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羅斯瑪麗嬌憨活潑，韋森特伯爵夫人從來都善于制造話題，有她們兩位一唱一和，場面還真不會冷，黛茜只需要做一個盡職的主人，讓仆人适當地換上不同的點心和茶就好。埃莉諾和巴特勒夫人偶爾插上幾句話，這場茶會從外表看起來真是十分圓滿。
“子爵夫人，謝謝你，我從沒來過這麽好的茶會，難怪韋森特伯爵夫人說，您的茶會是全倫敦最好的呢。”告辭的時候，羅斯瑪麗一派嬌憨地說。
“簡從來都是這麽好，我還一直擔心，我離開倫敦這麽久，還擔心不知道現在的流行呢。”
“怎麽會？子爵夫人，您實在太謙虛了。照我看來，您和韋森特伯爵夫人，真是倫敦最引人注目的一對女子。”羅斯瑪麗小姐嘴裏的話聽起來是那麽真摯。黛茜又說了幾句就送羅斯瑪麗離開，等韋森特伯爵夫人也走了，黛茜才哎呀叫了一聲：“我真是已經沒有熱情了，翠西，你覺得，我還适應倫敦嗎？”
“你和我不一樣，黛茜，你是倫敦這個地方的寵兒。”巴特勒太太溫和地說着，把茶往埃莉諾那邊挪了挪：“再來一杯茶怎樣？這會兒，才是我們真正的茶會。”
“是的，埃莉諾，這會兒才是我們真正的茶會，而不是和那些女人虛與委蛇。”
“黛茜，你忘了，你和埃莉諾，也是這些女人中的一個。”巴特勒太太的話讓黛茜微笑一下就對她說：“原來覺得，這樣的生活我該一輩子喜歡，可現在覺得，人還是真誠點好。”
“可這不會讓你打消計劃的。”巴特勒太太往茶裏又加了一勺糖，感覺味道合适了才喝了一口淡淡地說。
“所以，埃莉諾，我需要你。”黛茜夫人立即轉向埃莉諾，誠懇地對埃莉諾說。
“需要我什麽？”埃莉諾盡管一直沒有開口，但也猜到黛茜夫人絕對找自己有事，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問。
“天啊，埃莉諾，親愛的，我明白你知道，就別裝傻了。”黛茜夫人懇切地看着埃莉諾。
“夫人，或者，我可以為你效勞，但是我……”不等埃莉諾說完黛茜就打斷她的話：“親愛的埃莉諾，你知道，韋森特伯爵夫人的風頭已經勁了很多年了，我算算，起碼有十年了。所以，你該知道的，我很想給她一點教訓。但是韋森特伯爵夫人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即便我不喜歡她，但也不得不承認，她頭腦比我好使。所以我這些年，一直在尋找一個合适的姑娘。現在，你來了，親愛的，我想問問你，你願意和韋森特伯爵夫人競争未來的女王陛下的侍從女官這個職位嗎？”
這個消息讓埃莉諾驚訝，做女王陛下的侍從女官，這是何等的一種榮耀？但埃莉諾很快就道：“黛茜，我知道你很懇切，可是一來女王陛下的侍從女官并不止一個，二來，蘭開斯特家族離開宮廷已經很久了，侯爵他一直都不喜歡政治。”
“我當然知道，埃莉諾，可是你要知道，韋森特伯爵夫人怎麽會滿足做一個普通的侍從女官？她所要做的，必然是女王陛下最重要的那個侍從女官。至于侯爵，親愛的埃莉諾，你該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再不喜歡政治的男人，也不會放過和王宮親近的機會。”
不得不說，黛茜夫人這話讓埃莉諾心裏浮起漣漪，做女王陛下身邊最重要的侍從女官，埃莉諾可以肯定，即便是侯爵，也不會排斥這個建議。這是能給蘭開斯特家族帶來榮光的事。
“但你要知道，黛茜夫人，肯特公爵夫人和韋森特伯爵夫人的關系更近一些。”
埃莉諾的話讓黛茜夫人欣慰地笑了：“我果然沒看錯人，親愛的埃莉諾，可見蘭開斯特家族離開宮廷已經太久了，并不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肯特公爵夫人和維多利亞公主殿下的感情，已經越來越疏遠了。肯特公爵夫人急于為公主殿下挑選一個合适的侍從女官，并不是沒有帶着更好地把自己的意志傳遞到公主殿下身上的念頭。所以你知道，韋森特伯爵夫人為什麽會拒絕肯特公爵夫人的邀請了？”
原來如此，埃莉諾的唇抿一下：“可是夫人，再怎麽說，公爵夫人也是公主殿下的親生母親，她們再怎麽疏遠，這點是分不開的。”
“所以我們有點難做，這個女人必須要很聰明，能看清一切，而且身份必然要夠高貴，親愛的埃莉諾，你是我們唯一的希望。”黛茜夫人看着埃莉諾，眼神裏帶上了一絲祈求。
掉下來的餡餅後面，十有八|九可能跟着陷阱，埃莉諾的手微微握成拳，對黛茜夫人說：“夫人，您知道，我是有丈夫的女人，所以這件事，我會去和我的丈夫商量的，但您要相信，我不會把這話說出去。”
“當然，親愛的埃莉諾，我知道你會守口如瓶的。現在，就讓我們繼續享用這些點心吧。”黛茜夫人也不指望一下就能說服埃莉諾，況且埃莉諾真要一口答應了，說不定黛茜夫人還會多疑。
巴特勒太太已經端起茶杯：“茶都涼了，還怎麽享用？”黛茜夫人笑了笑，拉鈴叫來仆人，讓他們重新送上熱茶。三個人在花香和茶香形成的氛圍內，繼續喝茶聊天，直到到了五點，埃莉諾才告辭。
“黛茜，你還是那麽好勝。”等埃莉諾一走，巴特勒太太這才開口。
“翠西，你該知道，被那麽一個女人搶走了自己的未婚夫，我怎能咽下這口氣，雖然韋森特伯爵也不是什麽良配，可我的驕傲也不能被打擊。”
巴特勒太太哈地笑了：“你瞧，貴族女子就是這樣，所以她們一輩子就争奪這些！”
“翠西，你在嘲笑我，我和你不一樣，你是能靠愛情活下來的人，可我不是。我需要的東西太多了，光靠愛情這樣的小甜點滿足不了我。”
“黛茜，我就喜歡你這點，坦白，而不是像別的貴族女子一樣，心裏明明想，還要在面上裝出不喜歡。而且，我的丈夫，給我的不止是愛情。”
黛茜夫人看着巴特勒太太的手指，突然笑了：“嗯，如果巴特勒先生能改改他的暴發戶品味的話，你會被人羨慕的。”巴特勒太太擡起手指，瞧着手指上那碩大的，足足占據了一個指節的鑽石戒指，還有手腕上那鑲滿了寶石能耀花人眼的手镯。
“你知道，我喜歡這樣，因為不被這些吓跑的人，才會值得交往，難道你沒看見，韋森特伯爵夫人一直控制自己的眼往我的手上瞧嗎？我敢肯定她在心裏說一句，這麽一個從新大陸發財回來的暴發戶，黛茜的品味是越來越下降了。”
黛茜夫人笑起來：“翠西，你真是個妙人兒，難怪巴特勒先生對你一直情深意重。可是我和你不一樣，所以翠西，就讓我用貴族女子的手段吧，再說，她搶走了我的未婚夫，那麽我這樣回敬也算不上不對。”
巴特勒太太只是微微一笑，沒有繼續把這件事說下去，自己也該選個合适的機會，把回來的消息告訴大家了。
“翠西？你确定是我的表妹翠西？”侯爵的話裏透着驚訝，埃莉諾安撫地拍拍他的手：“是的，威廉，我并沒有聽錯，她還說，謝謝你當初送的一千鎊。現在她的日子過的還不錯，我看到了她手上那碩大的鑽石戒指，足足占滿了一個指節，還有手腕上的手镯，也鑲滿了寶石。抛開品味不提她現在的日子應該過的不錯。”
巴特勒？侯爵在嘴裏念了下這個姓才壓下心裏的驚訝：“那個愛爾蘭來的小子，我記得應該就是姓巴特勒的，當初這一千鎊，不過是擔心他們衣食無着，那麽現在看來，他們并沒浪費這一千鎊，只是我怎麽也沒想到，翠西會戴占滿她一個指節的戒指？要知道，她向來以品味高雅着稱。”
“是的，還有更奇怪的事。”埃莉諾附和了丈夫一聲就把黛茜夫人說的話全盤向丈夫托出。
女人的友誼真是太奇怪了，侯爵忍不住嘀咕了這麽一句才對埃莉諾道：“你想去嗎？親愛的。”埃莉諾的臉忍不住紅了：“如果你不喜歡……”
“不，不，親愛的，這件事和我喜不喜歡沒多大關系，關鍵是，你是否喜歡？你是否喜歡宮廷的繁文缛節？适應宮廷的争權奪利？說到這個，莊園內那些仆人們私下的争鬥和這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決定
“我當然知道……”埃莉諾幾乎脫口而出，但在看到丈夫眼的時候那聲音又變小了。蘭開斯特侯爵并不意外妻子回這樣說，只是她這突然的消音讓侯爵覺得有些許不舒服。
“看着我，埃莉諾！”短暫的沉默之後，埃莉諾低下頭，有些東西，即便是面對相愛的丈夫，可還是會不自覺的流露出來的。聽到丈夫的問話，埃莉諾咬一下唇，這才擡起頭：“我知道，親愛的，你不喜歡政治。”
“是的，埃莉諾，我一直都沒隐瞞這一點，我不喜歡政治，可是這并不代表我不願意你進入宮廷。”
“真的？親愛的，你說的這話，是真的？”埃莉諾近乎狂喜地叫出聲，看着丈夫的眼開始閃閃發亮。
“當然是真的，埃莉諾，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麽，你喜歡的，是被衆人目光包圍。事實上，我也是，雖然我很奇怪別人為什麽總覺得我該是個隐士，娶妻生子後，就該在蘭開斯特莊園待着，然後教養兒子。可是親愛的，我從沒這樣說過。”
“哦，威廉，我最親愛的，我就知道，我們是天生一對。可是，你不喜歡政治，又為什麽？”埃莉諾激動地在丈夫臉頰上親吻兩下，這才嘀咕出來。
“這有沖突嗎？不喜歡政治和受衆人矚目，從來都不起沖突，或者說，我親愛的小妻子，也像別人一樣，拘泥于非黑即白的想法？”侯爵的話讓埃莉諾再次紅了臉，但這次是因為有些氣惱：“不，我只是沒有轉過彎來，事實上，我一直覺得，因政治而得到矚目，并不是一件特別好的事情。”
埃莉諾的大眼睛眨了眨，嘟囔出那麽幾句。
“我就知道，所以我選擇了你，因為我們溝通一點問題都沒有。所以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麽猶豫了？”
“那是因為黛茜夫人并不明白韋森特伯爵最終為何會選擇現在的伯爵夫人而不是她，或者，黛茜夫人是被憤怒給掩蓋住了眼睛。所以親愛的，獵人們要獵取獵物，總是要在陷阱上放下些東西，我不會答應黛茜夫人的，但進入宮廷，對我來說，十分地有吸引力。”
這下埃莉諾對丈夫十分坦白地說，侯爵的下巴微微收緊，接着就笑了：“我就知道，我的埃莉諾是十分聰明的人，那麽你想怎樣進入宮廷呢？你要知道，蘭開斯特家族離開宮廷已經很久了，這固然有我不喜歡政治的原因，但也和我父親為人疏懶有關系，他生前我母親常常抱怨他這點。”
每一個英國人，不，或者該說大英帝國屬地上的每一個人都想進入宮廷，那是全世界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卡特琳夫人會想進入宮廷，成為王後的侍從女官，這種想法實在太平常了。畢竟蘭開斯特家族，并不是沒有這樣的資格，可是這個願望并沒實現。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的願望會和卡特琳夫人是一致的。”埃莉諾笑了，看到丈夫時她調皮地摟住丈夫的脖子：“親愛的，你該知道，不會耽誤我陪你去周游這個世界的。”
“等你玩夠了，覺得這些都沒我重要的時候嗎？”蘭開斯特侯爵摟住妻子的腰，眉一挑就瞧着她。
“親愛的，你怎麽能這麽說？你要知道，你是這個世上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人。”埃莉諾把丈夫的手握在自己手心，十分認真地說。
“那麽，親愛的，你都這麽說了，既然你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那麽，你喜歡的事，為什麽我不支持呢？”埃莉諾小小地驚呼了一聲，接着在丈夫臉上親吻一下：“好了，我該去看看這個世上對我來說第二重要的人了，小羅伯特也該出來吃晚飯了。”
“我跟你一起去。”侯爵上前一步拖住妻子的手，埃莉諾對他又是一笑，這才一起走進嬰兒室。
小羅伯特正在那裏和麥金生太太的兒子一起玩球，看到父母進來，他把手裏的球往地上一抛，就往父母身邊走去。
“親愛的，擔心，你跑慢點也沒關系！”埃莉諾把兒子抱了個滿懷，接着在他臉上親了親：“親愛的，你今天都做了些什麽？想我了嗎？”
“想，還想爸爸。”小羅伯特已經會說不少的字了，說話時候并不忘給自己的媽媽一個濕噠噠的吻。
“親愛的，你真是太好了。”埃莉諾又親吻了兒子一下，這才對麥金生太太道：“我帶小羅伯特去吃晚飯，等他要洗澡睡覺時候，再讓你過來。”
“好的，夫人，那我就下去吃晚飯了。”麥金生太太恭敬地說，牽着兒子一起離開。
“現在，你很放心了。”丈夫的話讓埃莉諾瞥他一眼才說：“當然，我一直都很放心，可是你知道，有愛德華的前例在那裏，我總是覺得……”
“你不用擔心，愛德華他是太過于偏執，雖然媽媽确實忽略了他，可他生病的時候，媽媽也曾徹夜在他床邊照顧。雖然這些，愛德華都不記得了，因為那時他只有一歲。我記得，是因為那次我很生氣，就想把媽媽的注意力給吸引過來，于是跳進了池塘。”
“侯爵，你竟還做過這樣的事？”埃莉諾驚訝地把嘴捂住。
“是的，所以我對愛德華，還是有些歉意。”侯爵看着乖乖坐在妻子懷裏玩耍的小羅伯特，伸手捏捏他胖嘟嘟的臉頰才說：“所以，以後不管你生幾個孩子，我都會待他們十分公平，絕不會讓愛德華的事情重演。”
“我也會的，親愛的。不過那個孩子，現在怎樣了？”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侯爵在處理，埃莉諾也是第一次主動問起。
“她很好，現在有一歲兩個月了，那對老夫婦是善良的人，上個月寫來的信上說，這孩子已經會說話走路了。等七歲的時候，卡特琳夫人會把她帶到身邊教養。”
“艾麗莎夫人會不會反對？”
“當然不會，或許愛德華沒有說錯，艾麗莎看在錢的份上不會反對的。”侯爵切着面前的牛排，想把一小塊肉送到小羅伯特嘴邊。埃莉諾看見了急忙阻止：“親愛的，你不能這樣做，小羅伯特的牙雖然長出來了，可牛排這樣的食物，他還是不能吃。”
小羅伯特的嘴已經張開，聽到媽媽這話就失望地耷拉下唇角。
埃莉諾把一碗湯拿過來：“好了，親愛的，這才是你該吃的，炖的很爛的土豆牛肉。”聞到香味，小羅伯特張開嘴巴，乖乖地被喂了一口。
“我也想吃土豆牛肉。”侯爵把勺子往這碗裏放，埃莉諾打了他手一下：“親愛的，別淘氣，和孩子搶吃的。”這樣炖爛的肉看起來也很好吃，侯爵繼續切着牛排，可覺得這牛排沒有原來那樣鮮嫩。
“翠西，我還在抱怨埃莉諾，說她不該沒有問你的地址。”侯爵看到巴特勒太太時候，幾乎誇張地喊出來。巴特勒太太接受了侯爵的熱情擁抱才笑着說：“或者埃莉諾認為，我和黛茜住在一起，原本黛茜也邀請我住在她家裏，但巴特勒先生說，貴族的繁文缛節實在受不了，于是我們住在某某旅館裏。”
“那位包下旅館一層樓足足三個月的先生，不會是你的丈夫吧？”
“是的，就是我的丈夫。”聽到巴特勒太太的肯定回答，侯爵忍不住笑了：“翠西，你瞧，你不管是離開還是回來，都那麽驚天動地。”
“這話是什麽意思？”埃莉諾有些聽不大明白。
“埃莉諾，這些事你們女人估計不知道，但倫敦這些日子都傳遍了，不知道從哪來的大闊佬，包下旅館一層樓足足三個月，而且，還帶了二十個仆人，很多人都在問，這人到底是誰，可是沒人知道。”
“外頭的話都太誇張了，我們并沒帶二十個仆人，只是帶了幾個黑人仆人，這是美國人的習慣，但不是英國人的，所以很多人覺得十分驚奇。”
巴特勒太太簡短地講了幾句這才對蘭開斯特侯爵說：“威廉，我有話要問埃莉諾，我想，你能不能……”
“不需要，翠西，我和我的妻子之間，絕沒有任何秘密，我們彼此相愛，而且，彼此坦誠。”侯爵笑着對翠西說，這讓翠西的眉微微皺了皺這才感慨地說：“威廉，我沒想到，我離開倫敦二十年，你的變化竟然這麽大。如果二十年前，有人和我說，你以後會是個對妻子坦誠和妻子相愛并且彼此忠誠的男人，我根本就不會信。”
“天啊，翠西，你能不能不在我夫人面前把我的老底給掀了，你要知道，我一直告訴她的是，遇到了她，我才知道什麽是愛情。”侯爵有些誇張地說，這讓埃莉諾臉上的笑容更深：“巴特勒太太，侯爵的話也是我心裏想說的。”
“好吧，我知道夫妻相愛是什麽樣的，那麽埃莉諾，我坦白問問你，黛茜夫人和你說的那件事，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