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回憶
“他會來嗎？”芳婷擡眼，飄忽的視線落在那弧度完美的唇瓣上，也不知是在等男子開口，還是單純的想窺視他。
“他不會來。”
話落，就見她眸中期翼的光淡了下去。
“你終究是個凡人，迷離之境靈氣的恩澤你承受不起，在內裏待個三五日已是上限。”白葉說着，将她帶入屋內，溫柔道：“不過，青丘雖是福靈寶地，卻不似迷離之境那般懾人，你可以在這先好生調養身體。”
按着想好的說辭，此刻他當提起為她找影子的事，可話到了嘴邊，卻生生轉成了安撫。
白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麽了，他的“仙劫”就在眼前，他完全可以借着敖拜的名義，用映世鏡将她送回八百年前，圓滿地化解一切，可一想到芳婷提起敖拜時那依賴的模樣，他就不想讓敖拜平白搶了功勞。
“有勞上仙了。”芳婷盈盈福身，低垂着頭，眸光不期然落在男子的腳下。
看着那漆黑的影子，再看看自己空落落的身側，好不容易強壓下的難過再次翻湧。
她心知自己不該貪心，不該奢望不屬于自己的，可她曾經離得到影子那麽近，近到她輾轉反側，徹夜難眠，然而，她沒有等來敖拜上仙帶回好消息，只等到了另一個陌生的世界。
“沒事，你安心休養吧。”明知她心中所想，白葉卻裝作沒看見，低聲吩咐一番左右便跨了出去。
……
一轉眼，芳婷來到青丘已半月有餘，短短半月，卻讓白葉度日如年。
夜裏，他被噩夢糾纏，到了白日，則沉浸在過往中難以自拔。
這天，他照常走到芳婷苑外的小院，就聽得身側的仙娥低聲道：“上仙，芳婷姑娘又做了糕點，是像前幾日那般撤下去，還是嘗嘗？畢竟這也是芳婷姑娘的一番心血。”
女仙終究也是女子，一想到芳婷煞費苦心地折騰數個時辰弄出的美食最後被白葉随意倒了，不免心生同情，忍了又忍，還是開口幫她說話了。
“撤下去吧。”糕點的香氣飄入鼻端，透過綠葉疊綴的矮樹可以瞧見石桌上熱氣騰騰的清茶和五顏六色的糕點，白葉眉頭動了動，似有一絲猶豫，最後還是擺擺手，示意身後人将石桌上的東西撤下：“既要斷，便該斷得幹淨點，何必再沾染這些俗物，不過徒增牽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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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是說給身後人聽，更是在說給自己聽。
然，身後之人并沒将石桌上的吃食撤下，而是輕聲嘆道：“上仙既然明白此理，就當早早将芳婷姑娘送回，如今将人留在青丘，卻又百般不見，豈不是在給自己添不痛快。”
作為服侍白葉最久的仙娥，紫蘇自然知曉白葉和芳婷的過往，更明白那女子在白葉心中不同尋常的地位。
作為白葉流連過的萬花之一，芳婷無疑是最不起眼的，可她很幸運，得到了白葉的愛，但她同時也很不幸，因為白葉對她的愛并沒那麽濃烈，既不會為她收回流轉在百花叢中的目光，更不會為将她永遠留在身邊，自損做那登仙丹。
聞言，白葉眉頭再次動了動，卻是有氣無力地塌下肩膀，沒再言語。
紫蘇跟在他身後，眼見他坐在石桌前，當下将茶盞往他面前推，同時不忘柔聲道：“凡人有句話說得好，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上仙也要趁早做決定好。”
“她那影子是為我而失的，我自當幫她找回來，只是……”白葉頓住，旋即苦笑道：“我怕将她送回後，她記起前塵往事，咬牙斷了與我的情緣，這麽一來，世間便再無我愛的那個芳婷。”
“上仙，你和她注定是要斷的，她的癡情已然影響了你的仙途，若再不解決，會有性命之虞。”白葉的話尋常仙娥聽了怕是早就恨得牙癢癢，但紫蘇不同，她曾在青丘帝君白華身側侍奉萬年，對于白葉的言行，倒不覺得有多麽不妥，只是打從心眼裏同情芳婷。
“癡情，呵，癡情！”白葉冷笑，拂袖便将石桌上的糕點掃落。
玉器撞擊地面，發出叮铛脆聲，他看着地上的糕點，咬牙道：“這糕點哪裏有糕點該有的模樣？和兩年前相去甚遠。”
“上仙……”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白葉擡手，制止了對方的靠近。
糕點的香氣還在鼻端萦繞，他眸光深深地看着一地狼藉，雙手緊緊抱頭，陷入了回憶的痛苦中。
兩年前，他強用無上仙器遭受反噬，歷經九九八十一道雷劫被劈成重傷，為挽救折損修為，他離開青丘向百岐山上的淩雲帝姬求助，豈料那淩雲帝姬極其厭惡流連花叢之人，故在聽到他自報名號後閉門不見。
他在門外等了數日，淩雲帝姬這才改變心意開門将他放入。
原來，在他等候期間百岐山上發生了一件大事。
那淩雲帝姬養了一株仙草，名喚九淚草，共九瓣碧葉，每瓣碧葉上懸一滴清珠，待九淚草生莖，便能煉制叫人斷情絕愛的仙丹。
然，事與願違，九淚草已結莖，但澆灌仙草的仙娥手拙，沒拿捏好澆灌的力道，将其中一瓣碧葉上懸着的清珠打落，跌入凡界，并附着在一凡人身上。
九淚草已結莖，離生莖不足兩日，若兩日內清珠不歸位，九淚草便算廢了，淩雲帝姬數萬年的辛苦培植亦是功虧一篑。
所以，饒是淩雲帝姬對他心懷厭惡，卻也不得不用仙丹與他交易。
九淚草乃絕情絕愛之物，要想讓它從人界那凡人的體內出來，便要叫那凡人動情，放眼六界，善勾人心魂又會願意幫忙的，只有他一人，而那個被清珠附身的女子，便是芳婷。
為了得到挽救修為的仙丹，他匆匆下界，很快就在一小城內尋得年方十五的芳婷。
那時的她一身素白，眉目溫柔地端坐在梨花樹下，靈巧的手上拿着一個還未繡完的帕子兀自愣神，而他，則狼狽地摔在她的腳邊……#####
