她只得再表演一番演技了。随即舉起袖子半遮着臉面嗚嗚咽咽哭道:“姨娘舍不得六郎自去求大夫人便是了,怎麽就沖我生氣了?平日裏我不和六郎說些外頭事兒,別人還以為他是個小娘子呢,哪家小郎君是拘內宅裏頭養活?姨娘此時反倒怪我多嘴多舌了,我真是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

六郎瞅着姐姐為他挨打了還哭了,那哭聲也大了,鬧得吳姨娘腦袋一陣陣抽痛,只覺得心裏頭有口氣堵着都呼吸不過來了,好半天才哆嗦着嘴唇道:“好好,你們都是對了,反倒是姨娘我錯了。你們要去哪去哪吧,巴結奉承着大夫人也就是了,不必再來理會我這個姨娘了……”她頓時想起了關庵堂六娘楊芊,只覺得六娘雖然脾氣急了些,卻比小女兒和兒子都貼心些,不由得哭嚷道:“去汴京是攀上了高枝是吧,以後也別來指望我替你們打算了,我去庵堂陪六娘去!”

若是本尊楊葭,說不定還真會因為吳姨娘這些話而低頭認錯,便是前世剛剛穿越沒有多久楊葭,也很可能顧忌名聲和麻煩,也會低頭。但是如今楊葭,卻只想肆意過日子,由着吳姨娘帶着六郎,沒得教出一個擔不起事兒來纨绔,到時候指不定要自己這個姐姐來收拾亂攤子呢。

“……母親允六郎一道上京本是好意,姨娘這樣子鬧豈不是寒了人心,以後咱們兄弟家裏豈不是越發沒臉了?姨娘怎麽就半點不為我和六郎想想,還有六姐,別人也只會以為是姨娘教導六姐不利……”

楊葭都被自己哀怨話語給弄得起雞皮疙瘩了,實哭訴不起來,只得拉着哭得一臉淚六郎到身邊,“姨娘好生想一想吧,我先帶六郎過去我那兒了,免得吓壞了他。”

小桃幾個忙跟着楊葭走了,只留下胭脂來規勸吳姨娘。

“八娘這是怎麽了?怎麽發髻都散了?”楊芊從劉姨娘小院子裏出來,瞧着楊葭狼狽樣子,皺了皺眉頭道。

楊葭幹笑兩聲,将六郎推到自個身前:“方才和六郎玩鬧,這才弄亂了發髻和衣裳。”她目光瞟了楊芊身後丫頭香兒手上抱着紅漆小匣子,笑道:“劉姨娘可是又給五姐姐好東西了?真是羨慕呀。”

楊芊眼中微露出得意之色來,劉姨娘可比吳姨娘好多了。“八娘你若是不知道帶哪些東西上路,便打發人過來我這兒,我讓孔媽媽得空過去你那兒說說。”

“多謝五姐了。我倒是沒有什麽,就是六郎,他也要跟着我們一塊上路啦,我姨娘很舍不得他,現還屋子裏難受呢……”楊葭又半真半假地說了一句,趕到六郎不耐地扯着自己袖子,這才和楊芊告辭帶着六郎回了自個屋子。

“八姐,姨娘,姨娘是不是真不要我們了……”六郎大眼中有着懼怕,看得出來吳姨娘之前那番話,還是六郎心裏留下了痕跡。

楊葭故意做出一副驚訝樣子道:“那是姨娘舍不得六郎離開她去汴京才故意這麽說,你竟當真了?你看小桃、百靈還有伺候你周嬷嬷,哪個當真了?”随即伸出指頭刮了下六郎白白軟軟臉頰:“我們六郎還真是個孩子呢。”

六郎偏頭去瞧小桃、百靈和周嬷嬷,見她們果然都是笑嘻嘻樣子,當即也不好意思起來,撞進楊葭懷中嘿嘿直笑。

“等去了汴京見到好東西咱們買來送給姨娘,她定不會再生六郎氣了。”楊葭暗想,依着前世記憶,若是自己不被大夫人當做棋子嫁給趙霖,那麽再回大名府機會将極小了,六郎也可汴京尋蒙學入讀,比起來呆大名府不知道強了多少。瞬間,楊葭就期待起汴京生活來了,摟着胖弟弟又嘀咕起來了,說得這小子頓時又高興起來,将吳姨娘鬧那場給抛到腦後了。

當晚,楊葭留了六郎歇着自個屋子裏,小孩子瞌睡多六郎睡下時才戌時便睡了,楊葭精神卻好得很,瞧着百靈和畫眉一臉故事樣子,忙出了內間去了廳中,好笑道:“又出了什麽事兒?你們怎麽這幅樣子?”

“八娘子,今日太夫人院子裏鬧出了好大動靜來呢,說是宋老夫人逼着要将玥娘子嫁給咱們家二郎,太夫人不答應,她又打又罵。而二郎得知了消息,親口嚷着他寧願出家也不娶宋家玥娘呢。如今滿府裏都傳遍了,想必明日裏整個魏縣也都傳遍啦。”百靈噼裏啪啦說道。

小桃和畫眉也一改平日裏寡言,控訴起宋家人不要臉來,紛紛為二郎抱屈起來。楊葭聽罷,只覺得祖母果然是厲害,不但平常化解了宋老夫人逼婚,是化被動為主動,只有流言傳了出去,可憐是二哥,不要臉是宋家人,姑祖母一家魏縣乃至整個大名府便沒有顏面再待下去了。只是二哥當真打算出家嗎?

這邊主仆叽叽喳喳了小半個時辰瞧着時間不早了,這才熄燈睡下了。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楊葭就被外頭動靜給鬧騰起來了,又摸了摸一邊被子裏六郎屁股下褥子,果然水漫金山了,她拍了拍弟弟白白軟軟屁股,見他仍然毫無動靜地呼呼大睡,暗暗後悔留了他歇這兒,忙喚了周嬷嬷進來給六郎換褥子,待小桃幾個伺候她梳妝洗漱畢了,這才道:“一大早就這麽鬧騰,又出了什麽事情?”

“有百靈這個丫頭,等她回來了就知道了。”小桃和畫眉異口同聲地道。

果然不多時,就見百靈步跑了回來,“八娘子,八娘子,是宋家高夫人松影院裏鬧騰,口口聲聲說着要大郎給宋家玥娘一個公道,不然她就死松影院裏呢。”

楊葭臉上露出了嘲諷之色,“我記得姑祖母是想将玥娘表姐嫁給二哥,怎麽高表嬸卻說要大哥給公道呢?真是奇了怪了。”

“誰說不是呢?二夫人平時看着還威風,卻不想關鍵時刻不頂事,竟拿高夫人無法呢。就是四娘子都被高夫人吓得不敢做聲了,如今都指望着大夫人勾去呢。”百靈用力點頭道。

楊葭暗笑,宋玥娘這次該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只是高氏這樣鬧騰壞了宋老夫人謀算,若是和前世一樣逼死了她,後世人多同情家破人亡宋家人,而将此事算楊家身上。想到此處,楊葭覺得也該做點什麽才成,不然自己想嫁個靠譜點男人還真要受影響了。打定了主意,便對着丫頭們道:“好啦,去将早膳拿來,我先用一點再去客院瞧瞧,不知道玥娘表姐如今怎麽樣了。”

小桃幾個都詫異不動,百靈是言語地道:“宋家人厚顏無恥上跳下竄自找,八娘子何必去看她?”

“總歸是親戚一場啊,再說了,玥娘表姐雖有些不對,但是珩娘表姐很好呀,就看珩娘表姐份上,也該去瞧瞧。”楊葭堅持道,丫頭們這才鼓着臉頰不情不願地動了起來。

匆匆用過了早,留下小桃屋中和周嬷嬷一道等六郎睡醒,她帶着百靈和畫眉出了門,夾道邊月洞門前,瞧着楊芊也帶着香兒和靜水也來了,忙笑着迎了上去:“五姐姐可是也聽說高表嬸松影院裏鬧了?五姐是去看熱鬧還是和我一道去瞧瞧宋家表姐?”

楊芊卻偏頭眨了眨眼,嘴角一彎道:“去瞧宋家表姐難道就看不到熱鬧?我可不相信呢。”

楊葭也大笑起來,宋玥娘不管是真尋死還是假尋死,都是一場大熱鬧,而且過了今天以後也很難瞧見了,等宋玥娘外頭和大哥勾搭起來,做了大哥外室時,自己早就汴京了呢。

姐妹倆挽手進了屋,就看見宋玥娘面色蒼白、神色木然地躺紅木雕花床上,宋珩娘和宋家老家人于媽媽一坐一站,俱都一臉擔憂地和宋玥娘低聲說着什麽。

屋中人聽到動靜,宋珩娘和于媽媽都擡頭望了過來,宋珩娘一臉羞愧地起身迎了過來,而于媽媽卻瞧見楊葭姐妹後,就伏宋玥娘身上大聲哭了起來:“……大娘子啊,你怎麽就這樣傻呢?有什麽事情自有老夫人和夫人替你做主啊,你為什麽就想不開啊……除了老夫人和夫人,你還以為人家真心疼你啊……你這是将自己放地上給人羞辱啊……”

這個于媽媽這番哭訴可真是誅心了,分明是說楊家對不起宋玥娘對不起宋家。楊葭和楊芊姐妹神色都變了,楊葭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于媽媽道:“于媽媽這話是說我們家對不起表姐對不起宋家,逼着表姐去死了?我們家可背不起這樣罪名!反倒是我二哥,都被逼着要出家了,這又找誰去說?再則表嬸卻是想大表哥逃回公道?便是小孩兒都知道其中不對了。我們家不欠宋加什麽,于媽媽說話,也太不講良心了!”

“八妹說得對!有些人就是喜歡賊喊捉賊,明明是自個不對,卻非要賴對方身上。哎呀,也是楊家名聲太好了,弄得人人都蹬鼻子上眼。”

姐妹倆一陣夾槍帶棒将于媽媽說得一臉羞窘之色,而珩娘是羞窘萬分,她咬着唇對着楊芊和楊葭蹲身行禮,眼中含淚:“五表姐和八表妹說得是,是我們家人做得不妥。只是姐姐如今傷得厲害,待她痊愈了,我定和姐姐一道去想太夫人、二夫人、大表哥和二表哥請罪……”她想到還二房鬧騰生母,眼淚還是流了下來,讓屋子裏氣氛變得尴尬奇怪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嗯,總算将宋家人給折騰完了???

39言辭鋒利楊氏女

宋珩娘哭泣樣子吓得于媽媽不輕,她忙跪下磕頭道:“兩位娘子,方才是我胡說,請千萬別往心裏去,是我關心我們家玥娘子而急糊塗了……”

楊葭确實有點同情宋珩娘有一幹極品親人,變沉默下來,反倒是楊芊得理不饒人:“聽說于媽媽是伺候了姑祖母多年老人了,能從延州帶來大名府足見你是個聰明人。你這樣子忠仆都埋怨起我們楊家了,其他人不用猜就知道怎麽想了。玥娘表姐都這樣了,你不說幫着勸解,反倒是一邊胡亂折騰。”她又轉向宋珩娘,道:“我勸珩娘表妹也別太顧及舊情了,這樣子不忠心為主奴才早早發賣了才是。”

于媽媽正是吓到了,忙不疊地磕頭求饒。便是宋珩娘,也沒有想到楊芊說話這般犀利。她心亂如麻,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那神色看起來極像受了大委屈樣,終竟将目光投向了楊葭。楊葭只覺得好笑,對宋珩娘好感也稍減,沒有接她眼神,而是坐到了宋玥娘床沿邊。

楊葭看向目光呆滞好似被雨水打耷沈宋玥娘,前世裏她也是尋死未遂後和宋家人離了楊府,住進了楊家城西靠近城門一間二進小宅子裏。聽說她為了生計做起了賣絹紗花生意,就是太夫人都以為她變得清醒了懂事了,想給她說門不差親事時候,她竟然又和大郎楊馮攪合一起了……

無論任何時代,對于宋玥娘這樣盯着別人丈夫女人,她是沒有丁點好感。她冷冷地道:“看來玥娘表姐是恨透了我們楊家了,居然我們家上吊,傳出去了,是楊家逼死親戚孤女。表姐以為讓我們楊家背了這個惡名,你就能如願了?你也太天真了,楊家大名府名聲如何,可不是表姐你能折騰掉得。”只有二老爺楊清那樣混賬才能折騰壞楊家名聲。

宋玥娘并非是無知無覺,她聽了楊葭話,無神眼眸微微一轉,看向了楊葭挂着冷嘲之色臉上。

楊芊也瞧見了宋玥娘動靜,也嘲諷道:“我們楊家待親戚滿大名府人都說厚道。玥娘表姐你若是不滿意了,大可以和姑祖母說離開楊家,不用住咱們家裏頭。用不着一面不滿意咱們家說咱們家不是,一面卻仗着我們祖母念舊情憐貧惜弱心思楊家白吃白喝,還算計哥哥們!”

她話才落音,宋玥娘蒼白臉色就氣得通紅,她擡手指着楊芊和楊葭姐妹,雙眼中淚珠子不要錢地往下流,“我們宋家也是延州百年大族……我是宋家嫡出女兒,你們,你們算什麽東西,不過是庶出孽種罷了……誰要算計你們家郎君,你們是存心想壞我名聲……”

“嗤——”楊葭忍不住嗤笑出來,她見過不要臉人,但是像宋玥娘這樣臉皮厚得能走馬車還真是少見呢。“五姐,你也莫要再說什麽了,瞧瞧人家死都不認賬還嘲笑咱們是庶出,不配和她說話呢。指不定咱們說多了,我們還被說是誣賴人呢。”

楊芊氣極,她雖認清了自己庶出不比嫡出貴重,但是也是楊家女兒,怎麽都比宋玥娘這個上門打秋風親戚家小娘子貴重。随冷笑一聲,咄咄逼人道:“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人,今日可算是見識到了。幸好沒有死咱麽家,不然咱們家這富麗堂皇客院以後怎麽住人喲?都被人給熏臭了。八妹,我看我們還是些離開才是,免得沾染上臭味就不好了。”

宋珩娘瞧着自家姐姐一席話,将楊芊和楊葭都給得罪狠了,急得眼淚流得急了。只能抓着楊葭手連連搖頭,嘴唇哆嗦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想死還不容易?等離開了楊家,憑你是吞金還是跳河,抑或是投井……哪一樣不能死?卻偏偏選我楊家自,一看就知道是別有用心。”楊芊丢下一句話,就要拉着楊葭離開了。

楊葭卻捏了捏宋珩娘手,低聲道:“你也不能只顧着姐姐,你阿娘也受傷了呢,她也是疼你們姐妹。”希望宋珩娘能看住高氏,莫讓宋老夫人如前世般逼死高氏。

宋珩娘怔住了,猜測楊葭這麽說深意,楊家姐妹離開了也沒顧得上阻攔。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楊葭看着庭院裏盛開各色花卉,說出了後世流傳極廣一句話來,楊芊聽罷也連連點頭,撇嘴道:“宋家人不就是不要臉麽?真不知道她們都想什麽?”

姐妹倆這邊感嘆着,就瞧着另一條小徑上大夫人魏氏,已經被壯實婆子們扶着走高氏,姐妹倆對視一眼,閃避到了一顆杏花樹下,等一群人進了客院,這才不約而同地長松了一口氣。

“總覺得這段時日家裏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現反倒盼着些離開祖宅去汴京呢。”楊芊嘆息道。

“是呀,也許到了汴京就沒有這麽多事兒了。對了五姐姐,我聽說鄒先生去世了?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楊葭心知肚明鄒應之死絕對和楊家有關,但是其中隐情,楊芊是不是知道呢?

楊芊雙眼眸突然跳動了下,神色有些躲閃,“鄒先生啊?不是說是受了風寒高燒去嗎?大夫人已經讓人送去了奠儀,咱們是晚輩又是女弟子,有機會去廟裏佛祖面前多磕幾個頭便是了。”心裏卻将鄒應給狠罵了一回,想起老二房楊蓉因為鄒應死據說病了好幾天了,是恨得不輕。

楊葭一看楊芊這神态,便知道她是知道實情,定是劉姨娘告知她。相比之下吳姨娘可真是不能讓人依靠呀。

沒出三天宋家人便搬出了楊家老宅,和前世一樣搬去了城西靠近城門口二進小宅子裏,宋家人消息也不時斷斷續續地送了進來,什麽宋老夫人對着高氏非打即罵啦什麽宋老夫人被氣病啦等等,楊葭沒有聽見高氏死訊,便對宋家消息淡了,一門心思都收拾自個和六郎行李上,一晃就到了月底,三娘楊茵也嫁去康家整整一個月了,這日正是她歸寧日子,也是宋家姐妹下了帖子邀請魏縣大戶千金來聚日子。

魏縣知縣家千金康珍娘,和楊家一樣大族陳家三位小娘子、康家長房、二房娘子等都來了,花園西隅水居閣一派熱鬧,四面敞窗大開,春風輕拂花香撲鼻,而臨北一面是搭了個小臺子,請了幾個女伎人說唱世祖皇帝周皇後傳奇故事。

亭子裏頭都是年齡差不多小娘子們,圍坐白石圓桌邊,一邊用着楊家廚娘拿下糕點,喝着楊家好茶湯,一邊和身邊人叽裏呱啦地說個不停。

楊家小娘子們,長是楊茹,她又是嫡出,自然是以她為首,她笑着和衆人一一打過招呼了才道:“今日春光正好,總不能只坐着聽女伎人說古,我們不如放風筝呀?我昨日讓人去街上買了十只風筝,大家來挑喜歡。”

小娘子們自然都是同意,紛紛贊起了楊茹設想周到,都跟着楊茹去挑風筝了。楊葭和同族姐妹們是東道主,自然是後挑。老四房楊芝眉頭都皺了起來,低聲嘀咕道:“只顧着自個出風頭,若是早些告知我今日要放風筝,我便将阿爹賣給我金魚風筝給拿來了……”

楊葭心裏暗自搖頭,楊芝是老四房唯一孫女兒,素來被四老夫人寵溺着,這次去汴京是要一起上路。雖然前世記憶相隔多年,楊葭也記得這一路上,楊芝沒有少惹出麻煩來。

楊葭取了後一只風筝,是一只普通不過蝴蝶風筝,她笑了笑,并沒有意,當楊茹裝着大度要拿她燕子風筝和自己調換時候,楊葭拒絕了,“不管什麽樣風筝,只要能飛到天上去那就是好風筝。”

楊茹也不堅持,反倒是引得陳家沁姐投來了探究目光。陳沁祖父乃是前文淵閣大學士,中書侍郎陳靖,雖則已經告老家,父兄也都出仕為官,若非陳氏一族宗族不旺,楊家也得看陳家眼色。即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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