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痛一次就夠了

江沓下意識要把手抽回來, 被男人的大手捉住,容宴亦正亦邪的俊容近在眼前,“不信我?”

江沓擡眸看向他, 男人眼底噙着笑, 看不出是真心的笑還是戲谑揶揄之意。

沉默幾秒,江沓依然把手抽了回來, “不是不信容先生, 只怕這樣一來,事情會更不好收場。”

手還沒完全抽出,容宴已經強行捉緊她的手,便強行夾在了他的臂彎裏。

“再大的場有我撐着,你瞎擔心什麽?”不由分說, 容宴扣着她的手指便把人帶進了宴廳。

一路進宴廳, 記者們問題不斷。

問江沓對梁語妮受傷事件的回應,問容宴和江沓的關系等等。

江沓輕拎裙擺, 緊跟容宴的步伐, 微垂着頭,一語不發。

容宴也沒正面回答任何問題,只讓大家都去宴廳, 他會給大家答複。

宴廳有三面都是玻璃落地窗。

容宴挽着江沓進入大廳, 浪漫的小提琴曲響起。

大廳裏鋪着厚軟的地毯,閃爍的星燈心燈, 粉色氣球遍布,廳裏花香馥郁,新鮮欲滴的各色玫瑰和百合擺滿了各個角落。

三面落地窗邊的深紅色帷幔徐徐打開,巨型透明玻璃外,一幢幢高樓大廈牆體上開始滾動起各種顏色的電子字屏——

【容宴love江沓】

【江沓嫁給我吧】

【餘生執子之手, 與子偕老】

……

事先安排好的兩名服務員分明把兩個打開的禮盒呈過來,一個盒子裏是一枚鑽戒,一個盒子裏是江沓熟悉的手镯,容宴母親親自設計制作的。

江沓正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怔愣着,手已被容宴執起。

他把先前她退回的手镯戴回到她細白的手腕上,又拿過鑽戒,含笑對江沓解釋,“我知道你應該不喜歡這一套,我本來也沒想搞這麽高調,只不過剛好撞上你這出事,也是機緣巧合,你就當為了我,先忍忍。”

“咱倆的婚事一公布,用不着再澄清什麽,網上那些人的嘴自動就會閉上了,你要實在不喜歡,事後私下裏我再單獨跟你求一次。”

容宴拿着鑽戒,在她面前單膝跪下,俊容含笑,執起她的手,把鑽戒套進她的無名指。

江沓本能要躲。

容宴料到她會害羞怯場,及時捉牢了她的手指,硬是把戒指給她套了進去。

原本這樣的場景,此刻應是掌聲如雷,此刻宴廳裏确實也像是炸了鍋,但不是掌聲,而是快門的聲音,和此起彼伏的人聲。

閃光燈閃瞎人的眼,各種劈面而來的問題也炸得人的耳膜發疼。

江沓臉色不好,感受着無名指上冰涼的戒指,腦子裏也亂哄哄的。

容宴一直緊緊牽着她的手,從容不迫地應對記者們的狂轟濫炸。

什麽兩情相悅、白頭偕老之類的詞他信口拈來,說得一臉誠摯,猶如在聖潔的禮堂前宣誓一般。

隔着亂紛紛的人和燈光,看着容宴,江沓有些恍惚,驀地就感覺此刻的一幕竟分外熟悉,一如多年前在那個人面前的自己,自戀又自信,江沓不由得心生愧疚,也越發的不忍再利用他……

——

容公子的求婚儀式頻上熱搜,轟動全國,容宴似乎還嫌鬧的動靜不夠大,還自己把求婚現場的視頻在微博連發數條,熱度高漲不下。

各種羨慕的聲音,質疑的聲音,眼紅的聲音,議論的聲音如浪滔不絕。

江沓這個名字一瞬間紅透全國。

容宴再發微博:我容宴的女人想紅易如反掌,用不着蹭任何人的熱度。

這則微博有力地回應了先前梁語妮方一直罵江沓蹭梁語妮熱度的話題。

網友唏噓:容大公子終于浪子回頭了,這樣的求婚儀式慕了慕了。

有網友懷疑容宴是為了讨新歡江沓高興,故意弄出了世紀求婚儀式幫她出頭。

也有網友表示不看好,容公子風流慣了,又怎麽可能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求婚儀式再盛大也不過一時心血來潮,根本不可能走到一塊……

不管各方如何評論,有容宴這麽個大佬高調出面,先前梁語妮方傳江沓蹭梁語妮熱度的事件,就确實站不住腳了。

要比流量比熱度,圈裏再大的腕,又豈能比得過風流公子容宴?更何況她梁語妮在圈裏還真算不上是頂級的巨腕兒。

C城另一家星級酒店的豪華套房裏,電視屏幕上在轉播的正是容宴花重金策劃的空前絕後求婚儀式,梁語妮看得很認真,精致的臉上沒什麽表情。

旁邊的經紀人和助理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都是梁語妮身邊的心腹,知道梁語妮找江沓的茬,就是因為容公子。

可現在,那人卻如此張揚地在向另一個女人求婚,換成哪個女人心情都不會好,更何況梁語妮這樣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天之驕女,她要咽得下這口氣才怪。

幾個人這會兒不敢出氣,更不敢出聲,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踩到雷點引爆了梁語妮傷及無辜。

“幫我錄視頻上傳到微博。”梁語妮吩咐。

一行人齊齊扭頭看向她。

經紀人小心地問:“錄什麽視頻?”

梁語妮抱着抱枕坐直身子,擺起一本正經的姿勢,“容宴都這麽說了,我要還不澄清一下,粉絲要把我當什麽人了?”

“所以,你是要幫江沓解釋?”經紀人不敢置信,幫死對頭解釋,着實不是梁大小姐的作風。

“嗯。”梁語妮笑着點頭,“為一個處處不如我的女人得罪容宴,得不償失。”

經紀人看着她臉上的笑,總覺得很詭異。

一小時後,梁語妮發布剛錄制的視頻,表示自己剛從醫院回到酒店,知道網上的事後特來澄清,她表示,自己和江沓很好的合作夥伴,先前直播同框是和江沓一起作善事,摔下山坡也是因為自己不小心,和江沓沒有任何關系,希望大家不要信謠傳謠,并為此而給江沓帶來的困擾鄭重道歉……

——

求婚儀式結束,江沓就從先前下榻的酒店搬進了容宴在C城的江畔別墅。

江沓在《江河圖》劇組那邊的工作也得以繼續,導演親自打電話過來致歉,并且會等她把喜事都處理完了再回劇組,他們會把女三這個角色一直擱着等她有空了再拍。

盛宴公司好多知名藝人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江沓的微信號手機號,紛紛送上祝賀。

原本都已經對江沓取關的簡逸在求婚儀式剛一公布,便重新又關注江沓,并第一時間轉發了求婚視頻,與此同時,圈內不管是認識江沓的,不認識的,但凡有點功利心的,也都幫着轉發視頻送上祝賀,還有嘴甜的直接喊話求兩人就在結婚,有了這麽多流量支持,求婚儀式更加炒得熱火朝天。

從酒店過來,一路都被人圍觀簇擁,盡管容宴一路都護着,主動把所有矛頭都接下了,江沓還是感覺耳邊人聲鼎沸,吵得頭都要炸掉。

進入別墅區,回到樓裏,才清靜下來。

別墅裏新鮮花束遍布,花香四溢,布置得宛如新房。

這裏是容宴來出差的臨時落腳點,一直有專人打理。

管家要去幫江沓整理行李,被容宴拒了,他親自提着箱子送去卧室,江沓去攔他沒攔住。

到主卧室,容宴把箱子拎進衣帽間,他偶爾來住,衣櫃裏有他少量的衣物。

把櫃裏男裝都挪到一邊,将江沓的衣物擺放進去,不是做過家事的人,動作很笨拙,貴在用心。

把幾件外套大衣用衣架撐起,挂到櫃裏西裝的旁邊。

她的大衣都被他挂得有些歪,容宴整理了幾次都不得要領,轉過頭喊杵在旁邊發着愣的江沓:“我挂不熨帖,你來幫個忙。”

江沓一門心思在琢磨着如何開口和他談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協議之初,江沓萬沒想過會走到現如今這樣尴尬的地步,事已發生,便得盡力來解決。

因此都沒聽到容宴在問什麽,只擡起頭茫然地看着他。

容宴被她瞪着一雙大眼的傻萌表情給戳到,情不自禁俯身過來要親她。

江沓本能往後退開一大步,背撞上擺放手表袖扣領帶夾的玻璃櫃,撞得她腰間都一疼。

容宴看她疼,濃眉皺起,大步過來伸手撫她被撞到的腰,心疼得開口就訓:“好好的瞎躲什麽,弄疼了吧?給我看看撞成什麽樣了?”

江沓這次沒再躲,只是在他的手遞過來,還沒觸到她的腰時,江沓把已經摘下的手镯和鑽戒一并兒塞到他的大掌裏。

握着一手金屬的容宴愣住,只當她是矯情,認真地解釋,“今天的求婚不是做戲,娶你是我已經決定好了并且也是我心甘情願的事。怎麽?你非得我明媒正娶和你辦了結婚證才肯認?行,依你,我們現在就去民政局。”

看着一慣吊兒郎當笑裏都透着邪的男人,此刻一臉嚴肅的表情,江沓心裏那抹愧意又深了幾分,她搖頭:“不是,容先生誤會了,我和容先生并不合适。”

“兩情相悅,你未嫁我未娶,怎麽就不合适了?你是在怪我今天的求婚太唐突?行,我向你道歉,我鄭重向你道歉,是我欠考慮,我跟你發誓,從今往後,有任何決定我都先和你商量,現在咱別鬧了成不?”

“沒有,容先生不需要道歉,反而是我一再給您添麻煩,就算之前您交待的事我都認真以待,也依然欠您許多,正因為心存感激,我才更不能誤您,和您簽協議做交易我都沒意見,可是結婚不行,我配不上。”

容宴看着她,有些琢磨不透的感覺,“我聽着你這語氣,倒像是你瞧不上我,是因為我劣跡斑斑?是,我以前做事是荒唐,不是什麽好人,但再荒唐,我從不和女人上床,也沒對誰動過心,關于這點,我可以指天發誓,若有半句假話,我容宴天打雷劈——”

江沓打斷他,“那次在您父親面前演的戲,是真的,我有喜歡的人,不是容先生,我那會兒想的是他,所以才會演得真。容先生可還記得我跟您說過,我很羨慕您活得灑脫的話嗎?”

容宴自然記得,他以前并不會把女人們說的話擱在心上,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跟見了鬼似的,江沓說的每句話他幾乎都記得。

她此刻一提,他耳邊便再次依誮重現她那次在電話裏難得跟他的長篇大論:“我很羨慕容先生,愛上一個人容易,忘記一個人也容易,活得輕松又潇灑,可有些人,一旦愛上,就永遠都忘不掉,明知不可能擁有了,還是忘不掉,每天一睜開眼睛都看不到活着的希望,卻還要努力咬緊牙關走下去,那樣的人跟容先生您比起來,真的太痛苦了。”

江沓認真的眉眼對上沉默的容宴,“我便是第二種人。”

愛上一個人,便至死難忘。

容宴的手指不自禁收緊了下,鑽石的切割面紮到掌心,十指連心,痛意直透心髒。

江沓解釋清楚後,走過去,把他才幫着挂到衣櫃裏自己的衣服又拿出來,收進行李箱,合上,拎起,“謝謝您今天又一次幫了我,也對不起您,損了您的聲譽,求婚的事我會只當沒發生過,也不會對任何人提及一個字。”

容宴面色陰郁,“那個男人是誰?”

“您不認識。”

容宴生出一種非要問出那個男人是誰,然後将那人從她心裏連根拔掉的沖動,好消除心裏乍然聽到這麽個人後生出的恨和嫉妒,牙根都咬痛才忍住了。

她一直愛着另外一個人,在她眼裏協議只是協議,可他竟誤會她心裏的人是自己,各種YY她對自己的情深意動,并為此洋洋自得,就在剛才,還仍然不知狀況地說出什麽兩情相悅的話,太丢人了,太難堪了,這輩子他都沒像此刻這樣難堪過。

再問下去又如何?打破砂鍋問到底,也只能讓自己變得更丢臉,徒增難堪而已,并無一絲用處。

他沉默一陣後,幽幽地笑了:“知道你今天這樣的決定,錯過的是什麽嗎?”

也沒等她回答,他把手機屏幕上的壁畫按亮,遞到她面前:“那天晚上,我看你畫完了整幅壁畫,我拍了下來,一直存在我手機裏,就算你一再惹我生氣,也沒能下狠心删掉,如你所說,我的确對你動了心,動心到有把握能和你執手走完餘生,看你笑我心情會好,看你哭就心疼,我已經不像原來的我了。”

“只要你點頭,我會對你千般萬般好,哪怕要我把全世界捧到你面前,我也會拼了命去做到,我讓人設計這枚戒指時,就在心裏暗暗發過誓,要讓你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要和你一起成為所有人都羨慕的神仙眷侶。”

“可惜,你真不是個聰明人,不僅不聰明,還傻透了,非要在這種時候拒絕我,你明知道,有我護着,遠比你一個人闖要一帆風順得多,只要你點頭,你想見的導演,想成就的事業,哪怕你想要的再多,身為我的妻子,你提一句,我又豈會不滿足?”

江沓看着他手機上的壁畫背景,聽着他低沉又直接的剖白,冷涼的心也有些被震到了,她看得出來他最近對她有些特別,但沒想到,他竟然還真投入進來了,甚至還幻想過兩人的未來,她沒有被他最後一番話給諷刺得生氣,反而心裏的愧疚越發沉重,“對不起——”

容宴冷笑着咄咄打斷她,“為什麽道歉?難不成你以為我會逼你就範不成?那你高估自己的份量了。”

如果刺她幾句能讓他心裏好受點,江沓并無怨言,便只沉默地聽着。

看她沉默卻又滿臉愧疚的樣子,明明自己都被她傷得像只落魄的死狗了,容宴心裏還是忍不住心疼,她讓他整個人在她面前就像一場大笑話,可此刻,他卻連譏諷她幾句都舍不得,他閉了閉眼,有種無力的疲倦感,“罷了,你剛才說的沒錯,其實我這人動心容易,放下更容易,我承認這會兒我還是挺喜歡你,不過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不可能幹出死纏爛打那種跌份的事,你走吧,我沒你那麽死心眼,用不了幾天也就放下了。”

江沓看出他此刻的心情應該并不如他所表現出來的輕松,他能這樣說是對她最大的仁慈。

她由衷道:“容先生您是好人,值得更好的女人相伴,我真心祝福你往後一切順遂,回Z城後,我會從公司離職,不再給您添麻煩。”

才拒絕他,現在還要躲他躲得遠遠的,容宴的心已經沉入谷底,這會兒因她的話更往深淵裏墜去。

他維持着僅有的一絲尊嚴和驕傲微微一笑:“犯不着,我在盛宴是有股份,但我若不刻意安排,公司的員工能見到我的機會并不多,往後,你應該很難能再見到我。”

這話他并沒有誇張,他一向繁忙,盛宴都是交給黎鶴明在管,像江沓這樣的簽約藝人想見黎鶴明一面都不容易,更何況容宴這樣日理萬機的大忙人了,若不是他動了心,總是控制不住想見她,一再改變行程就為了見她一面,又哪裏能有什麽巧遇。

江沓點點頭,“那好,再見!”

“去哪?我開車送你。”容宴其實忍不住都一再生出使用強制手段,強行留也想把她留在身邊的沖動,可最終還是拼命克制,努力表現得很紳士很大度。

“不用麻煩了,我去劇組,打車過去就行。”

“好。”他說到做到,沒有表現出一絲糾纏的意思。

衣帽間裏只剩下容宴一個人,掌心有些粘稠,他擡手攤開,一手的血,因鑽戒和手镯握得太緊,不知什麽時候竟已把他掌心的皮肉都刺破。

他靜靜地看着掌心的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到玻璃櫃臺上,暈染成花,心裏悲傷到了極點。

其實仔細一想,江沓并沒有過什麽造成他誤會的行為,純粹他自作多情,在心裏自導自演,自我感動得一塌糊塗,到頭來卻是一場空,這種強大的落差讓他一時間竟有些承受不住。

不過他也很欣慰,剛才的表現很好,像一個男人該有的寬大胸襟,以前都是他拒絕人,傷害人,現在被甩一次被傷一次也是活該,痛一次就夠了,這滋味着實不好受,好在他并沒看走眼,她着實是個善解人意的可人兒,想必往後也不會再出現在他面前亂他心扉,只要不見面,這痛也就不藥而愈了,他這樣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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