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是蔣延洲轉到高二十班後第一次在課堂上被點名回答問題。
學生時期新來的同學似乎永遠能吸引大家的目光。加上蔣延洲又長了張這麽好看的臉,大家對他的好奇程度自然翻倍。
這會兒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裏的事,盯着蔣延洲看。等着他把剩下的半截兒答案給說出來。
江南當屬其中最着急的。她想不通,明明她造句時使用的都是最簡單的單詞,這人怎麽還會卡殼。
她立起課本擋住Miss程的視線,纖細白皙的指尖點在蔣延洲剛剛停住的地方,壓低聲音提醒他:“這兒!繼續念啊!”
蔣延洲并沒有反應。
江南以為他是看不清,于是拿起筆迅速地把那句話又寫了一遍。
字號比剛剛大了整整一倍。
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看着蔣延洲呆滞的模樣,有那麽一瞬間,江南很想把蔣延洲的腦袋掰開來看看裏面到底都裝的是些什麽榆木豆渣東西。
Miss程以為蔣延洲是緊張,溫柔地笑了下,“別着急,慢慢來。”
江南完全沒有慢慢來的心情,她忍不住又催了蔣延洲一句:“大哥你倒是念啊。”
她覺得自己急得心髒疼。
打死她都沒想到自己這麽個标準後進生有一天居然會因為別人回答不出來提問而着急。
教室裏的空氣有些許凝固。
江南死死地盯着蔣延洲。
過了小半分鐘,蔣延洲總算是動了動唇瓣。
江南以為她的學雞同桌終于要開竅了,結果她嘴角還沒來得及欣慰地咧開,下一秒一句充滿倦意的“老師我不會”就傳進了她的耳朵裏。
江南:“……”
就算是她,都從來沒把“我不會”說得這麽理直氣壯過。
果不其然,好脾氣如Miss程,臉上的笑意也有些挂不住了。
她收回落在蔣延洲身上的視線,聲音裏透着不悅:“既然不會的話你就站在座位上好好聽課,免得坐着太舒服又開始睡覺。”
“好。”
蔣延洲罰站的态度倒還端正,板正地站了整整一節課。一直到下課鈴響Miss程出了教室,他才人一歪重新坐回凳子上。
即便是過了整整一節課,江南心裏依舊郁悶得不行。
眼看着蔣延洲又要往桌上趴,她趕緊撈起英語課本卷成一圈,不輕不重地在他的桌子上敲了一下。
蔣延洲被驚了下,警告似的看向江南。只是還不等他出聲,江南倒是先發制人了。
江南把那張寫了兩遍答案的草稿紙拍到蔣延洲面前,眼神裏是弄到化不開的恨鐵不成鋼。她再一次指着自己寫的句子,咬牙切齒地問蔣延洲:“你說說,你到底哪個單詞不認識?”
蔣延洲挑眉。
他沒想到江南還惦記着這事兒。
“答案遞給你你都不會抄——”看了眼蔣延洲倦懶的姿勢,江南的聲音忍不住又大了幾分,“你到底是怎麽睡得着覺的?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長這麽大,蔣延洲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因為學習對他說這些話。也是第一次被人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
新鮮。
沒有了不耐煩,蔣延洲眼底難得帶上絲興味。他直起身往牆上一靠,神情漫不經心,“睡意來了自然就睡着了。”
那你可真是棒棒。
江南被蔣延洲氣得無語凝噎,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
她忽然就有點同情學校那些老師了,原來教差生學習會這麽痛苦。
江南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裏那股邪氣,面無表情地朝蔣延洲勾了勾手,“你也就是遇到了南哥我,人美心善從不嫌棄成績差的同學。”
“是嗎?”蔣延洲笑了下。
“笑個屁。過來聽着,南哥教你讀英語。”
江南說着從蔣延洲的文具袋裏拿了支鋼筆出來,整個人趴到他的桌子上,當着他的面将那個句子一筆一劃地又寫了一遍。
這次她寫得很慢,為了确保蔣延洲能看清每一個字母。
“I你總該認識吧?要是這個都不認識以後出去別說你和我做過同桌。”江南用筆尖在紙上點了幾下,很快紙上就留下了幾處紮眼的墨團,“——你南哥丢不起這個人。”
蔣延洲哼笑。
這會兒功夫,江南已經習慣了蔣延洲不端正的學習态度,所以也沒和他計較那聲笑。她清了清嗓子,把句子中的六個單詞依次給他講了一遍。
正是課間,教室裏一片嘈雜。
為了讓蔣延洲聽清自己的話,江南又往那邊靠了靠。
兩個人的距離拉近了幾分,蔣延洲又一次聞到了江南身上淡淡的桃子清香。
女生講得認真,晶亮粉嫩的唇瓣一張一合。蔣延洲下意識就聯想到了桃子味兒的果凍。
——也是這樣粉嫩Q彈。
他喉結滾動了下,然後就聽到江南把那個句子連起來念了一遍:“I love you as your deskmate.”
聲音酥酥軟軟的。
再聯想到句子的意思,蔣延洲忽然就有種說不來的躁悶。
他剛想說點什麽,錢子安就從後門冒出來,一雙眼睛賊溜溜地在江南和蔣延洲身上打轉。
“南哥——”
“你是不是有點過于饑渴了?”
江南正全神貫注地在教蔣延洲念英語,忽然被打斷,她直接一個巴掌招呼到了聒噪的錢子安身上。
“我講真的——我們新同學才來幾天,你就把人家摁到牆上告白,這樣會吓壞人家的。”錢子安不犯賤不死心,“還整英文告白,我們南哥挺洋氣啊。”
錢子安一說,江南這才注意到自己和蔣延洲之間的距離的确是近了點。
她這會兒不知不覺半個人都探到了蔣延洲的桌子上,而蔣延洲緊緊靠着牆,倒還真像她用強把蔣延洲推到了牆上,透着說不出來的暧昧。
江南臉一燙,迅速坐直了身體。
她眼眸微微垂着,在心裏琢磨着她寫出來的那個英文句子。
課堂上她光顧着幫蔣延洲想答案了,随手就寫了這麽個句子。後來因為郁悶也沒仔細深想。現在琢磨起來,這都他媽寫的是什麽東西啊?
——知道的她是為了同學情,不知道的說不定還真以為她對她的學雞同桌有什麽非分之想。
江南第一次覺得,多讀點書是多麽的重要。不然也不會在這種關鍵時候只能寫出如此傻逼的句子。
不過好在她的學雞同桌比她讀書還少,暫時應該不知道這句英文到底是什麽意思。
想到這兒,江南擡腳在錢子安的小腿肚上踹了下,“你能不能別把純潔的同學情想得如此龌龊?”
“真的純潔嗎?”
“不信你問蔣延洲。”江南懶得和錢子安廢話,便打算讓蔣延洲給他證實一下他們兩人之間比純淨水都純潔的同學情。
只是她剛擡眸,就看見蔣延洲表情有幾分意味深長。他沒說話,唇角勾着,一雙狹長微挑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滿臉都寫着“你對我真的只是純潔的同學情嗎”的疑問。
江南怔住。
蔣延洲顯然是早就知道了這句話的意思,一開始就知道。并且一直看猴似的看着她上蹿下跳。
忽然就有種被人戲耍的喪敗感。
去他大爺的蔣延洲。
錢子安笑得更欠打了,“南哥——顯然我們延哥也覺得你對他有意思啊!”
想到剛剛自己瞎蹦跶的勁兒,江南這會兒就不想看見蔣延洲和錢子安任何一個人的臉。
她收了視線,扔下一句咬牙切齒的“傻.逼”,重新低頭玩起了手機。
江南接下來的幾天都沒有再理過蔣延洲。
周五下午第一節 課是體育課。也是十班高二上學期的第一堂體育課。
本來課表上周三下午應該還有一節體育課,結果那天下課後大家還沒來得及湧出教室門,就被突然闖入的格格用“體育老師生病了”的借口給強行留了下來,硬生生将一節快樂的體育課上成了枯燥的物理課。
大概是怕這樣的悲劇再一次重演,所以離上課還有小半個小時,大家就開始紛紛往操場上跑。生怕晚了一秒體育老師就又不幸生病了。
季朝陽的體育課也正好是這節。
中午江南、季暮雨和他一起吃過午飯便沒回教室,而是直接找了家冷飲店和他組隊玩起吃雞來。
一直到快要上課,他們才收了手機慢悠悠地往學校裏走。
“小江南——”快到操場的時候,季朝陽偏頭看了江南一眼,“我們是不是好久沒一起打過球了?等會來一起玩,你朝陽哥哥給你秀一下球技。”
季暮雨立馬配合地做了個嘔吐的表情,“就你?還有球技?”
“你個小屁孩兒懂個屁。”季朝陽沒好氣地在季暮雨腦袋上拍了一下,然後迅速變臉似的沖江南笑笑,“來不來啊?不會慫了吧?”
江南把季朝陽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拍開,“南哥我什麽時候慫過?來就來,等會打得你叫爸爸。”
明明已經進入了九月,海城依舊是烈日驕陽,看不到一點秋日的痕跡。
這種天氣,即便是體育老師,也沒什麽上課的熱情。
所以盯着大家懶懶散散地做完熱身運動後,體育老師們連跑圈都省了,便大手一揮讓學生們去自由活動。
女生大多三三兩兩地躲在陰涼處聊天,男生不怕熱則頂着烈日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
做完熱身運動,江南和季暮雨熱得不行,便去校內的小賣部吃了兩根冰棍兒。一直到有了透心涼的感覺,才不疾不徐地往籃球場走。
這會兒好幾個班都在上體育課,籃球場也比平時要熱鬧許多。
隔着老遠都能聽見籃球砸在地上的悶響聲,混着男生們的喊叫,隐隐讓人熱血澎湃。
江南和季暮雨剛走到球場邊,季朝陽就遠遠地朝她們揮了下手。
她擡眸,就看見球場上除了季朝陽、張牧淮,還有她們班上的幾個男生。
江南倒是沒多少吃驚。畢竟季朝陽認識她們班上不少人,而男生和女生不一樣,只要有點共同愛好,就很容易打成一片。
只是她沒想到,蔣延洲居然也在其中。
蔣延洲今天沒穿校服,而是一件有些騷包的紫色球衣。
他線條流暢的手臂露在烈日下,正站在三分線外投籃。蔣延洲沒有像有的男生那樣刻意耍帥,但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裏,就已經很搶眼了。
即便還心裏還在生氣,江南也不得不承認,蔣延洲擁有一副極好的皮囊。
以後也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會拜倒在這件騷包的球衣之下。
江南還在出神,季朝陽一個球就扔了過來,穩穩地落在了她的懷裏,“快點啊小江南,哥今天找的都是你認識的人。”
生氣歸生氣,但江南并不會矯情到因為一個蔣延洲就不打球了。
她揚唇笑了下,帶着球和季暮雨往場上走。
江南的球技幾乎都是江砺和江寒教的。她小時候喜歡跟在他們屁股後邊跑,耳濡目染多了便漸漸學會了。加上後來和季朝陽他們一塊兒,也經常玩。
所以江南的球技雖說不上多厲害,但是這種小打小鬧的場合完全是夠的。
想到剛剛蔣延洲那個漂亮的三分,江南就覺得手癢。
她拍着球,站在球場的邊界線外。感覺到蔣延洲的目光,她肆意地笑了下。
下一秒,球便離手,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後,準确無誤地落進了籃筐之中。
江南注意到,蔣延洲似乎是扯着唇笑了下。
“南哥牛.逼啊!”
“我操!給南哥跪了!”
“南哥帶帶我!跟我們一隊吧!”
球進籃筐的一瞬間,場上的男生頓時沸騰起來,紛紛想跟江南組隊。江南猶豫了幾秒,最後帶着季暮雨加進了季朝陽那邊。
一堂體育課也就四十分鐘,沒打多久下課鈴就響了起來。
江南抹了把額上的細汗,有幾分郁悶。
她好久都沒打得這麽拼命過了,結果最後竟然還是和蔣延洲那隊打成了平局。
季朝陽倒是沒注意到江南的這份心思,抱着球催促她和季暮雨:“趕緊的,老規矩。”
這個規矩算是江南、季暮雨和季朝陽之間心照不宣的傳統。
從小學開始,每次打完球,季朝陽都會讓江南、季暮雨分別從球場上挑一個人,和他們比賽投三分球。贏了就算了,但是如果輸給了兩個女生,就自覺請兩個她們喝飲料。
班裏和江南打過球的都知道這個傳統。
這會兒見江南要挑人,一個個都争寵似的往她面前湊,“南哥選我!我想請南哥喝水!”
平日裏江南也就随便挑了,可是今天她莫名就是想贏過蔣延洲。
她星眸明亮,蔥白似的指尖在空中畫了個不明顯的圈兒,最後指向蔣延洲,語氣裏透着顯而易見地挑釁:“延哥,來投幾個?”
蔣延洲是第一次和她們打球,并不知道這所謂的傳統。還是錢子安伏在他耳邊解釋了幾句,他才搞清楚狀況。
聽到江南的聲音,他半眯着眸看過去。
又勾着唇笑了下。
這是幾天來江南和他說的第一句話,連着幾天他這位同桌都當他是團空氣。
其實蔣延洲當時也不是故意要看江南出醜的,畢竟他還沒那麽無聊。
當時課堂上他剛睡着沒多久就被吵醒,心情自然不爽,也沒耐心去提醒江南那句英文的歧義。後來江南給他細講單詞的時候,蔣延洲也說不出為什麽,莫名就覺得心裏癢癢的,鬼使神差的就沒阻止她。
誰想到後來錢子安突然冒出來,連帶着他都被江南罵了句傻.逼。
見蔣延洲站着不動,江南以為他是不屑于和自己比。她剛準備再激他兩句,就看見蔣延洲穿過半個球場大步朝着自己走過來。
沒給江南反應的時間,蔣延洲直接一拍,那顆籃球便從江南手中掉到了地上。
彈了兩下,落到蔣延洲手中。
江南注意到,蔣延洲甚至沒細看籃筐的位置,單手一抛球便落進了筐。
然後她聽到蔣延洲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開口:“輸了別哭。”
作者有話要說: 問題來了:到底是誰哭了?
感謝仙女的霸王票:C茶萃 地雷1個
感謝仙女們的營養液:陸 10瓶;靜靜靜靜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